第63章 血鏽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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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墟的風,裹挾著劫火餘燼與破碎道則的碎片,在噬魂魔窟的入口處盤旋嗚咽。玄凰跪在冰冷堅硬的黑色晶岩上,懷中是徹底失去意識、僅存微弱生機的雲淵。清瑤師姐燃燒道種、以自身劍魄為鎖鏈鎮壓雲淵心口邪玉的慘烈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神魂深處,每一次呼吸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那柄曾寄托了最後希望的“玄凰鑒”殘片,此刻靜靜懸浮在她身前,黯淡無光,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仿佛輕輕一觸就會徹底崩解。它不再是傳說中的救世神器,而是寂滅紀元吞噬億萬文明後遺留的冰冷墓碑殘骸。這個認知,像淬毒的冰錐,刺穿了玄凰最後一絲僥幸。
“師姐……”玄凰的聲音嘶啞幹澀,指尖顫抖著撫過雲淵蒼白冰冷的臉頰。少年心口處,那枚被清瑤冰魄鎖鏈層層纏繞的邪玉,正散發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汙濁光芒,如同沉睡巨獸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牽動著周圍空間細微的扭曲。鎖鏈上,清瑤留下的最後一絲劍意正在緩慢消散,如同風中殘燭。
絕望如同歸墟深處湧來的寒潮,幾乎要將她吞噬。她拚盡一切,甚至甘願淪為爐鼎,最終換來的,卻是師姐的犧牲,師弟的瀕死,以及一個足以顛覆認知的、令人窒息的真相——所謂的宿命,不過是更高存在豢養諸天的血飼騙局!而她,身負“玄凰鑒”殘片,每一次搏命掙紮,都在無形中加速鋪就那毀滅諸天的“歸墟之門”。
就在玄凰心神即將被無邊黑暗淹沒之際,懸浮的玄凰鑒殘片,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細微、近乎幻覺的嗡鳴。
嗡……
那聲音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識海深處響起,帶著一種古老、疲憊,卻又蘊含著某種詭異韻律的質感。緊接著,殘片表麵一道最深的裂痕中,流淌出一縷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青銅色霧氣,霧氣並未擴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緩緩凝聚成一個模糊不清、隻有巴掌大小的虛影。
虛影的形態不斷變幻,時而像一隻垂死的鳳凰,翎羽凋零;時而又像一張布滿裂痕的青銅麵具,空洞的眼眶凝視著她;最終,它穩定成一個盤膝而坐、身披殘破道袍的模糊人形輪廓,麵容一片混沌。
“持鑒者……”一個非男非女、仿佛由無數紀元塵埃摩擦而成的沙啞聲音,直接在玄凰意識中響起,帶著一種洞穿萬古的滄桑與疲憊,“你……感覺到了嗎?那鎖鏈……正在崩解。”
玄凰悚然一驚,猛地看向雲淵心口。果然!那由清瑤劍魄所化的冰魄鎖鏈,其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鎖鏈本身也發出細微的“哢哢”聲,仿佛承受著無形的巨大壓力。邪玉的搏動,似乎比剛才強勁了一絲!
“你是誰?!”玄凰厲聲喝問,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警惕地盯著那鑒中虛影。她從未聽說過玄凰鑒中還有器靈存在!這殘骸之中,竟還藏著意識?
“我?”虛影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我是這墓碑上……最後一道未曾被徹底磨滅的‘名’。你可以叫我……‘鑒靈’,或者,叫我‘寂塵’的餘響。”
寂塵?!玄凰瞳孔驟縮。這個名字,在玄凰鑒傳承的零碎信息中隱約提及,似乎是上一個寂滅紀元中,試圖反抗最終失敗的一位偉大存在!他的餘燼,竟殘存在這神器墓碑)之中?
“寂塵……前輩?”玄凰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清瑤師姐的鎖鏈……”
“她的犧牲……很偉大,但……杯水車薪。”鑒靈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散,“那邪玉……並非單純的魔物,它是……‘飼魔之淵’伸向此界的‘觸須’,是更高存在……播撒的‘餌’。清瑤以自身道種和劍魄為鎖,鎖住的……不僅是雲淵體內的邪玉,更是試圖延緩……那‘門’被徹底打開的進程。”
鑒靈的話語,如同重錘,再次砸在玄凰心上。她之前隻知道邪玉危險,卻沒想到它竟是“飼魔之淵”的觸須!而清瑤師姐,竟是在以一己之力,對抗那操縱棋局的恐怖存在!
“延緩?能延緩多久?”玄凰急切地問道,目光死死盯著那越來越不穩定的冰魄鎖鏈。
“取決於……‘名’的力量。”鑒靈虛影指向雲淵心口,“也取決於……你。”
“我?”
“對……你身負‘玄凰鑒’殘片,承載‘始劫碎屑’,你的‘名’……已被打上烙印。每一次你使用鑒的力量,每一次你燃燒生命……都是在為那‘門’……添磚加瓦。”鑒靈的聲音帶著一種殘酷的平靜,“清瑤的鎖鏈,是以她的‘真名’為基,強行封禁。但她的‘名’……正在被邪玉……不,是被‘飼魔之淵’的力量……侵蝕、吞噬、‘鏽蝕’。”
“鏽蝕?”玄凰捕捉到這個詭異的詞。
“是的……鏽蝕。”鑒靈虛影的輪廓似乎波動了一下,仿佛在回憶某種可怕的景象,“‘名’……是存在的根本,是力量的源泉,也是……枷鎖。那更高存在……祂們的力量,如同無形的‘血鏽’,能侵蝕、汙染、扭曲一切‘名’,將其化為……滋養祂們,或是開啟‘門’的……養料。清瑤的‘名’,正在被‘血鏽’噬咬……鎖鏈崩解,便是她的‘名’……即將被徹底‘蝕盡’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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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凰渾身冰涼。她終於明白,為何清瑤燃燒道種後,鎖鏈依舊無法長久。那邪玉觸須)的力量,竟能直接侵蝕存在的根本——“名”!
“那我該怎麽辦?難道隻能眼睜睜看著鎖鏈崩碎,看著雲淵徹底被吞噬,看著師姐白白犧牲嗎?!”玄凰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嘶吼。
“辦法……有。”鑒靈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線,“但……代價……巨大。”
“說!”玄凰沒有任何猶豫。
“以‘名’……對抗‘名’。”鑒靈艱難地凝聚著形體,“你的‘玄凰’之名……已被‘始劫碎屑’汙染,與這墓碑玄凰鑒)綁定,同樣……蘊含著被‘血鏽’侵蝕的詛咒。但詛咒……亦是力量。你需……主動引動丹田內的‘始劫碎屑’,將你的‘名’……如同薪柴般點燃,注入……清瑤的鎖鏈之中!”
“什麽?!”玄凰震驚,“點燃我的‘名’?那豈不是……”
“形神俱滅?永世沉淪?”鑒靈替她說出了後果,“或許……比那更糟。你的‘名’一旦被點燃,就如同在歸墟風暴中點亮燈塔,會加速吸引‘飼魔之淵’的注視……同時,也會加速你自身被‘血鏽’徹底侵蝕的進程。你……會成為下一個……被‘鏽蝕’的目標。而且……”
鑒靈頓了頓,虛影指向雲淵:“你注入的力量,是‘詛咒’之力,是‘墓碑’之力。它或許能暫時加固鎖鏈,延緩‘血鏽’的侵蝕,但……它本身,也會如同跗骨之蛆,開始……反向侵蝕雲淵的‘真名’!最終結果……可能是……鎖鏈未斷,雲淵的‘名’……卻先一步被你的詛咒之力……汙染、扭曲……甚至……取代!”
這是一個兩難的絕境!要麽看著鎖鏈崩解,雲淵徹底魔化,清瑤犧牲白費;要麽主動點燃自己的“名”,以自身為燃料加固鎖鏈,卻要承受被“血鏽”反噬、加速自身毀滅的風險,同時還要將致命的詛咒之力導入雲淵體內,可能親手將他推向另一個深淵!
玄凰的目光在瀕死的雲淵和那即將消散的鑒靈虛影之間來回掃視。師姐燃燒道種時的決絕眼神,雲淵昔日清澈信任的目光,與此刻他心口那汙濁邪玉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玄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平靜。
鑒靈虛影緩緩搖頭,身形越發透明:“此局……本就是……死局。持鑒者……你的時間……不多了……”
玄凰閉上了眼睛。歸墟的風,帶著劫火的灼熱與死寂的冰冷,吹拂著她沾滿血汙與淚痕的臉頰。識海中,清瑤師姐最後的話語仿佛還在回響,雲淵微弱的呼吸如同風中殘燭。
她緩緩抬起手,不是伸向玄凰鑒殘片,而是直接按向自己的丹田——那封印著“始劫碎屑”的詛咒源種所在之處。
“師姐,你以命相護……我豈能退縮?”她低聲呢喃,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若我的‘名’注定是詛咒,是薪柴……那便燃盡它吧!”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無聲的轟鳴在玄凰體內炸開!她強行衝破了丹田的封印,那一點沉寂的“始劫碎屑”被徹底引動!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毀滅、寂滅、詛咒與不祥氣息的暗紅色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衝入她的四肢百骸!
“呃啊——!”玄凰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身體劇烈顫抖,皮膚表麵瞬間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青銅鏽蝕般的詭異紋路,這些紋路仿佛活物,在她體表蔓延、扭曲,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衰敗氣息。她的生命力在急速燃燒,神魂仿佛被投入熔爐煆燒!
她強忍著足以撕裂靈魂的痛苦,將這股狂暴的、蘊含著自身“玄凰”真名詛咒的力量,強行引導,透過指尖,如同涓涓細流,又似決堤洪峰,注入到雲淵心口那搖搖欲墜的冰魄鎖鏈之中!
嗡!
冰魄鎖鏈接觸到這股力量,猛地一震!原本黯淡的光芒驟然亮起,甚至比清瑤燃燒道種時更加刺眼!鎖鏈上崩裂的細微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彌合、加固!邪玉的搏動,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帶著同源墓碑氣息卻又截然不同的詛咒之力強行壓製下去,光芒瞬間黯淡!
成功了?鎖鏈被加固了?!
玄凰心中一喜,但緊接著,一股更深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注入的那股力量,在加固鎖鏈的同時,如同貪婪的毒蛇,正沿著鎖鏈的脈絡,悄無聲息地反向滲透,試圖鑽入雲淵的心脈深處!那並非她的本意,而是力量本身攜帶的“詛咒”與“墓碑”特性在自發地侵蝕、汙染它所接觸到的一切“名”!
更可怕的是,她自身皮膚上的青銅鏽蝕紋路,正在加速蔓延,顏色也由暗紅轉為一種更深沉、更汙濁的“血鏽”之色!她能感覺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雙冰冷、漠然、跨越無盡時空的眼眸,正穿透歸墟的阻隔,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是“飼魔之淵”的注視!她點燃自身“名”的舉動,如同在黑暗中點亮了最醒目的燈塔!
“呃……”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雲淵,眉頭突然緊緊皺起,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悶哼。他心口處,那被加固的冰魄鎖鏈之下,原本被邪玉汙濁的光芒占據的區域,竟隱隱浮現出一縷極其細微、卻帶著不祥暗紅色的紋路——那正是玄凰注入的詛咒之力開始侵蝕他“真名”的征兆!
玄凰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鎖鏈暫時穩固了,邪玉被壓製了。但代價是,她自身正被“血鏽”急速侵蝕,引來了更高存在的注視。而更讓她肝膽俱裂的是——
她看到,雲淵裸露的脖頸皮膚上,那剛剛浮現的暗紅色詛咒紋路,竟如同擁有生命般,開始自行扭曲、蔓延,並且……詭異地與他心口處邪玉殘留的汙濁氣息,緩緩地……融合!
一絲極其微弱、卻讓玄凰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從雲淵身上彌漫開來。那氣息,冰冷、死寂、帶著無盡的貪婪與毀滅欲,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同源歸墟的“毒餌”……意外地……喚醒了。
玄凰僵在原地,注入力量的手指冰冷刺骨。她加固了鎖鏈,卻似乎……親手打開了另一個更加恐怖的……潘多拉魔盒?
雲淵體內……究竟……在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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