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劫情塔的廢墟上，暮色如血。
    杜文軒和玉無瑕並肩而立，天緣契的金紋在兩人胸口微微閃爍，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顧傾雪的殘影消散後，四周陷入短暫的寂靜，唯有風卷起塵埃，掠過斷壁殘垣。
    “混沌天心……”玉無瑕輕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命運之鏡的鏡框，“顧傾雪最後提到的，究竟是什麽？”
    杜文軒搖頭，右臂的魔紋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他皺眉，混沌視界自動開啟，看到地底深處湧動的暗紅色能量——如同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
    “不對勁。”他猛地抓住玉無瑕的手腕，“地下有東西在——”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
    “轟——！”
    一道漆黑的裂縫從廢墟中央炸開，碎石飛濺，煙塵衝天。
    杜文軒本能地將玉無瑕護在身下，右臂魔紋暴起，形成一道暗金色的屏障。
    “小心！”
    玉無瑕的警告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崩塌聲中。
    裂縫迅速擴大，如同貪婪的巨口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命運之鏡從她手中跌落，鏡麵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一個由純粹黑暗凝聚而成的虛影正從裂縫中緩緩升起。
    “魔神餘念……”
    杜文軒的聲音嘶啞，混沌視界中，那虛影由無數扭曲的因果線編織而成，每一根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惡意。
    虛影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化作遮天蔽日的黑霧，時而凝聚成三頭六臂的猙獰魔像。
    它的“麵孔”上隻有兩個血紅的漩渦，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凝視著下方的兩人。
    “終於……見麵了……”
    虛影的聲音如同千萬人同時低語，帶著跨越千年的仇恨與饑渴。
    每一個音節都像鈍刀般刮過杜文軒的耳膜，右臂的魔紋隨之灼燒般劇痛。
    玉無瑕的冰藍靈力瞬間爆發，在身前凝結成七層冰盾。
    “文軒，退後！”她厲聲喝道，同時摘下腰間的合歡鈴——那鈴身已經布滿裂紋，卻依然散發著柔和的粉光。
    杜文軒沒有動。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魔神虛影上，混沌視界中，他看到自己體內的混沌靈根正與虛影產生詭異的共鳴。
    那種感覺就像麵對一麵扭曲的鏡子，鏡中的“自己”正獰笑著伸出手——
    “杜文軒！”
    玉無瑕的驚呼將他拉回現實。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臂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魔紋延伸出的暗金色絲線正與虛影的黑霧糾纏在一起。
    “它在召喚我……”杜文軒咬牙，額頭滲出冷汗，“我的混沌靈根……和它同源……”
    虛影發出刺耳的笑聲，黑霧突然暴漲，化作無數觸手襲向兩人。
    玉無瑕的冰盾接連破碎，情聖境的靈力在魔神威壓下竟顯得如此脆弱。
    “情絲化劍！”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合歡鈴上。
    鈴身裂紋中迸發出刺目血光，化作一柄三尺長的冰藍長劍。
    劍身透明如冰，內部卻流動著粉色的情絲。
    劍光橫掃，斬斷數根黑霧觸手。
    但更多的觸手從虛影中湧出，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水。
    “沒用的……”虛影低語，“你們的力量……本就屬於我……”
    杜文軒突然跪倒在地，右臂的魔紋完全暴走。
    暗金色紋路如活物般爬滿他的半邊身體，混沌靈力失控地外溢，在地麵腐蝕出焦黑的痕跡。
    “杜文軒！”
    玉無瑕想靠近他，卻被一道黑霧屏障阻隔。
    “看著我……”虛影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血紅漩渦中映出杜文軒扭曲的倒影，“接受你的本質……混沌的寵兒……”
    杜文軒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混沌視界中，他看到了——虛影內部的核心，是一顆跳動的漆黑心髒，表麵刻著與逆命簽相同的符文。
    而更可怕的是，他體內的混沌靈根正在向同樣的形態轉變。
    “不……”
    他掙紮著想要抵抗，但魔紋已經蔓延至脖頸，右手指甲變長變尖，如同野獸的利爪。
    玉無瑕目眥欲裂。
    情絲長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向自己的心口！
    “以血為引，情蠱共鳴！”
    劍尖刺入的刹那，心魂雙印和天緣契同時爆發出刺目金光。
    杜文軒胸口如遭雷擊，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
    但正是這劇痛讓他短暫地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他猛地抬頭，眼中混沌氣流與清明交替閃現：“無瑕……快走……我控製不了……太久……”
    “我不會放棄你！”玉無瑕嘴角溢血，卻露出決絕的笑容，“記得嗎？天緣道侶，生死與共！”
    她雙手結印，冰藍長發無風自動，周身浮現出七朵情火——這是情聖境最強大的秘術“七情焚心”，每燃燒一朵，修為就會永久跌落一層。
    “第一情，喜！”
    粉色情火轟然炸開，化作漫天火雨灑向虛影。
    黑霧觸手在火雨中發出刺耳的尖叫，暫時退縮。
    虛影憤怒地咆哮：“愚蠢！你以為這樣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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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情，怒！”
    赤紅火蓮在玉無瑕掌心綻放，她毫不猶豫地將其按在自己胸口。
    鮮血從七竅湧出，但情火威力暴增，形成一道火環將杜文軒與虛影隔開。
    杜文軒的意識在這灼熱的愛意中短暫清明。
    他看向玉無瑕，看到她燃燒自我的決然，看到她眼中倒映的自己——不是魔神的容器，而是她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愛人。
    “玉……無瑕……”
    他顫抖著伸出手，魔化的指尖幾乎觸碰到她的臉頰。
    虛影突然暴怒，黑霧凝聚成巨掌拍向兩人：“夠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阿彌陀佛——”
    熟悉的佛號聲中，九品蓮台破空而來，硬生生擋下魔神一擊。
    蓮台上，胖頭陀——不，現在應該稱他為明心禪師——肅然而立。
    他不再是那個油膩貪吃的胖和尚，而是身形挺拔，麵容莊嚴的佛門尊者。
    唯有那雙小眼睛裏，還殘留著一絲熟悉的狡黠。
    “老禿驢！”虛影怒吼，“你竟敢——”
    明心禪師沒有理會虛影的咆哮。
    他雙手合十，背後浮現出一尊金佛虛影，佛掌中托著一枚殘缺的星圖。
    “蘇九娘讓我來的。”他快速說道，目光在杜文軒魔化的身體上掃過，“魔神心髒碎片即將全麵蘇醒，我們必須——”
    話音未落，虛影突然分裂，一半繼續與佛光對抗，另一半則化作黑蟒纏向杜文軒！
    “杜文軒！”玉無瑕想衝上前，卻被明心禪師攔住。
    “別過去！他現在很危險！”
    “蘇九娘？？她不是徹底死了嗎？”玉無瑕滿臉疑問，看向胖頭陀。
    “她三百年前在無量寺留下一縷分魂。”胖頭陀快速說道。
    黑蟒鑽入杜文軒右臂的魔紋，他發出不似人類的咆哮，身體開始不可逆地魔化——角質層覆蓋皮膚，脊背隆起形成骨刺，瞳孔徹底被混沌占據。
    “不……”玉無瑕跪倒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看到杜文軒最後望向她的眼神，那裏麵還有一絲清明，還有……不舍。
    明心禪師歎息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當初他留給杜文軒的金蓮靈符。
    “唯有此法了。”
    他咬破手指，在靈符上寫下血字，然後猛地將其拍向杜文軒額頭！
    “啊——！”
    杜文軒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金蓮靈符綻放出刺目佛光，與魔紋激烈對抗。
    他的身體在半魔與人類形態間不斷變換，痛苦得蜷縮成一團。
    虛影趁機撲向明心禪師：“多管閑事的禿驢！”
    黑霧化作千萬根尖刺，眼看就要將禪師貫穿——
    “第三情，哀！”
    玉無瑕的悲鳴聲中，深藍情火轟然炸開。
    火焰形成一道屏障，暫時阻擋了虛影的攻擊。
    但她自己也因靈力透支而搖搖欲墜，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明心禪師趁機完成法印：“封！”
    金蓮靈符完全融入杜文軒額頭，形成一個“卍”字佛印。
    魔化的進程戛然而止，杜文軒的身體恢複人形，但右臂的魔紋卻變成了暗金色與血紅交織的詭異圖案。
    虛影發出不甘的咆哮：“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他的靈魂已經——”
    “滾回你的封印裏去！”
    一聲清喝從天而降，蘇九娘的虛影在星圖中浮現。
    她不再是殘魂狀態，而是身著星袍，頭戴天機冠的完整形態。
    素手輕揮間，無數星光如雨落下，每一顆都精準地釘入虛影的因果節點。
    “不——！”虛影發出最後的慘叫，“你們……都會……後悔的……”
    黑霧被星光撕碎，重新縮回地底裂縫。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
    大地停止震顫，廢墟重歸寂靜。
    玉無瑕踉蹌著撲到杜文軒身邊。
    他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但至少……還是人類的樣子。
    “他會沒事的。”明心禪師疲憊地坐下，“金蓮靈符暫時壓製了魔化，但……”
    “但什麽？”玉無瑕聲音顫抖。
    “但他的混沌靈根已經與魔神產生共鳴。”
    蘇九娘的虛影飄落地麵，星袍上沾滿血跡，“下一次發作，恐怕佛印也壓製不住。”
    玉無瑕將杜文軒的頭輕輕抱在懷中，冰藍長發垂落，遮住了她決絕的表情：“那就找到混沌天心。顧傾雪說，那是關鍵。”
    明心禪師與蘇九娘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先去無量寺。”禪師站起身，“那裏有關於混沌天心的記載。”
    蘇九娘補充道：“天機閣的叛徒們也在尋找它。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麵。”
    玉無瑕沒有回答。
    她隻是低頭凝視著杜文軒平靜的睡顏，指尖輕撫他額頭的佛印。
    一滴淚落在他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廢墟上空，烏雲再次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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