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雪愈發猛烈。
    他低頭看了看懷中昏迷的玉無瑕，她銀白的長發上已經結了一層薄霜，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堅持住，前麵就是靈泉村了。”
    杜文軒輕聲說道，聲音在呼嘯的寒風中幾乎被完全吞沒。
    轉過一道被積雪覆蓋的山脊，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停住了腳步——
    山穀中，一座古樸的村落靜靜矗立，茅草屋頂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卻不見半點炊煙。
    更奇異的是，村中央那口靈泉上方蒸騰著氤氳霧氣，泉水呈現出夢幻般的碧藍色，在白雪映襯下宛如一塊鑲嵌在山間的藍寶石。
    “到了！”杜文軒精神一振，隨即皺眉，“等等，這村子怎麽沒人？”
    他的混沌視界自動開啟，右臂魔紋微微發亮。
    在他的視野中，整個村落被一層半透明的薄膜籠罩，那薄膜上流轉著古老的符文，正是蘇九娘星圖中提到的“蜃樓術”。
    “有結界。”杜文軒沉聲道，“跟緊我。”
    他抱著玉無瑕，小心翼翼地向前邁出一步。
    當腳尖觸及結界邊緣時，魔紋中的混沌本源自動流轉，在結界上撕開一道僅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兩人剛進入村落，身後的結界立刻閉合。
    與此同時，村中的景象驟然變化——原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來往的村民，孩童的嬉笑聲從遠處傳來，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幻術？”杜文軒皺眉。
    “不，是時空折疊。”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兩人轉身，看到一位拄著藤杖的老嫗不知何時已站在靈泉邊。
    她佝僂著背，滿頭白發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臉上的皺紋深如溝壑，卻有一雙清澈得不似老人的眼睛。
    “靈泉婆婆？”杜文軒試探性地問道。
    老嫗微微一笑，藤杖輕點地麵：
    “老身等候多時了。把這位姑娘放到泉邊來，她的情核需要立即治療。”
    杜文軒猶豫了一瞬，但永劫共鳴鎖傳來的微弱脈動讓他別無選擇。
    他小心翼翼地將玉無瑕放在靈泉邊的石台上，泉水似乎感應到什麽，自動升起一縷水霧，輕柔地包裹住她的身體。
    “你也受傷不輕。”靈泉婆婆的目光掃過杜文軒的右臂，“靈泉能治愈肉身，卻修複不了靈魂的創傷。先療傷，再談其他。”
    杜文軒剛要開口詢問蘇九娘的事，婆婆卻已經轉身走向泉眼，隻留下一句話飄在風中：
    “日落前不要打擾泉水工作。”
    杜文軒搖搖頭，也脫去外袍踏入泉水。
    當溫暖的泉水漫過右臂魔紋時，一股清涼之意立刻從傷口處擴散開來。
    他驚訝地發現，那些因魔神血脈反噬而變得暗紅的紋路正在逐漸恢複成暗金色。
    “這泉水……”杜文軒喃喃自語。
    “取自地脈精華，混合了問道天時期的靈藥。”
    靈泉婆婆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杜文軒差點跳起來。
    “對混沌本源的暴走有奇效，但隻能暫時壓製，無法根除。”
    杜文軒這才注意到，婆婆不知何時已蹲在泉邊，手中拿著一個葫蘆瓢，正在往玉無瑕身上淋水。
    “她什麽時候能醒？”杜文軒忍不住問道。
    婆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你知道情核破碎意味著什麽嗎？”
    杜文軒搖頭。
    “意味著她願意為你而死。”婆婆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錘敲在杜文軒心頭，“情道修士的情核一旦破碎，輕則修為盡失，重則魂飛魄散。她能撐到現在，全憑對你的執念。”
    杜文軒胸口一陣發緊，永劫共鳴鎖傳來陣陣刺痛，那是玉無瑕潛意識中的痛苦通過靈魂鏈接傳遞而來。
    “我該怎麽做？”他聲音沙啞。
    婆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粒晶瑩的藍色種子：
    “這是‘雪魄蘭’的種子，產自北冥海眼，能穩固情核。但最終能否痊愈，還要看她自己的意誌。”
    杜文軒接過種子，觸手冰涼，仿佛握著一把雪。
    他按照婆婆的指示，將種子放在玉無瑕心口處，看著它們慢慢融入皮膚。
    日落時分，杜文軒已經在泉水中泡得渾身舒暢。
    他始終守在玉無瑕身邊，寸步不離。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山後時，玉無瑕的睫毛突然輕輕顫動。
    “無瑕？”杜文軒輕聲呼喚。
    她的眼睛緩緩睜開，冰藍色的瞳孔在暮色中如同兩顆星辰。
    當她看清杜文軒的臉時，嘴角微微上揚：“我夢到你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杜文軒喉頭發緊。
    永劫共鳴鎖重新變得明亮，兩人的靈魂再次緊密相連。
    靈泉婆婆見狀，悄悄退開，隻留下一句：
    “村東頭有間空屋，你們今晚可以住那裏。”
    夜幕完全降臨後，玉無瑕已經能夠坐起身來。
    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
    靈泉婆婆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壺藥酒和幾碟清淡小菜，三人圍坐在靈泉邊，享受著難得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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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嚐嚐這個，”靈泉婆婆倒了一杯藥酒遞給玉無瑕，“用靈泉水和雪魄蘭釀的，對你的情核有好處。”
    玉無瑕接過酒杯，小口抿了一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喝。”
    杜文軒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自從落星崖開始，他經曆了太多生死危機，很少有這樣安寧的時刻。
    “喂，別光看著啊，”靈泉婆婆用藤杖輕輕敲了敲杜文軒的膝蓋，“你也喝點兒，對你的魔紋有安撫作用。”
    杜文軒笑著接過酒杯，三人就這樣在星光下享用了一頓簡陋卻溫馨的晚餐。
    飯後，靈泉婆婆神秘兮兮地湊到杜文軒身邊：“小子，老身教你個好東西。”
    “什麽？”
    “《金身護心訣》，”靈泉婆婆壓低聲音，“佛門不傳之秘，專門用來穩定靈力暴走的。”
    杜文軒驚訝地看著她：
    “這不是佛門功法嗎？”
    靈泉婆婆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老身活了幾百年，什麽功法沒見過？再說，你現在混沌本源和魔神血脈在體內打架，沒有護心訣遲早出事。”
    杜文軒心中一暖，鄭重地點點頭：
    “多謝婆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裏，靈泉婆婆耐心地教導杜文軒《金身護心訣》的要領。
    這套功法看似簡單，實則奧妙無窮，通過特定的呼吸節奏和靈力運轉路線，能夠在體內構築一道無形的屏障，防止不同屬性的能量相互衝突。
    “關鍵在於‘不執’二字，”靈泉婆婆難得嚴肅，“不要試圖控製混沌本源，也不要抗拒魔神血脈，讓它們如溪流般自然流淌。”
    杜文軒閉目嚐試，果然感到體內翻騰的能量逐漸平靜下來。
    右臂的魔紋不再刺痛，反而散發出溫和的熱度。
    夜深人靜時，靈泉婆婆打著哈欠去休息了，靈泉邊隻剩下杜文軒和玉無瑕兩人。
    泉水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藥草的清香。
    “在想什麽？”玉無瑕輕聲問道。
    杜文軒望著星空：“在想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你恨不得一劍殺了我。”
    玉無瑕輕笑：“誰讓你當時那麽……輕浮。”
    “我那是被情蠱影響的，”杜文軒辯解道，隨即也笑了，“不過現在想想，也許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永劫共鳴鎖傳遞的情感已經說明一切。
    玉無瑕的臉微微泛紅，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文軒，”她突然正色道，“等情劫結束後，我們正式結為道侶吧。”
    杜文軒愣住了，他沒想到玉無瑕會如此直接地提出這個話題。
    通過靈魂鏈接，他能感受到她內心的堅定與期待。
    “好。”
    他簡單地回答，卻包含了全部心意。
    兩人相視一笑，無需更多言語。
    星光灑在他們身上，靈泉的霧氣在周圍繚繞，仿佛為這一刻施了魔法。
    遠處，靈泉婆婆站在茅屋的陰影中，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她手中握著一枚古老的銅錢，上麵刻著模糊的卦象。
    “情劫易渡，天命難違啊……”
    老人輕聲歎息，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當初升的陽光照進山穀時，靈泉村已經準備好送別兩位客人。
    靈泉婆婆給了每人一個小布袋，裏麵裝著靈泉水和特製的藥丸。
    “此去北冥凶險萬分，”她嚴肅地告誡，“這些能保你們一命。”
    杜文軒鄭重地接過，深深鞠了一躬：
    “多謝婆婆救命之恩。”
    玉無瑕也行禮致謝，她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情核在雪魄蘭的滋養下開始緩慢愈合。
    兩人告別靈泉村，重新踏上征程。
    當他們走出結界時，身後的村落再次消失在蜃樓幻境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杜文軒握緊玉無瑕的手，感受著永劫共鳴鎖傳來的溫暖脈動。
    前方的路還很長，但此刻，他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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