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那句冰冷的話音落下，他便轉身大步向前，寬厚的背影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漠然。
    沒有多餘的廢話。
    葉辰、淩飛宇、蘇媚等十二人，立刻收斂心神，緊隨其後。
    穿過演武場，走上一條蜿蜒的青石小徑，兩側的古樹愈發參天，空氣也變得愈發清冷濕潤。四周寂靜無聲，隻有一行人整齊的腳步聲在林間回蕩。
    葉辰能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嫉恨與冷意。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是淩飛宇。
    對於乙上的評定，這個世家子弟顯然耿耿於懷。
    葉辰沒有理會。他隻是默默地走著，調整著剛剛在幻境中消耗的心神，體內的《太初劍典》內息如同一條溫順的小溪，緩緩流淌，修複著精神上的疲憊。
    蘇媚走在他側前方，步伐有些複雜。她偶爾會回頭，用一種探究、好奇又帶著一絲不服氣的眼神瞥他一眼，然後又迅速轉回去，仿佛在思考什麽。
    大概一炷香後，眾人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山穀。
    穀中雲霧繚繞，靈氣比之外麵濃鬱了數倍不止。而在山穀的正中央，赫然矗立著一麵巨大無比的崖壁。
    那崖壁高達百丈，通體呈現出一種青黑之色，表麵光滑如鏡，卻又布滿了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痕跡。
    那些痕跡，是劍痕！
    有的深邃霸道，仿佛要將山壁一分為二；有的輕靈飄逸，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有的古樸厚重，大巧不工；有的則刁鑽詭譎，殺機暗藏。
    成千上萬道劍痕，交織成一幅壯闊而又混亂的畫卷。
    僅僅是站在遠處看著，葉辰就感到一股撲麵而來的鋒銳之氣，刺得他雙眼都有些生疼，仿佛有無數柄無形的利劍正懸在他的頭頂。
    崖壁下，盤坐著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
    老者須發皆白，麵容枯槁，雙目微闔，仿佛與身後的石壁融為一體，若不是他身上那股淵渟嶽峙的氣息，幾乎會讓人以為是一尊石像。
    石磊走到老者麵前，恭敬地行了一禮：“嶽長老，人已帶到。”
    被稱為嶽長老的老者，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隻是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淡淡的“嗯”。
    石磊轉身，麵向眾人，聲音依舊冰冷：“第三關，悟性考驗。由嶽長老親自主持。”
    說完，他便退到一旁，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護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嶽長老和那麵巨大的石壁上。
    “此為劍痕石壁。”
    嶽長老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如同兩塊岩石在摩擦，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乃我青雲劍宗曆代先輩坐化前，傾盡畢生劍道感悟所留。”
    他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雙怎樣渾濁又怎樣銳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時限，兩個時辰。爾等可自行觀摩，能悟出什麽，悟出多少，全看你們自己的悟性與緣法。”
    “時辰一到，我會逐一考校。所悟不入流者，淘汰。”
    規矩簡單，卻也最是殘酷。
    悟性這種東西，虛無縹緲，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半點做不得假。
    “開始吧。”
    嶽長老說完，便再次閉上了眼睛，再無聲息。
    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哼，劍痕石壁？我淩家的藏劍閣中，類似的劍譜圖錄不知凡幾！”
    淩飛宇低聲自語，臉上充滿了強大的自信。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石壁前，目光如電，迅速掃過那些氣勢最盛、痕跡最清晰的劍痕。
    顯然，他認為那些最強大的劍痕，才最值得他去參悟。
    蘇媚也深吸一口氣，俏臉上滿是凝重。她走到石壁的另一側，仔細地尋找著，似乎想從萬千劍痕中，找到與她蘇家劍法能夠相互印證的痕跡。
    其他弟子也紛紛散開，各自尋找著有眼緣的劍痕，或坐或立，凝神苦思。
    葉辰站在原地，仰頭望著這麵浩瀚的石壁。
    他的感覺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那些或霸道、或飄逸的劍痕，在他眼中，就隻是一道道雜亂的劃痕，雖然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劍意，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看得見，摸不著，更無法與之產生共鳴。
    他嚐試著像淩飛宇那樣，去揣摩一道看起來威力無窮的劍痕。那劍痕劈入岩石足有三尺深，邊緣光滑，可見出劍者元力之雄厚，劍勢之猛烈。
    可他看了半天，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對……不是這樣看的……”
    葉辰皺起了眉頭。
    就在他心生煩躁之時，體內的《太初劍典》內息，竟不受控製地自行運轉起來。一股奇異的酥麻感從尾椎升起，直衝天靈。
    他眼前的世界，仿佛瞬間變了。
    那些清晰深刻的劍痕在他視野中漸漸模糊、淡去，反倒是石壁最下方，那些被歲月磨蝕得幾乎看不清、被所有人忽略的淺淡劃痕、細小裂紋，甚至是崩裂的石皮……開始變得無比清晰。
    他的目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強行從那些光鮮亮麗的劍痕上挪開，死死地釘在了角落裏一道毫不起眼的、 eдвa可見的細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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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細線，與其說是劍痕，不如說是一道天然的石紋。
    它沒有絲毫氣勢，沒有半分劍意流露，就像是孩童隨手的塗鴉。
    可葉辰的目光，卻再也移不開了。
    “我悟了！我悟出一式了！”
    就在此時，一聲充滿狂喜與驕傲的大喝，打破了山穀的寂靜。
    是淩飛宇！
    隻見他猛地後退三步，並指如劍，在空中急速劃過。一道淩厲的破空聲響起，他的指尖仿佛真的帶起了一道無形的劍氣。
    “此招名為‘飛虹貫日’！多謝前輩劍意指點！”淩飛宇朝著石壁方向，意氣風發地朗聲道。
    所有人都被驚動，紛紛投去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這才過去多久？半個時辰都不到！
    淩飛宇竟然就悟出了一式劍招，不愧是世家天才！
    盤坐的嶽長老眼皮動了動，吐出兩個字：“尚可。”
    得到長老的肯定，淩飛宇更是得意，他挑釁地看了一眼葉辰的方向，發現葉辰竟然還傻傻地盯著石壁最下方的亂石堆，不由發出一聲嗤笑。
    “蠢貨，真正的好東西在上頭都看不懂，還去看那些廢石，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山穀中卻格外刺耳。
    蘇媚也皺了皺眉，她同樣沒看懂葉辰在做什麽，但淩飛宇的嘴臉讓她感到一陣厭煩。她收回心神，繼續埋頭參悟自己的。
    葉辰對外界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的整個心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那道細微的石紋上。
    在他的感知中，那不再是一道死物。
    那是一道……活的劍意。
    它沒有招式，沒有變化，甚至沒有目的。
    它隻有一種感覺。
    一種極致的、純粹的……鋒利。
    一種仿佛在混沌未開之時，斬破黑暗、劈開天地的第一道光。
    古老，蒼茫，原始，決絕。
    這股意念，與他識海深處，《太初劍典》那幾個古樸字符散發出的氣息，竟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葉辰的呼吸變得悠長，雙目失去了焦距，整個人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對著那道細微的石紋，緩緩地、笨拙地……
    劃了下去。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兩個時辰的時限，即將到達。
    山穀中，陸陸續續又有一兩人麵露喜色，顯然也有所領悟，但再無人能像淩飛宇那般迅速。
    蘇媚的額角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緊咬著嘴唇，似乎正處在突破的邊緣。
    “時辰……”
    盤坐的嶽長老，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準備宣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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