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宏大蒼茫的聲音，如同億萬柄劍同時錚鳴，直刺葉辰的神魂深處：“汝，為何執劍？”
    為何執劍？
    葉辰踏在斷劍殘戈鋪就的劍心路上，腳下是刺骨的冰冷，是無盡的鋒銳。
    這個問題，他曾無數次問過自己。
    “為了……複仇！”
    幾乎是本能的，這個念頭從他心底最深處咆哮而出。青石村的火光，父母族人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那刻骨銘心的仇恨，是他踏出大荒的唯一支撐。
    話音剛落，眼前的劍心路驟然變幻。
    血色！無盡的血色淹沒了視野。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與焦臭。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在他麵前倒下，絕望的哭喊撕裂耳膜。
    “辰兒……活下去……報仇……”母親虛弱的聲音，如同魔咒般纏繞。
    “對，複仇！殺光他們！殺光所有仇人！”葉辰雙目赤紅，體內的劍元不受控製地奔湧，一股暴戾的殺氣衝天而起。他要拔劍，他要將眼前的一切撕碎！
    “複仇，帶來的是更多的殺戮。殺戮，滋生的是無盡的痛苦。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那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悲憫，也帶著蠱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仇恨，方得解脫。”
    眼前景象再變。
    他看到自己手持利劍，殺了一批又一批的仇人，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的雙眼。可仇人仿佛無窮無盡，殺戮之後，是更深的空虛與疲憊。
    父母的幻影出現，臉上帶著悲傷，對他輕輕搖頭。
    “辰兒，夠了……我們不願你活在仇恨裏……”
    “不……”葉辰抱住了頭，痛苦地嘶吼。
    仇恨是毒藥，他明白。可若沒有這毒藥支撐，他早已是一具行屍走肉。
    放棄嗎？
    那父母族人的血海深仇，誰來昭雪？那青石村數百口冤魂，如何安息？
    “劍，是凶器。執劍，便是走上殺伐之路。汝之劍，若隻為複仇，終將迷失於血海，化為隻知殺戮的魔。”聲音變得嚴厲。
    迷失……
    葉辰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渙散。
    他仿佛看到自己未來，滿身血汙，孤身一人，站在屍山血海之巔，眼中卻隻有茫然與冰冷。那不是他想要的。
    “不！我的劍，不僅僅是為了複仇！”葉辰猛地抬頭，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穿透神魂的力量，“更是為了守護！守護那些不該逝去的！守護那些我珍視的！”
    他想起了拓跋雄憨厚的笑容，想起了那在隕星廢墟中萍水相逢，卻也曾並肩作戰的身影。
    若他足夠強大，青石村的悲劇，是否可以避免？
    話音落下，眼前的血海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劍心路依舊是那條斷劍殘戈鋪就的路，隻是腳下的壓力，似乎又沉重了幾分。
    他繼續向前。
    每一步，都仿佛有無窮的劍意穿透他的身體，撕裂他的意誌。
    時而，是權傾天下的誘惑。隻要他屈從某種意誌，便能獲得無上力量，輕易複仇。
    葉辰咬破舌尖，鮮血的腥甜讓他清醒。他的劍，不為他人驅使！
    時而，是絕望的低語。告訴他劍道之路何其艱難，前路茫茫，敵人強大如山嶽，他不過螻蟻，不如就此放棄，尋一處安穩了此殘生。
    葉辰的腳步踉蹌了一下，但他識海中，《太初劍典》的金色字符自行運轉，散發出溫和的光芒，驅散著侵入心神的寒意。
    “我的路，我自己走出來！”
    他想起了《太初劍典》開篇的奧義，劍乃天地初開的一縷鋒芒，斬破混沌，開辟鴻蒙。劍，是極致的鋒銳，也是極致的守護。
    它不應隻有殺戮，更應有創造與守護的意誌。
    複仇，是他踏上劍道的起點，是他揮劍的動力。但這不該是他劍道的終點。
    他的劍，要斬盡一切不平，要守護心中那份光明。
    他的劍心，要在血與火中淬煉，要在絕望與希望中升華！
    “嗡——”
    隨著他這個念頭愈發通達，葉辰感覺自己的神魂都仿佛輕盈了幾分。
    體內原本因為幻境影響而有些滯澀的劍元，此刻如同決堤的洪水，奔騰呼嘯起來，並且在一種玄奧的力量引導下，不斷地被壓縮，提純。
    每一縷劍元，都變得更加凝練，更加純粹，散發著一股原始而鋒銳的氣息。
    這是《太初劍典》的力量！它在回應他的劍心！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太初劍典》的理解，不再是停留在字麵和招式上，而是觸及到了更深層次的“道”。
    那些原本晦澀難懂的經文，此刻仿佛在他心中自行演化，化作一道道清晰的劍道軌跡。
    他的劍意，也在悄然發生著蛻變。
    原本的劍意，鋒銳有餘，卻失之剛猛，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
    此刻，那鋒銳依舊，卻多了一份圓融，一份包容，一份生生不息的韌性。如同經曆了千錘百煉的寶劍，褪去了火氣，沉澱出真正的鋒芒與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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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這便是劍心……”葉辰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明悟的光芒。
    他不再被動承受劍心路的威壓，而是主動去感悟那些斷劍殘戈中蘊含的劍道烙印。
    有悲壯，有不屈，有遺憾，有守護……
    萬千劍道，殊途同歸，最終都指向本心。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劍心路似乎走到了盡頭。
    前方不再是斷劍殘戈，而是一片柔和的青光。
    那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帶著一絲讚許：“劍心通明，可堪造就。”
    話音落下，葉辰隻覺得渾身一輕，所有的壓力瞬間消失。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站在那古老祭壇的核心，麵前是那柄殘破的古劍，以及懸浮其上的蒼月虛影。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南柯一夢。
    但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劍元、劍意，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強大而通透的感覺，前所未有。
    他，破繭成蝶了！
    “不錯。”蒼月虛幻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依舊空靈，卻多了一分溫度，“你通過了考驗。”
    葉辰對著蒼月，深深一揖：“多謝前輩成全。”
    蒼月微微頷首：“你修煉的《太初劍典》，與吾主傳承同源。這縷劍道本源，本就該由你繼承一部分。”
    說著，她虛幻的手指輕輕一點。
    那柄插在祭壇中央的殘破古劍，驟然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
    一道比先前更為精純、更為凝練的青色光華，從古劍劍身之上緩緩剝離而出，化作一條細小的青色光龍，散發著令葉辰神魂都為之顫栗的恐怖劍道威壓。
    這，便是上古劍道大能遺留的本源之力！
    “凝神，靜氣，接引此源！”蒼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
    葉辰不敢怠慢，立刻盤膝坐下，運轉《太初劍典》，心神沉入空明之境。
    那青色光龍發出一聲龍吟，沒有絲毫猶豫，猛地朝著葉辰的眉心鑽去！
    “嗤——！”
    劇痛！
    難以言喻的劇痛，如同要將他的腦袋生生劈開！
    葉辰身體劇烈顫抖，牙關緊咬，額頭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那上古劍道本源何其霸道，即便隻是一縷，也不是他現在的修為能夠輕易承受的。
    但他強忍著，死守心神，瘋狂運轉《太初劍典》，引導那股狂暴的力量在經脈中流轉。
    他的身體，在被這股本源之力瘋狂改造，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純劍氣，也在他體內滋生、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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