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灰燼裏的釘子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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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序之蛇幽藍的漩渦深處,那冰冷的意誌核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
    【錯誤。核心幹擾源。清除序列:鎖定。優先級:絕對。】
    這烙印無聲,卻比億萬雷霆更清晰地回蕩在深坑死寂的空氣裏。
    灰燼斜坡上。
    吳通被灰燼半掩的手指,勾動了那一下之後,便再次沉寂。
    覆蓋眉心的混沌道印裂痕交錯,墨紫色的星火在搏動,卻依舊被沉重的死寂和灰燼牢牢鎮壓。
    如同熔岩在厚重地殼下奔湧,隻透出微不可查的熱意。
    深坑中心的魔氣漩渦緩緩旋轉,吞噬重歸冰冷有序。
    秩序之蛇七寸處的孔洞內,秩序神光如同億萬冰寒的手術刀,正以毀滅自身部分根基為代價,瘋狂絞殺著那根墨紫細針最後的抵抗。
    無聲的湮滅在微觀層麵慘烈進行。
    細針的光芒急劇黯淡,如同風中殘燭。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秩序掌控的軌道。
    茶肆裏,短暫的癲狂和亢奮如同退潮般迅速冷卻。
    山羊胡老道枯槁的手指還死死摳著油膩的桌沿,布滿血絲的眼珠依舊瞪著深坑方向,但眼中的癲狂光芒如同燃盡的炭火,隻剩下灰燼般的茫然和更深的疲憊。
    他臉上的肌肉鬆弛下來,涎水在胡須上凝結成冰晶。
    “鎖……鎖住了……”他幹澀的喉嚨裏擠出破風箱般的聲音,“釘子……醒……也沒用……它……它要拔釘子了……”
    粗布麻衣的老板娘叉腰站著,臉上的橫肉依舊虯結,但那股市井的凶悍氣勢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泄了大半。
    她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看似平靜的魔氣漩渦,又掃過灰燼斜坡,半晌,才狠狠啐了一口,聲音不再洪亮,帶著一種被冷水澆頭的憋悶。
    “拔釘子?說得輕巧!”
    她粗糙的手指煩躁地敲打著桌麵。
    “釘子釘在骨頭縫裏,硬拔?連皮帶肉都得撕下來!老娘看它怎麽拔!”
    話雖凶狠,底氣卻明顯不足。
    “老板娘……那……那小崽子他……”黑袍魔修掙紮著想從汙穢裏爬起來,聲音虛弱。
    “他?”老板娘眼一瞪,沒好氣地打斷,“他還能在灰堆裏挺屍!還能讓那長蟲疼得打滾!這就夠了!剩下的……”
    她煩躁地揮揮手,仿佛要揮開眼前無形的絕望。
    “聽天由命吧!”
    茶肆裏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有山羊胡老道那如同夢囈般的低語還在斷斷續續。
    “釘子……醒了……也……動不了……”
    “鎖定了……跑……跑不掉了……”
    “拔出來……它……就更……”
    老道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作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
    仿佛已經看到了釘子的結局,也看到了被拔掉釘子後,那條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長蟲。
    深坑邊緣。
    灰燼之下。
    混沌道印深處。
    那點墨紫色的星火搏動著。
    咚!咚!咚!
    頻率比之前更快,力量卻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沉重的滯澀感。
    暖流艱難地在裂痕中滲透,如同逆流而上的魚,與道印外部那沉重冰冷的秩序鎖定意誌,進行著無聲的角力。
    這鎖定意誌如同億萬鈞的玄冰,死死壓製著道印的複蘇,也壓製著吳通殘軀內任何一點試圖凝聚的力量。
    星火搏動得越發急促,如同被困在籠中的凶獸瘋狂撞擊著欄杆。
    暖流在裂痕中衝撞,卻隻能在原地打轉,無法再向外滲透分毫。
    吳通龜裂的肌膚下,剛剛開始流動的暗金色血液,再次變得粘稠、緩慢。
    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停止。
    被頂開一絲縫隙的灰燼,似乎又沉重了幾分,緩緩下沉,試圖重新將那道印、將那點微弱的生命之火徹底掩埋。
    時間,在無聲的壓製與徒勞的掙紮中,粘稠地流逝。
    深坑中心的魔氣漩渦深處。
    秩序之蛇七寸孔洞內。
    那根墨紫細針的光芒已黯淡到極致,如同即將熄滅的螢火。
    狂暴的秩序神光如同冰冷的磨盤,正將它最後一點存在的根基無情碾碎。
    清除,似乎隻在瞬息之間。
    冰冷的意誌核心,那道鎖定的烙印,如同永恒的坐標,牢牢釘在灰燼斜坡。
    等待著最後的湮滅。
    灰燼之下。
    墨紫星火的搏動,在秩序鎖定的重壓下,漸漸變得……微弱。
    那不屈的搏動,似乎也要被這絕對的冰冷所凍結。
    就在這時。
    覆蓋在吳通身體上,那片最厚、最沉重的灰燼深處。
    靠近他心口的位置。
    一點極其微弱的、並非來自混沌道印的……暗金色微光,極其極其緩慢地……亮了起來。
    這微光,源自他心口深處。
    源自他流淌的混沌之血浸染最深的地方。
    源自他之前被秩序歸零意誌反複穿刺、幾乎碎裂的神魂殘片深處。
    並非星火的暴戾與灼熱。
    而是一種更加內斂、更加沉重、帶著某種萬古沉澱般氣息的……暗金光澤。
    這暗金光澤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它無視了外部沉重的秩序鎖定壓製,如同沉入深海的頑石,自顧自地亮起。
    它緩緩地、如同呼吸般明滅著。
    每一次明滅,都極其微弱地……牽引著吳通龜裂肌膚下那些粘稠流淌的混沌之血。
    血液流動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
    這極其微弱的變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粒微塵。
    卻讓混沌道印深處那點被壓製的墨紫星火,搏動猛地一滯!
    緊接著!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如同即將熄滅的篝火被潑上了滾油!
    咚——!!!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清晰的心跳般的搏動,猛地從道印最深處炸開!
    墨紫星火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
    不是向外爆發!
    而是如同受到了那心口暗金微光的指引,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搏動,所有的暖流,全部朝著那道印上一道最細微、卻最深沉的裂痕——一道之前暖流從未觸及的、仿佛通往道印真正核心的裂痕——瘋狂地衝擊而去!
    轟!!!
    暖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衝開了那道裂痕的束縛!
    一股遠比之前精純、狂暴、帶著鴻蒙初開般原始破滅氣息的混沌之力,如同被囚禁了億萬年的孽龍,第一次從道印真正的核心深處,咆哮著衝了出來!
    這股力量所過之處,道印表麵那些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被染上粘稠的墨紫色!
    覆蓋在道印上的厚厚灰燼,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掀起!
    噗!
    一大片灰燼被衝開,如同黑色的雪崩般四散飛揚!
    露出了吳通沾滿血汙與塵埃的額頭。
    以及額頭上,那道此刻正流淌著粘稠墨紫光芒、如同活物般搏動的混沌道印!
    道印深處,不再是微弱的星火。
    而是一點……緩緩睜開的、充滿了亙古暴戾與原始混沌的……墨紫色豎瞳!
    深坑中心。
    魔氣漩渦深處。
    秩序之蛇七寸孔洞內。
    那根即將被徹底湮滅的墨紫細針,在這股源自道印核心的狂暴混沌之力湧出的瞬間,如同得到了本源的召喚,猛地爆發出最後、也是最決絕的回光返照!
    它不再抵抗絞殺。
    而是將自身殘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誌,凝聚成一點細微到極致、卻帶著破滅秩序的絕對鋒銳!
    狠狠刺向秩序神光絞殺的核心——那道剛剛被它刺出裂痕的秩序節點!
    叮——!!!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刺耳、仿佛能洞穿萬古時空的碎裂聲,在秩序之蛇冰冷的意誌核心轟然炸響!
    那個本就帶著裂痕的秩序節點,應聲徹底崩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秩序根基的劇痛,如同冰冷的岩漿灌入靈魂,瞬間淹沒了秩序之蛇的意誌核心!
    嘶——!!!!
    壓抑到極致、卻再也無法控製的痛苦尖嘯,第一次穿透了粘稠的魔氣漩渦,如同億萬根冰錐,狠狠刺入深坑的每一個角落!
    龐大蛇軀在魔氣洪流中瘋狂地、失控地扭動、痙攣!
    轟隆隆隆——!!!
    精純的魔氣洪流被徹底攪亂、炸開!
    粘稠的魔氣如同墨色海嘯般倒卷而出,衝擊著深坑殘破的四壁!
    吞噬與修複的過程被徹底打斷!
    秩序之蛇的意誌在劇痛中出現了瞬間的空白!
    那死死鎖定灰燼斜坡的冰冷意誌烙印,也出現了劇烈的、無法控製的波動!
    就在這劇痛尖嘯響徹深坑、秩序鎖定出現波動的億萬分之一刹那!
    灰燼斜坡上。
    吳通額頭上那枚流淌墨紫光芒、睜開混沌豎瞳的道印,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呃……啊——!”
    一聲壓抑了太久、混合著血沫與極致痛苦的嘶吼,如同受傷瀕死的洪荒凶獸,猛地從吳通沾滿灰燼的口中爆發出來!
    隨著這聲嘶吼!
    覆蓋在他身上的所有灰燼,如同被無形的爆炸掀飛!
    轟!
    黑色的塵埃衝天而起!
    灰燼之中!
    一道身影猛地坐了起來!
    古銅色的肌膚上布滿猙獰的裂痕和暗金色的血痂,如同破碎後強行粘合的古陶。
    右臂白骨森森,卻覆蓋著一層流動的暗金色微光。
    左臂撐在身後,支撐著劇烈顫抖的身體。
    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噴出帶著暗金碎末的滾燙氣流。
    暗金色的血液從龜裂的傷口中重新滲出,卻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粘稠的岩漿般在體表緩慢蠕動,散發出狂暴的混沌氣息和恐怖的腐蝕高溫。
    他沾滿血汙與灰燼的臉上,那凝固的獰笑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扭曲。
    以及,痛苦深處,那點被徹底點燃的、如同焚天之火的暴戾與瘋狂!
    他猛地抬起頭!
    混沌道印在眉心瘋狂搏動,那睜開的墨紫色豎瞳,帶著一種洞穿虛空的、原始的暴戾,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翻騰的魔氣,精準無比地!
    死死盯住了深坑中心那魔氣漩渦深處!
    盯住了那條正在劇痛中瘋狂痙攣的秩序之蛇!
    吳通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喉嚨裏爆發出嘶啞到不成人聲、卻帶著滔天恨意和一種近乎癲狂快意的咆哮!
    這咆哮混著血沫,砸向魔氣漩渦深處那個冰冷的存在:
    “老!鹹!魚!”
    “釘!子!醒!了!”
    “這滋味——”
    他染血的牙齒在昏暗的光線下森然發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硬生生碾出來,裹著滾燙的血腥和破滅的意誌。
    “夠!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