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穀壽明慘叫一聲，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兩顆帶血的槽牙，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我讓你罵陛下！”
    穀壽村夫根本不解氣，餓虎撲食般衝了上去，用膝蓋死死壓住穀壽明的胸口，左右開弓！
    拳頭雨點般落下！
    “這一拳，是為了我那發著燒被你們趕出門的女兒！”
    “砰！”鼻梁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這一拳，是為了我那活活餓死的兒子！”
    “砰！”鮮血濺上了穀壽村夫的臉。
    “我讓你們不知道好歹！我讓你們當人上人！”
    “砰！砰！砰！”
    他打的不是穀壽明，是他前半輩子所有的屈辱、卑微和不甘！
    周圍那群養尊處優的“上等人”，全都看傻了！他們何曾見過這等場麵？一個泥腿子，居然敢毆打高貴的武士老爺？這天，是要塌下來了嗎？
    “住手！你這個瘋子！”鬆下五郎最先反應過來，尖叫著就要上前去拉。
    可他剛動，旁邊幾個同樣是佃戶出身的倭人勞工，早就看這幫“老爺”不順眼了。穀壽村夫的話，句句都說到了他們心坎裏！一個壯漢怒吼一聲，直接攔腰抱住了鬆下五郎，狠狠摔在地上。
    “幹他娘的！”
    “打得好！這幫白吃飽的廢物，早就該打了！”
    “咱們在這累死累活，他們就在旁邊說風涼話！還罵皇帝陛下！”
    一時間，群情激奮！被壓抑了許久的階級矛盾，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幾十個佃戶出身的勞工，追著那十幾個“上等人”暴打！整個工地，瞬間亂成了一鍋粥！哭喊聲、咒罵聲、拳拳到肉的悶響聲，響徹雲霄。
    “住手！”
    “全都給我住手！”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伴隨著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傳來。
    羽林衛千戶王山騎著一匹神駿的黑色戰馬，帶著一隊殺氣騰騰的衛兵，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衝了過來。他們迅速散開，將混戰的人群團團圍住，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泛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混亂的場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停了手，驚恐地看著這些如狼似虎的大夏士兵。
    隻有穀壽村夫，還騎在已經鼻青臉腫、出氣多進氣少的穀壽明身上。他緩緩抬起頭，沾著血的拳頭還攥得死死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雙赤紅的眼睛，毫無畏懼地迎上了馬上那位大夏將官冰冷的目光。
    王山勒住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倭人，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地上哀嚎的“老爺”們，又落回穀壽村夫身上，語氣森然。
    “誰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麽？”
    穀壽村夫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除了幾個簡單的詞匯，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漢話。
    他急得滿臉通紅，胸膛劇烈起伏，隻能指著地上的穀壽明，又指指自己的嘴，拚命地搖著頭，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不……不是……”
    就在這時，一個淒慘的聲音搶先響了起來。
    被打得跟豬頭一樣的穀壽明，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他吐出一口混著泥沙的血沫，顧不上擦臉上的血汙，搶先一步，用一口蹩腳但勉強能聽懂的漢話哭喊道。
    “將……將軍大人！救命啊！”
    “是……是他們！是這群下賤的泥腿子！”
    穀壽明指著穀壽村夫和那群勞工，臉上充滿了惡毒與委屈。
    “他們……他們對我們高貴的武士，懷恨在心！一直想找機會報複我們！”
    “今天，他們看我們……我們在樹下歇息，就衝過來，說我們偷懶，不幹活，然後就動手打人！還……還用最惡毒的語言辱罵我們！”
    “將軍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我們也是忠心耿耿為大夏皇帝陛下幹活的啊！”
    他這番話說得顛三倒四，但核心意思“倒打一耙”，卻表達得清清楚楚。
    穀壽村夫的肺都要氣炸了！
    他憤怒地用倭語咆哮著，試圖辯解，可他說的話，在王山聽來，不過是一連串毫無意義的音節。
    “不是！不是他說的這樣！”
    “他在說謊！是他先罵皇帝陛下的！這個無恥的混蛋！”
    那些一起動手的佃戶們也急了，紛紛用倭語大喊起來，場麵再度變得嘈雜。
    王山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抬起手，往下壓了壓。
    冰冷的刀鋒齊刷刷地向前一遞，所有嘈雜的話語立刻被咽了回去。
    他雖然聽不懂倭語，但身為久經沙場的老將，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隻見穀壽村夫一方的人，個個衣衫襤褸，手上布滿老繭和新添的傷口，眼中是純粹的憤怒和被冤枉的赤紅；而穀壽明那一方，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但手掌幹淨，衣著相對體麵，眼神中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怨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王山環視一圈，沉著嗓子問“你們這裏，管事的是誰？懂漢話的，出來！”
    人群一陣騷動，一個穿著相對幹淨些的中年男人，從人群後麵擠了出來，他一路小跑，來到王山馬前，恭恭敬敬地跪下。
    “小人伊藤正文，是此地工區的頭目，見過將軍大人。”
    這伊藤正文的漢話，說得竟比穀壽明流利得多。
    穀壽村夫看到他，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的浮木。伊藤頭目平時看起來還算公允，又同樣是倭人，一定會為他們說句公道話的！
    穀壽明看到他，眼中則閃過一抹喜色，還不易察覺地朝他遞了個眼色。
    這個極其微小的細節，如同鷹隼的眼睛一般，被馬上的王山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又冷了幾分。
    “伊藤正文是吧？”王山用馬鞭指了指地上的亂局，“你來告訴本將，到底是怎麽回事。”
    伊藤正文立刻叩首道“回將軍大人，小人這就去問，一定將事情原委查個水落石出，給將軍大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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