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狐筆天工
字數:13599 加入書籤
溯傳鎮在晨光中蘇醒,不同於拳關市的工業轟鳴,這裏的時間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寒露和小寒穿行在迷宮般狹窄的“壁畫巷”中,腳下是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兩側高聳的石壁便是天然的畫布,層層疊疊覆蓋著年代久遠、風格各異的壁畫。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獨特的、略帶塵土氣息的礦石粉末味道,那是歲月與藝術共同研磨出的芬芳。
巷子深處,一麵最為宏偉、占據整麵峭壁的壁畫前,已經架起了幾個畫架。這裏便是她們此行的目的地——臨摹伽勒爾傳說中的史詩之戰:《蒼響與藏瑪然特之戰》。
壁畫上,劍之英雄蒼響身姿矯健如電,盾之英雄藏瑪然特穩若磐石,它們交鋒的瞬間仿佛凝固了千年,充滿了力量與悲壯。
寒露選好位置,展開輕便卻結實的畫板,琥珀色的眼眸專注地審視著壁畫的細節,尋找最佳的構圖角度。她剛拿出調色盤,身旁的妖火紅狐早已心領神會。
它優雅地用蓬鬆的尾巴一卷,精準地從管理員遞來的材料箱裏卷起一個沉甸甸的、密封的特製顏料罐。罐體上貼著醒目的標簽:「特級夜光磷粉顏料 溯傳鎮秘製」。
管理員是位須發皆白、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的老人。他遞給寒露一支造型古樸、筆杆溫潤如玉的畫筆。“小姑娘,用這個。老物件了,趁手。” 老人聲音低沉沙啞。
寒露接過畫筆,入手微沉,觸感溫潤中帶著一絲奇特的涼意。ar目鏡微距掃描下,筆杆的木質紋理間,隱約可見細小的藥草纖維殘留,末端還有幾道細微卻深刻的凹痕,像是常年研磨留下的印記。
筆尖的毫毛並非動物毛發,而是某種極其堅韌、透著淡淡綠色熒光的植物纖維。
“這筆杆…”寒露心中一動,看向老人。
老人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是好東西。早年間,鎮上有位心善手巧的藥師,總愛用她的藥杵幫我們這些畫匠研磨最難搞的礦石顏料。後來藥杵舊了,她便把杵心最堅韌、浸潤了百草精華的那段硬木,贈給了老畫師改成了畫筆杆。那位藥師,好像姓落…後來嫁到遙遠的帕底亞地區了。”
他頓了頓,“筆尖的毫毛,是用毛毛農場那邊特有的、隻在月光下才顯熒光的‘夜光苜蓿’的韌皮纖維做的,吸水性極好,能完美融合磷粉。”
“外婆落月…”寒露和小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和暖意。外婆年輕時在溯傳鎮學過草藥,竟還有這樣的故事。這支畫筆,承載著外婆落月的善意和對藝術的間接參與。
“夜間發光的秘訣,”老人指著壁畫上蒼響劍鋒劃過的一道巨大、顏色早已斑駁暗淡的裂痕,“在於激活。這道劍痕深處,還殘留著當年大戰逸散的微弱極巨粒子。你們用的特製磷粉顏料,需要與之共鳴,吸收轉化日光能量,才能在夜晚真正‘活’過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寒露小心放在畫架旁的防曬霜瓶,“而你隨身攜帶的‘守護’,或許能成為最佳的共鳴媒介。”
仿佛為了印證老人的話,寒露手腕上的防曬霜警報器,對著那道古老的劍痕,發出了極其輕微、如同低語般的嗡鳴,珍珠光澤柔和地閃爍著。
“哇!太酷了!”小寒騎著她的折疊小單車,輪子上沾滿了五顏六色的陳年幹涸顏料塊,興奮地繞著畫架轉圈,“巨鍛匠!開工啦!幫我把那些硬邦邦的舊顏料塊敲開,看看裏麵藏著什麽顏色!”
“鍛鍛!”巨鍛匠欣然領命,它最喜歡這種“破壞性”工作了。它扛著大錘,對準石板縫隙裏一塊拳頭大小、顏色暗沉的硬化顏料塊,看準角度,猛地一砸。
“砰!” 顏料塊應聲碎裂,卻不是化為齏粉,而是飛濺出大大小小、色彩各異、如同寶石碎屑般的晶片。這些晶片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芒,眼看就要四散飛濺,弄髒壁畫和地麵。
就在這時,妖火紅狐眼中藍焰一閃,強大的念力場瞬間張開。所有飛濺的彩色晶屑驟然懸停在空中,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更神奇的是,在妖火紅狐精妙的念力操控下,這些晶屑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如同被無形的梳子梳理,開始根據自身的顏色光譜屬性,緩緩移動、聚攏、重新排列。
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同色係的晶屑各自歸位,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迷你的、緩緩旋轉的七彩光譜帶,如同一道袖珍的彩虹拱橋。西獅海壬被這美麗的光譜吸引,輕輕哼唱起空靈的歌謠,讓懸浮的晶屑隨著音波微微顫動,更添夢幻。
寒露深吸一口氣,用外婆落月的藥杵畫筆,飽蘸了特製的磷粉顏料,顏料呈現出一種細膩的灰白色粉末狀,但內裏仿佛蘊含著星塵。她屏息凝神,將筆尖輕輕點在畫板空白的區域,準備勾勒蒼響流暢的脊背線條。
就在筆尖接觸畫紙的瞬間。
“哢噠!” 一聲急促的警告聲,寒露腳邊的變異毛崖蟹突然用它那虹色的大鉗子,輕輕地但堅定地夾住了寒露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足以阻止她落筆。
毛崖蟹顯得異常激動,甲殼上那彩虹般的紋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亮度流轉閃爍,如同高速運轉的霓虹燈帶。
“毛崖蟹?”寒露驚訝地停下。
與此同時,小寒的ar目鏡接收到強烈的幹擾信號,隨即自動激活。隻見在寒露的畫板上方,毛崖蟹甲殼上高速流轉的虹光紋路,竟與ar目鏡捕捉到的、那古老壁畫《蒼響與藏瑪然特之戰》底層某些被覆蓋的、極其模糊的草稿線條,產生了奇異的同步閃爍,仿佛在進行某種跨越時空的“量子糾纏”。
ar目鏡的光幕劇烈波動,隨即,在寒露的畫板前方,一幅清晰的全息影像被強行投射出來——那並非蒼響或藏瑪然特,而是年輕時的媽媽銀朱。
影像中的銀朱,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紮著高高的馬尾,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但眼神已經透露出日後的聰慧和倔強。她正蹲在這幅宏偉壁畫的角落,用一支簡陋的炭筆,在壁畫下方的空白處飛快地塗鴉著什麽。
ar目鏡自動放大聚焦——銀朱塗鴉的並非圖畫,而是一串串複雜的分子式、能量流圖,以及潦草的筆記:「sprototype03穩定性測試…極巨粒子幹擾因子…紫外線折射率修正…」旁邊還畫了一個小小的、氣鼓鼓的狗仔包頭像。
“是嬸嬸!她…她年輕時在這裏塗鴉她的防曬霜配方草稿?”小寒驚訝地張大嘴巴。
寒露也愣住了,看著影像中年輕的媽媽專注又有點懊惱的側臉,再看看手腕上那瓶守護著她的成熟防曬霜,一股跨越時空的奇妙連接感油然而生。
變異毛崖蟹鬆開了鉗子,甲殼的虹光流轉恢複了正常頻率,發出滿足的“哢噠”聲,仿佛完成了某種“曆史定位”的使命。
有了毛崖蟹帶來的小插曲和意外發現的“媽媽塗鴉”,寒露和小寒對臨摹這幅史詩壁畫更多了一份特殊的敬意。
正式開始後,寒露專注於蒼響靈動矯健的姿態,而小寒則挑戰藏瑪然特厚重堅實的盾牌。
真正讓所有人大開眼界的,是寒露的妖火紅狐。
當寒露在調色盤上嚐試混合出蒼響那身銀藍色皮毛在日光下的質感時,妖火紅狐靜靜地觀察著。
忽然,它優雅地舉起了那根從不離身的樹枝法杖。杖尖並未燃起火焰,而是凝聚起一點柔和的精神力光暈。
它用“杖”作筆,以虛空為紙,對著壁畫上蒼響揮劍的軌跡,淩空勾畫起來。
更令人驚歎的一幕發生了:調色盤裏那些特製的磷粉顏料,仿佛受到了無形之手的召喚,化作一縷縷細膩的灰白色“流沙”,從調色盤中升起,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精準地匯聚到妖火紅狐樹枝法杖劃過的軌跡之中。
磷粉流沙在空中流淌、塑形,完美地複刻著壁畫上蒼響劍鋒劃破長空的那道淩厲弧線。每一粒磷粉都閃爍著微光,如同被賦予了生命。
“天啊…念力控物還能這樣用?”小寒看得目瞪口呆,連自己畫歪了盾牌紋路都沒注意。
每當空中的磷粉“劍痕”即將因為重力或念力不穩而散落時,寒露身邊的閃光阿羅拉九尾便會輕輕擺動它那九條蓬鬆的尾巴。尾巴尖端散發出柔和如極光般的七彩光幕——極光幕。
光幕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穩定場,溫柔地籠罩住妖火紅狐勾勒出的磷粉軌跡,讓那些懸浮的粒子如同被定格在琥珀中,穩定地停留在空中,供寒露仔細觀察、對照、學習那千錘百煉的線條。
“九尾,太棒了!這光影角度…簡直是最完美的參考光源!”寒露驚喜地看著在極光幕下纖毫畢現的“磷粉劍痕”,立刻在自己的畫板上調整筆觸。
她甚至注意到,九尾的極光幕在模擬壁畫上描繪的戰場背景時,其光流湧動的形態,竟與外公停雲毛毛農場裏,成群的坐騎山羊在麥浪翻滾的金色原野上奔騰時帶起的風與塵的軌跡有著驚人的神似。
仿佛自然的韻律與戰鬥的激昂在此刻通過光影達成了共鳴。
小寒那邊則有點手忙腳亂。藏瑪然特盾牌上那些古老、繁複、象征守護的符文讓她眼花繚亂。
她試圖調出一種厚重古樸的青銅色,卻一不小心打翻了裝水的洗筆筒,顏料盤裏的幾種顏色瞬間混在了一起,糊成一團。“哎呀!”小寒懊惱地叫了一聲。
一旁的閃光巴布土撥見狀,立刻“巴布巴布”地叫著,想幫忙收拾,小爪子卻沾上了更多顏料,在地上踩出幾個粉色的爪印,顯得更加混亂。
西獅海壬無奈地搖搖頭,優雅地引出一道極其纖細、如同銀色絲線般的水流,精準地射向小寒弄髒的調色盤和地麵。
水流並非粗暴衝洗,而是如同最靈巧的繡花針,將混雜的汙色巧妙地帶離、分流,在水流中形成一條條細小的、如同迷你星河般的彩色水帶,然後輕輕引導這些“星河”流入旁邊的排水溝,並未汙染壁畫和畫作。
巨鍛匠則默默地用錘頭壓住被小寒帶倒的畫架腿,防止它徹底翻倒。
就在這小小的混亂中,正午的太陽升到了最高點。熾烈的陽光毫無遮擋地灑在壁畫巷,也照射在畫板上那些特製的磷粉顏料上。
寒露手腕上的防曬霜警報器,一直處於低度嗡鳴的狀態,此刻卻突然安靜了下來。屏幕上代表紫外線強度的指示條並未降低,反而衝到了紅色區域。
但警報器卻靜默了?ar目鏡的掃描結果揭示了原因:
「警告解除。檢測到目標顏料特製磷粉)正以超高效率吸收轉化環境紫外線輻射,轉化為夜間發光所需光子能量儲備。當前紫外線吸收轉化率:98.7。無有害輻射泄漏。」
“顏料…在主動吸收儲存陽光?”寒露又驚又喜。
仿佛為了慶祝這完美的“光合作用”,妖火紅狐眼中藍焰一閃,樹枝法杖頂端的幽藍火焰瞬間轉變為溫暖而充滿洞察力的金紅色——覺醒之火。它控製著火焰,化作一道凝練的光束,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沉睡的壁畫。
當覺醒之火的光芒掃過壁畫上蒼響劍鋒所指的區域時,異變陡生。
壁畫上那斑駁的、由顏料和岩石構成的蒼響浮雕,其眼部位置驟然亮起兩點銳利的金色光芒。緊接著,一道模糊卻氣勢驚人的蒼響虛影,如同從壁畫中掙脫束縛般,昂首浮現。
虛影並非實體,卻帶著凜冽的劍意。它仰天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劍鋒順勢向上一挑。
劍尖挑起的並非實體,而是一串由覺醒之火能量構成的璀璨星火。這串星火如同有生命般,精準地射向壁畫另一端藏瑪然特巨大的盾牌。
星火撞擊在盾牌中心,盾麵上那些古老、模糊的族徽紋路瞬間被點燃、點亮。那紋路的核心圖案是一隻抽象的、線條剛勁的守護之獸輪廓,在火焰中清晰顯現。
寒露和小寒,甚至管理員老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被火焰勾勒出的守護之獸的頭部輪廓和眼神,竟與“有間超市”初代商標上那隻由三隻一家鼠守護的“看店獒”圖案有著七八分神似。仿佛商業的守護與英雄的守護,在古老的符號中找到了共通點。
覺醒之火的能量漸漸散去,蒼響的虛影也隨之隱沒回壁畫,盾牌上的族徽光芒也暗淡下去。但整個壁畫巷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這由妖火紅狐引出的、跨越時空的“光影共鳴”所震撼。
陽光依舊熾烈,但顏料吸收光能的效率仿佛又提升了一個台階,畫板上的磷粉微微發熱,內裏仿佛有星雲在旋轉。
暮色如約而至,為古老的溯傳鎮披上深藍的絲絨鬥篷。壁畫巷的石板路被夕陽染成溫暖的橘紅色,但真正的魔法才剛剛開始。
小寒迫不及待地掏出一個造型有些笨拙、像是用幾個手電筒和零件拚湊起來的設備——表弟立秋的傑作:“加強版紫外激發手電筒·改”。
“見證奇跡的時刻到啦!”她興奮地打開開關,一道比普通紫外線更集中、更強烈的紫色光束射出,掃向她們辛苦臨摹了一天的畫作。
光束如同神奇的畫筆,所過之處,畫布上白天看似普通的灰白色區域,驟然煥發出驚人的光彩。
蒼響的銀藍色皮毛流淌著冷冽的月光,劍鋒更是亮如實質,仿佛隨時能斬破畫布。
藏瑪然特深褐色的甲胄則散發出厚重的古銅色輝光,盾牌上的符文如同熔化的黃金般流淌。
背景的戰場硝煙化為流動的暗紅色光霧,天空則呈現出深邃的、仿佛有星河流淌的幽藍。
整幅臨摹作品在紫外光的激發下,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散發出比原作更加夢幻、更具生命力的光芒。
“太美了!”小寒和寒露忍不住同時讚歎。西獅海壬看著畫中流淌的“水流”和“星雲”,輕輕哼唱起悠揚的歌謠。閃光阿羅拉九尾的極光幕在夜色中自動亮起,柔和的光芒映照著畫作,更添一層神秘色彩。
就在這時,小寒的手電光束無意間掃過她們臨摹的藏瑪然特盾牌一角——那裏有幾道模仿原作破損而畫的細微裂紋。
在強烈的紫外光下,那些裂紋竟然沒有發光,反而在周圍明亮的盾牌光芒襯托下,形成了一組清晰可辨的、由不發光的暗線組成的——摩爾斯電碼符號。
“ar翻譯!”小寒立刻下令。
光幕上迅速顯示出解碼結果:「.y 聯盟曆983 緊急坐標:風絮峽穀西側隘口」
“.y…落月,外婆!聯盟曆983年…她的急救隊密碼!”寒露瞬間解讀出來,“外婆當年在這裏執行過任務?這密碼…是指向峽穀裏的某個位置?” 她想起外婆落月留下的急救手冊裏,確實有類似的密碼係統。
就在兩人震驚於這意外發現時,一直安靜注視著畫作的妖火紅狐,眼中藍焰猛地一跳。它突然向前一步,用蓬鬆的尾巴靈巧地一卷,竟直接從寒露手中“奪”過了那支由外婆藥杵改造的古董畫筆。
“妖火紅狐?”寒露一愣。
妖火紅狐沒有理會,它尾巴卷著畫筆,精準地蘸取了寒露打開放在一旁的防曬霜。它蘸取的並非霜體,而是霜體表麵那層極其細膩、散發著珍珠光澤的納米粒子塗層。
緊接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妖火紅狐尾巴一甩,畫筆如同閃電般點出,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壁畫臨摹作品中——蒼響劍鋒最尖端、那一點凝聚著所有力量與速度的“鋒銳”之處。
當蘊含著防曬霜納米珠光粒子的顏料接觸到畫布上飽吸了日光能量的磷粉的瞬間,仿佛在滾燙的油鍋裏滴入了一滴水。整幅畫作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刺目光芒。
無數金色的、如同實質的極巨粒子從畫作的每一個角落噴湧而出,它們不再是安靜的發光體,而是狂暴地旋轉、碰撞、匯聚。
粒子風暴在空中瘋狂交織,迅速構成了一幅全息影像——正是管理員老人之前提到的、銀朱在此調試防曬配方引發能量失控的場景。
影像中,年輕的銀朱正蹲在壁畫下,手裏拿著一個連接著複雜管線的噴霧裝置。她正在調試參數,突然裝置劇烈震動,噴口不受控製地射出一道帶著強烈珠光、卻極不穩定的能量流。
能量流擊中壁畫一角,正是藏瑪然特盾牌的邊緣,瞬間引發小範圍的顏料溶解和能量爆炸。失控的能量流如同金色的閃電般亂竄,眼看就要波及壁畫主體和銀朱自己。
“媽!”寒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千鈞一發之際,影像中一道迅捷如火的紅色身影從巷口竄出。那正是一隻妖火紅狐,它眼神銳利,尾巴蓬鬆如火,動作快得隻留下殘影。
它猛地揮動樹枝法杖,一道強大的念力屏障瞬間張開,險險擋住大部分逸散的能量流。同時,它口中噴出一股熾熱的火焰,並非攻擊,而是精準地“焊接”向失控的噴霧裝置核心。
“凍結它!雪絨蛾!”寒露從震驚中回神,立刻喊道。不能讓這失控的曆史影像能量真的擴散。
“嗚~”雪絨蛾清鳴一聲,振翅飛到狂暴粒子風暴的邊緣。它晶瑩剔透的翅膀高速扇動,噴吐出大量帶著冰晶的、溫度極低的凍氣。
凍氣迅速凝結,在粒子風暴與壁畫、現實之間築起了一道厚實的、閃爍著鑽石星光的冰晶屏障,將大部分狂暴的粒子流封鎖在內。
“巨鍛匠!穩住能量!”小寒也反應過來。
“鍛——!”巨鍛匠怒吼一聲,將巨大的鋼錘高高舉起,並非砸下,而是將錘頭如同定海神針般狠狠砸在冰晶屏障前方的石板地上。
一股強大的、帶著金屬質感的穩定能量場以錘頭為中心擴散開來,如同無形的鉚釘,將那些試圖衝破冰晶的逸散能量死死地“釘”回壁畫方向。
在雪絨蛾的冰晶封鎖和巨鍛匠的能量鎮壓下,狂暴的粒子風暴終於被強行約束、壓縮,最終如同被馴服的野馬,不甘地嘶鳴著,被無形的力量壓回了壁畫臨摹作品的岩壁基底之中。
冰晶屏障也隨之碎裂,化作漫天晶瑩的冰塵飄散。
當最後一粒躁動的光塵落定,壁畫臨摹作品恢複了夜光下的平靜與壯美。然而,在畫作的右下角,原本空白的地方,卻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灼燒烙印般的圖案——那是一個栩栩如生、由焦痕構成的妖火紅狐爪印。
管理員老人顫巍巍地走近,用放大鏡仔細看著那個爪印烙印,又拿出一個老舊的記錄本,翻到某一頁。
他看看本子上的拓印,又看看壁畫上的爪印,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四十年前,那個神秘修複師在平息混亂、修補壁畫後留下的印記…就是這個爪印!原來…原來就是它!”
他激動地看向寒露身邊的妖火紅狐,眼神充滿了敬畏。
妖火紅狐平靜地收回尾巴,將畫筆輕輕放回寒露手中,眼中的藍焰溫和地搖曳著,微微搖了搖頭。畫麵中的妖火紅狐不是她,是她的母親,她繼承了母親的繪畫天賦。
帶著完成的作品和震撼的心情,寒露和小寒在管理員老人讚許的目光中,來到了壁畫巷深處的兌換處。古樸的木架上,陳列著各種溯傳鎮特色的手工藝品。
作為完成臨摹課程的獎勵,老人鄭重地遞給她們一隻造型憨態可掬、栩栩如生的豐蜜龍陶器。
陶器並不大,剛好可以捧在掌心。豐蜜龍圓滾滾的身體呈現出溫暖的琥珀色釉光,背上巨大的水果外殼是誘人的深紫色,點綴著如同糖霜般的白色釉點。
龍睛是兩顆圓潤的黑釉珠子,透著靈性。整個陶器散發著淡淡的、甜美的樹果香氣。
“好可愛!”小寒愛不釋手。
寒露小心地捧著陶器,感受著釉麵溫潤細膩的觸感。管理員老人神秘地笑了笑,示意寒露轉動豐蜜龍的身體。
寒露輕輕扭動龍腹,隻聽“哢噠”一聲輕響,豐蜜龍腹部的鱗片竟然像一個小抽屜般滑開,裏麵掉出半卷用蠟封存的、泛黃的古老羊皮紙卷軸。
卷軸上用娟秀的古伽勒爾語寫著:《草愈與守護之秘 落月手劄節選)》。寒露小心翼翼地展開,裏麵記載的是外婆落月研究各種草藥在野外急救包括寶可夢灼傷、中毒等)中的應用心得,字裏行間充滿了對生命的關懷。
“外婆的急救筆記…”寒露心頭一暖。
當寒露下意識地將自己的防曬霜瓶靠近卷軸時,瓶身微微震動,細膩的珠光在瓶內流轉。
卷軸上某些看似裝飾性的、如同藤蔓般的花紋,在防曬霜納米粒子的能量場激發下,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熒光!熒光勾勒出一行隱藏的注釋:
「…伽勒爾極光蘊含獨特的穩定能量,對調和烈性藥物及能量殘留有奇效。其最佳引導角度,可參照壁畫中蒼響劍鋒折射星光之軌跡進行測算…」
“原來外婆早就發現了極光對能量穩定的作用!”寒露恍然大悟,這或許也是媽媽後來研究防曬霜與極巨粒子共生的重要啟發。
小寒則對陶器本身更感興趣。她用極巨腕帶的掃描功能對準了豐蜜龍陶器。
“滴!” 掃描完成,ar光幕投射出一頁泛黃的日記影像,字跡潦草而熟悉,充滿了懊惱和感激:
「聯盟曆985.7.23 晴午後暴雨)
…又搞砸了!在溯傳鎮壁畫巷測試sprototype04的戶外穩定性,該死的壓力閥!噴出的高濃度防曬劑混合了壁畫殘留的古老粒子,差點引發能量風暴把壁畫和我一起炸上天!顏料溶解了一大塊…完了完了,要被罵死了…
…就在我以為要完蛋的時候,一道紅光閃過!一隻妖火紅狐!天啊,它快得像一道閃電!它用念力擋住了爆炸,還用火焰…天知道那是什麽火…瞬間修補了溶解的壁畫!顏料顏色甚至比原來更溫潤了!它離開前,用尾巴在角落烙了個爪印…
…那隻妖火紅狐…它的眼神,它施放火焰和念力的軌跡…這難道是命運嗎?…」
落款是銀朱的名字和一個小小的心形塗鴉。
“真的是媽媽!還有阿狐!”小寒激動地指著影像,又看向安靜地站在寒露身邊的妖火紅狐,“四十年前救下媽媽和壁畫的,就是阿狐…或者它的長輩?”
妖火紅狐靜靜地聽著,眼中藍焰平靜無波,仿佛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與它無關。它忽然向前一步,伸出樹枝法杖,用杖尖極其輕柔地點在豐蜜龍陶器那雙黑釉的眼睛上。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在妖火紅狐精準的力道下,豐蜜龍左眼的黑釉竟然如同蛋殼般剝落了一小塊,露出了釉層下一個小小的、金屬的、類似存儲卡接口的凹槽。凹槽裏,靜靜地躺著一張比指甲蓋還小的、半透明的存儲卡。
寒露小心地取出存儲卡,插入ar設備。光幕亮起,顯示的是一幅手繪的、極其精細的毛毛農場全景地圖。
地圖上清晰地標注著農田、花田、蟹塘、樹林…而在農場最深處、靠近金穗花田邊緣的一片靜謐小樹林位置,畫著一個紅色的“x”,旁邊標注著:「虹光之友棲息地 安全區 x17, y89」。
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用簡筆畫畫的妖火紅狐頭像。
“外公農場的坐標!妖火紅狐的…家?”寒露和小寒驚喜地看著妖火紅狐。毛崖蟹似乎對地圖上標注的蟹塘位置很感興趣,虹色鉗子輕輕開合著。
當夜,皎潔的月光如同水銀般流瀉,為壁畫巷的每一寸石壁、每一幅畫作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
然而,在《蒼響與藏瑪然特之戰》的臨摹作品上,月光卻仿佛被妖火紅狐點下的那一筆“珠光鋒銳”所點燃,折射出溫暖如它尾焰般的暖橘色光暈,守護著整幅夜光畫卷。
寒露坐在旅店窗邊,豐蜜龍陶器放在手邊。她看著陶器腹部那道因年代久遠而產生的細微釉裂,心中一動。她拿出媽媽的防曬霜,用指尖蘸取了一點帶著珠光的霜體,極其輕柔、細致地塗抹在那道細微的裂隙上。
防曬霜中的納米粒子並未停留在表麵,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沿著釉裂的紋路向深處滲透、蔓延、填充。
粒子在釉層下發出微弱的熒光,沿著豐蜜龍陶器本身複雜的釉彩紋路流淌、交織,最終在陶器的底座邊緣,原本模糊不清的落款處,匯聚、凝固。
一個清晰的名字在熒光中顯現——那是四百年前製作這件陶器的佚名工匠的簽名,被時光磨滅的印記,在跨越時空的“守護粒子”幫助下,於今夜重現。
小寒好奇地捧起豐蜜龍陶器,借著月光,想再看看底部。她輕輕掀開陶器底部的小小軟木塞,想看看內部結構。
當月光透過底部的開口照射進陶器內部時,內壁光滑的釉麵上,竟緩緩浮現出一幅動態的微縮光影圖景:
圖景中是一個光線柔和、充滿藝術氣息的畫廊。成年的寒露正站在一幅巨大的畫作前,向參觀者講解著什麽。而畫作的右下角,那個熟悉的妖火紅狐爪印烙印熠熠生輝。
更令人動容的是,畫廊中展出的每一幅作品,無論是磅礴的山河、靜謐的花草,還是靈動的寶可夢,其光影流轉間,都隱約可見一抹溫暖、靈動、如同跳躍火焰般的筆觸軌跡,永恒地躍動在畫布之上。
那正是妖火紅狐獨一無二的“狐之藝”。
小寒張大了嘴巴,輕輕放下陶器,生怕驚擾了這未來的幻影。
管理員老人鎖上壁畫巷沉重的木門,最後一絲磷粉的微光掠過他胸前那枚從不離身的舊徽章。徽章在月光下清晰地顯現出圖案——那是年輕的外婆落月與一隻眼神靈動、尾巴蓬鬆如火的妖火紅狐並肩而立的合影。
照片背景,正是夜色下、剛剛經曆了一場“小事故”卻安然無恙的《蒼響與藏瑪然特之戰》壁畫。拍攝日期水印:聯盟曆985.7.23 夜。
月光靜靜地漫過石板路上散落的顏料殘渣,每一粒吸收了日光、又在夜色中散發過微光的磷粉,都如同沉睡的藝術之種,承載著跨越時空的守護、靈感與羈絆,等待著下一個晨曦,或是在某個未來旅人的筆下,再次綻放出連接過去與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