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戈壁灘籠罩在薄霧中，遠處祁連山的輪廓若隱若現。林夏站在衛生所門口，看著沈淮舟利落地將繃帶纏在手臂上。男人已經康複大半，軍裝上還沾著昨夜幫炊事班生火留下的煙灰，卻依舊筆挺得如同白楊。
    “真不用我跟著？”林夏攥著裝滿草藥的帆布包，目光掃過他腰間重新別上的配槍。自從得知沈淮舟今天要帶隊去戈壁深處執行任務，她心裏就像懸著塊石頭。記憶閃回2025年在敦煌研究院查閱的曆史檔案，八十年代的邊境局勢遠比表麵上緊張。
    沈淮舟係緊武裝帶，轉身時帶起一陣帶著沙礫的風：“乖乖在家等我。”他伸手輕輕擦去她發間的草屑，動作自然得仿佛重複過千百遍，“王嬸說互助會今天教做豆瓣醬，你不是一直想學？”
    林夏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遠處傳來的軍號聲打斷。沈淮舟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跑向集合的隊伍。軍靴踏在碎石路上的聲音由近及遠，林夏望著他逐漸縮小的背影，突然想起穿越那天在莫高窟甬道裏，被神秘力量吞噬前的慌亂與無助。而此刻，讓她心慌的卻是這個男人的安危。
    午後，戈壁灘的氣溫陡然升高。林夏坐在互助會的屋簷下，心不在焉地攪拌著麵前的豆瓣。張姐戳了戳她的胳膊：“又在想沈連長？”周圍的軍嫂們跟著哄笑，她卻笑不出來。記憶閃回昨夜，沈淮舟坐在煤油燈下寫家書，軍用水壺在桌上投下搖晃的影子。他說等這次任務結束，要帶她去看真正的沙漠日出。
    “小林！不好了！”王嬸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圍裙上還沾著麵粉，“三營在黑風峽遇襲了！衛生所人手不夠，正召集軍屬幫忙！”
    林夏的心跳幾乎停滯。她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跑，耳邊回響著沈淮舟臨走前說的“等我”。戈壁的熱風卷起她的裙擺，遠處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昏黃，那是沙塵暴即將來臨的征兆。記憶瘋狂翻湧，她想起研究院收藏的老照片裏，戰士們在風沙中堅守陣地的模樣。
    衛生所裏一片混亂。傷員被陸續抬進來，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林夏擠到急救台前，看見昨天還活蹦亂跳的小戰士，此刻臉色慘白地躺在擔架上。“止血帶！快！”她接過護士遞來的繃帶，手指熟練地在傷口上方打結。未來世界的急救知識與此刻的血肉之軀激烈碰撞，她甚至沒時間去害怕。
    “嫂子！沈連長還在峽穀裏！”另一個戰士抓住她的手腕，“沙塵暴要來了，我們得去......”話沒說完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鮮血濺在林夏的的確良襯衫上。她感覺心髒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轉身抓起急救包：“帶我去！”
    越野車在崎嶇的戈壁上顛簸，車窗外的風沙越來越大。林夏死死抓住扶手，看著導航儀上不斷跳動的坐標。記憶閃回2025年在敦煌參與的文物搶險行動，那些用衛星定位係統尋找瀕危遺址的場景，此刻卻比不上她想要找到沈淮舟的迫切。
    黑風峽的風像刀子般刮在臉上。林夏跟著救援隊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帆布包裏的藥瓶撞出叮當作響的聲音。突然，她在沙礫中看到了熟悉的軍用水壺——壺身上刻著的“沈”字已經被磨得模糊。
    “在那邊！”不知誰喊了一聲。林夏抬頭，看見峽穀的陰影裏，沈淮舟正用身體護著受傷的戰友。他的軍裝破破爛爛，臉上滿是血汙，卻依舊緊緊握著槍。沙塵暴的呼嘯聲中，他轉頭的瞬間，目光與林夏撞了個正著。
    “你瘋了？！”沈淮舟的怒吼被風沙撕碎。林夏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膝蓋在碎石上擦出血痕也渾然不覺。她扯開繃帶為他包紮手臂的傷口，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快走！這裏危險！”
    “要走一起走！”林夏的聲音帶著哭腔。記憶閃回電影場的夜晚，他護著自己穿過人群的模樣；住院時，他說“信”時堅定的眼神。此刻，她怎麽可能丟下他？
    沙塵暴鋪天蓋地而來，能見度幾乎為零。沈淮舟脫下軍裝裹住林夏，將她護在身下。子彈的呼嘯聲、風沙的怒吼聲、戰友的呼喊聲混在一起，林夏卻隻聽得見他劇烈的心跳聲。她摸到口袋裏的玉佩，觸手溫潤，就像他每次握住她的手時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槍聲漸漸平息。當救援隊找到他們時，沈淮舟已經昏迷，手臂上的繃帶被血浸透。林夏緊緊攥著他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沈淮舟，你說過要帶我看沙漠日出的，你不能食言！”
    衛生所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林夏守在沈淮舟的病床前，看著輸液管裏的藥水一滴一滴落下。他的軍裝被血漬浸透，疊在床頭櫃上，口袋裏露出半截沒織完的毛衣——是她偷偷塞進去的，希望能給他一點溫暖。
    深夜，沈淮舟終於醒來。他看著守在床邊的林夏，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傻丫頭......”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林夏的淚水奪眶而出，滴在他的手背上：“以後不許再嚇我了！”
    沈淮舟艱難地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好。”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玉佩上，“等我傷好了，我們去沙漠看日出，看完日出就......”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就去領真正的結婚證。”
    林夏愣住了。記憶閃回穿越後的第一天，她對這場包辦婚姻的抗拒；電影場的心動；住院時的坦誠相待。而此刻，這個總是把感情藏在軍裝下的男人，終於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
    “好。”她哽咽著點頭，“我等你。”
    窗外，沙塵暴已經過去，黎明的曙光正緩緩爬上戈壁灘。林夏握著沈淮舟的手，看著他重新陷入沉睡。在這個充滿風沙與危險的八十年代，她終於明白了穿越的意義——不是旁觀曆史，而是與眼前的人一起，在歲月的長河裏，寫下屬於他們的故事。而那些未說完的承諾，終將在沙漠的日出裏，一一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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