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的黎明來得猝不及防，晨光像把生鏽的刀，生生劈開濃稠的夜色。林夏被帳篷外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驚醒，揉著眼睛坐起來，就看見沈淮舟裹著軍大衣蹲在篝火旁，正用鋁飯盒煮糊糊，白汽混著他吐出的白霧，在清冷的空氣裏凝成細小的水珠。
    “怎麽不多睡會兒？”林夏趿拉著布鞋走過去，腳底板剛碰上沙地就被凍得一縮。沈淮舟往火堆裏添了塊枯木，火星子劈裏啪啦濺起來：“炊事班的老周鬧肚子，我來搭把手。”他掀開飯盒蓋，裏頭的燕麥粥咕嘟冒泡，“昨晚研究到那麽晚，得多吃點。”
    營地比往常安靜許多。戰士們都繃著股勁兒，擦槍的、補彈藥的、檢查地質雷達的，連說話都壓低了嗓門。王研究員戴著老花鏡，把新發現的炭筆畫拓印在宣紙上，嘴裏念念有詞：“青銅麵具、發光匣子......這和西夏文獻裏記載的‘星匣’傳說倒是對上了。”
    林夏捧著搪瓷缸喝了口粥，燙得直哈氣。她盯著遠處第96窟的方向，九層樓高的彌勒大佛在薄霧裏若隱若現，昨晚岩壁上憑空出現的炭筆畫，像根刺紮在她心裏。正琢磨著，念月抱著台老式收音機跌跌撞撞跑過來，辮子散了一半：“夏夏姐！收音機收到奇怪的信號！”
    鐵皮收音機裏刺啦刺啦響著，突然跳出一段斷斷續續的旋律——像是敦煌古樂混著電子雜音，中間還夾雜著類似摩斯密碼的滴答聲。王研究員耳朵幾乎貼到喇叭上：“這節奏......和昨天炭筆畫裏星匣上的紋路排列規律一樣！”
    話音未落，營地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三匹駱駝喘著粗氣刹在警戒線前，騎在駝背上的牧民裹著褪色的羊毛披風，臉被風沙吹得通紅：“莫高窟的同誌！東邊三十裏的黑戈壁，出現會發光的石頭！”
    沈淮舟立刻召集隊伍，戰士們背著裝備爬上軍用卡車。林夏摸著胸前的玉佩，觸手滾燙——每次靠近暗區異動，這玉佩就跟活過來似的。卡車碾過碎石路，顛得人骨頭都要散架，她看著窗外飛退的沙丘，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外婆的收音機裏聽敦煌故事，哪能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卷進這種玄乎事兒裏。
    黑戈壁果然透著邪性。夕陽還沒落山，整片沙地卻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遠處幾塊巨石表麵流轉著幽藍熒光，像極了青銅器上的鏽跡。戰士們剛架好探測儀，那些石頭突然震動起來，表麵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鑽出密密麻麻的機械甲蟲。
    “是暗區的偵察器！”林夏大喊著後退。甲蟲群發出刺耳的嗡鳴，翅膀邊緣泛著金屬冷光。沈淮舟舉槍射擊，子彈打在甲蟲外殼上濺起火花，卻隻打掉幾片鱗甲。王研究員突然扯著嗓子喊：“試試聲波幹擾！它們翅膀震動頻率和收音機信號頻率差不多！”
    念月反應最快，抄起收音機調到最大音量。古樂混著電子雜音的旋律炸開，甲蟲群頓時亂了陣腳，在空中撞成一團。林夏趁機掏出地質雷達，發現地下三米處有規律的能量波動，像心跳似的一下一下跳動。
    “下麵有東西！”她話音未落，沙地突然塌陷，露出個被星砂鋪滿的甬道入口。甬道裏飄來股腐朽的氣息，混著淡淡的檀香。沈淮舟往槍膛裏壓滿子彈：“我帶頭，大家保持警惕。”
    甬道內壁刻滿西夏文和量子符號，手電筒掃過，那些符號竟像活過來似的扭動。林夏摸著石壁上的刻痕，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走了約莫兩百米，前方豁然開朗——圓形的石室中央，立著個半人高的青銅匣子，表麵雕刻的並蒂蓮紋路正在滲出熒光，和她手中的青銅碎片紋路嚴絲合縫。
    “就是星匣！”王研究員聲音發顫。突然，青銅匣子發出蜂鳴，石室穹頂垂下無數發光的絲線，在空中編織成全息星圖。林夏還沒反應過來，沈淮舟已經把她撲倒在地——一道激光擦著頭皮射過去，在石壁上熔出個焦黑的窟窿。
    暗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聲音，十幾個人形機械兵從陰影裏走出，麵罩下的眼睛泛著猩紅的光。沈淮舟舉起刺刀，刀刃卻在接觸機械兵的瞬間結滿冰霜：“是能量抑製裝置！普通武器沒用！”
    千鈞一發之際，念月突然扯開嗓子唱起敦煌小調。她的聲音本就清亮，這會兒混著石室的回音，竟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機械兵的動作明顯遲緩下來，林夏突然想起星砂帛書上的記載，抓起王研究員的考古筆記撕成碎片，混著自己的發絲拋向空中。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紙片在空中自動排列成古老的符文，和念月的歌聲產生共鳴。青銅匣子劇烈震動，射出的激光開始扭曲成螺旋狀。林夏趁機將青銅碎片嵌入匣子凹槽，整座石室突然天旋地轉，星圖化作光雨，機械兵在強光中寸寸碎裂。
    等光芒消散，星匣表麵緩緩裂開，露出裏麵一卷泛黃的絹帛。林夏展開一看，上麵用朱砂寫著：“以藝術為匙，以信念為鎖，維度之門開，亦複閉。”絹帛邊緣還畫著個戴著青銅麵具的人，模樣竟和昨天炭筆畫裏的一模一樣。
    回程的卡車上，眾人累得東倒西歪。林夏抱著星匣，感受著它透過木箱傳來的溫度。沈淮舟遞來軍用水壺，裏頭不知何時灌了青稞酒：“今晚給大夥兒加個菜，老周說要露一手烤全羊。”
    夕陽把戈壁染成血色，遠處的莫高窟像尊沉默的巨人。林夏望著漸漸沉入地平線的太陽，突然覺得，那些神秘莫測的壁畫、跨越維度的危機，還有身邊這群一起出生入死的夥伴，大概就是敦煌寫給這個時代的，最驚心動魄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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