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何時漸漸停歇，隻剩下淅淅瀝瀝的殘雨敲打著冷宮破敗的屋簷和荒草，發出單調而冰冷的滴答聲。東方天際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黎明將至。
    雲舒維持著那個僵硬的跪姿，身體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隻有膝蓋和額角傳來的、如同鈍刀子割肉般的持續劇痛，提醒著她還活著。避水訣的屏障早已在她精神力耗盡時無聲消散，冰冷的晨露和殘留的雨水浸透了她的中衣，寒氣深入骨髓。饑餓感如同烈火灼燒著胃部，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維持避水訣的消耗是巨大的，此刻她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意識在冰冷的麻木和尖銳的痛楚中浮沉，仿佛隨時會沉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這時，冷宮那破舊的院門外，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和交談聲。
    “怎麽樣？死了沒？”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幸災樂禍的熟悉女聲——是明慧麗妃）！
    “回麗妃娘娘，”一個禁衛刻板的聲音響起，“還跪著，沒倒。”
    “哼，命還挺硬！”明慧啐了一口，聲音裏充滿了惡毒，“先皇後在天有靈，定要讓這妖道跪死在這兒才好！毀壞晚晴姐姐的遺物，死一百次都不夠！”她似乎靠近了門縫，聲音更加清晰，“喂，妖道！跪了一夜，想明白該怎麽學晚晴姐姐了嗎？要不要本宮教你？晚晴姐姐可是連跪姿都優雅得……”
    明慧刻薄的話語如同毒針，狠狠刺在雲舒麻木的神經上。若是平時，她或許會反唇相譏，但此刻，她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是低垂著頭，任由那惡毒的話語灌入耳中，如同背景噪音。
    然而，就在明慧喋喋不休的辱罵聲中，雲舒那幾乎停滯的思維，卻捕捉到了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忽略的聲音——那是院門另一側，另一個禁衛極其輕微地挪動了一下腳步，靴底摩擦濕滑地麵的聲音。
    一個大膽到近乎荒謬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微弱閃電，驟然劈開了雲舒混沌的意識！
    紙人符！她還有一張藏在袖袋最深處、用油布仔細包裹的、畫好的紙人符！
    那是她在青崖觀被攻破前，無聊時畫的最後一張符籙，是用於竊聽的“通耳符”雛形！雖然效果未知，但此刻……或許是唯一的機會！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麻木！雲舒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將被凍僵的手縮回袖中。指尖摸索著，觸碰到了袖袋深處那個小小的、用油布包裹的硬塊。
    她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在寬大袖口的遮掩下，用顫抖的手指剝開油布，露出了裏麵一張裁剪成人形、用朱砂畫著簡陋符文的黃色符紙。
    成敗……在此一舉！
    雲舒屏住呼吸，集中起最後一絲微弱的精神力。她回憶著《符籙初解》裏關於“通耳符”的隻言片語，努力調動起體內那點微乎其微、幾乎熄滅的溫熱氣息。指尖凝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注入紙人符中！
    朱砂的線條似乎被點亮，發出極其微弱的、隻有她能感知的毫光。紙人符輕輕顫動了一下！
    雲舒不敢耽擱，用盡最後力氣，將那張被激活的紙人符，極其隱蔽地、順著身下冰冷潮濕的青石板縫隙，朝著院門的方向，輕輕推了出去！
    小小的黃色紙人，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貼著濕漉漉的地麵，無聲無息地、極其靈巧地，穿過荒草的根部，避開水窪，悄無聲息地滑到了院門下方那道狹窄的縫隙處！然後，如同一條靈活的壁虎，貼著門縫內側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爬”了上去，最終穩穩地“貼”在了門板內側靠近門栓的位置！
    就在紙人符貼穩的瞬間！
    嗡——！
    雲舒隻覺得雙耳猛地一清！仿佛堵塞的耳道被瞬間疏通！院門外原本模糊不清的對話聲，如同被放大器和過濾器處理過一般，無比清晰地、直接灌入了她的腦海！
    “……麗妃娘娘放心，太後娘娘早有吩咐，這妖道不死也得脫層皮！”這是剛才那個刻板的禁衛聲音。
    “哼，算她命大！不過這樣也好，”明慧的聲音帶著陰冷的笑意，“讓她多受點罪！最好跪殘了廢了！看她還怎麽勾引陛下！昨晚陛下看她的眼神……哼！晚晴姐姐的東西，她也配碰？”
    “娘娘說的是。”另一個聲音略顯諂媚的禁衛接口道，“不過……屬下聽說，昨夜太後宮裏的張嬤嬤，好像丟了件要緊東西……”
    “哦？什麽東西？”明慧來了興趣。
    “好像……是一串鑰匙？”諂媚的禁衛壓低聲音，“具體哪裏的不清楚，但張嬤嬤急得不行，還不敢聲張……”
    “鑰匙？”明慧的聲音帶著疑惑，隨即又冷笑，“管她呢！丟了才好！這些老虔婆，仗著伺候過晚晴姐姐，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了！最好把她們都……”
    “噓！娘娘慎言！”刻板的禁衛警惕地打斷。
    “怕什麽！這鬼地方除了那半死不活的妖道，還有誰？”明慧不以為然，但聲音還是低了下去，“對了，陛下那邊……有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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