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藥引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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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殿,濃重的藥味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沉悶得讓人窒息。蕭衍躺在寬大的龍榻上,雙目緊閉,臉色在燭光下透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胸腹間纏繞的繃帶依舊隱隱透出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顯得異常艱難。
王太醫王守仁)垂首肅立在榻邊,山羊胡微微顫動,眼神低垂,卻不時飛快地瞥一眼坐在榻邊繡墩上的雲舒。他手中端著一個白玉藥碗,碗中湯藥漆黑粘稠,散發著極其濃烈苦澀、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腥氣的味道。這氣味,讓雲舒胃裏本能地一陣翻攪。
“皇後娘娘,”王太醫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板的恭敬,卻毫無溫度,“陛下的傷勢,非比尋常。那妖邪之力侵入肺腑,尋常湯藥難以拔除。微臣翻遍古籍,得一古方,需以至陽至純之藥引,佐以秘藥,方能驅邪固本,護住陛下心脈。”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落在雲舒蒼白的手腕上。“此藥引……便是……心頭精血。需取活血之人,每日清晨,以金針刺腕脈,取血三滴,滴入藥中,趁熱服下。七七四十九日,不可間斷。”
心頭精血!每日三滴!四十九日!
雲舒的指尖瞬間冰涼!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王太醫那張看似恭順、實則暗藏陰鷙的臉!
這哪裏是救人!這分明是殺人不見血的酷刑!是太後借刀殺人的毒計!用她的血,她的命,去吊蕭衍的命!同時,也是對她這個“爐鼎”最後的壓榨!
“王太醫!”雲舒的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帶著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威壓,“此方凶險至極!取血之人元氣大傷,如何能支撐四十九日?!況且,陛下龍體貴重,豈能用此等飲鴆止渴之法?太醫院就沒有更穩妥的方子了嗎?!”
王太醫似乎早有預料,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忠直”的表情:“娘娘息怒!微臣豈敢拿陛下龍體開玩笑?此方雖險,卻是古書記載唯一能解此邪煞侵體之危的法子!陛下傷勢沉重,邪氣已深入骨髓,尋常藥石……怕是無力回天了!微臣也是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啊!”他話語懇切,甚至帶著一絲悲戚,仿佛真是一片赤誠之心。
“至於取血之人……”王太醫的目光再次落到雲舒手腕上,意有所指,“古籍有載,需與傷者氣息相引、命格相契之人,其血方有奇效。娘娘與陛下……同曆生死,氣息相連,更是……鳳命在身。這藥引之人,非娘娘莫屬啊!”
“氣息相引”?“命格相契”?“鳳命在身”?句句戳在雲舒替身皇後的痛處!太後的用心,何其歹毒!不僅要她的血,還要徹底碾碎她最後一點尊嚴!
雲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幾乎要刺出血來。她看著榻上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的蕭衍,又想起青崖觀下那尚未脫困的怨龍,想起玄誠子師伯的囑托……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她。
不給血,蕭衍若死,太後必然借機發難,她必死無疑,青崖觀殘存之人也難逃清算。給了血,她元氣大傷,在太後和麗妃等人的虎視眈眈下,恐怕也撐不了多久,最終依舊是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娘娘……”春喜站在雲舒身後,看著王太醫手中那碗散發著詭異氣息的藥,又看看雲舒蒼白得幾乎透明的側臉,眼中含淚,充滿了擔憂和憤怒。
就在這時——
“喲,本宮來得可真是不巧,這是在做什麽呢?”一個嬌媚入骨、卻帶著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聲音在殿門口響起。
麗妃!她穿著一身豔麗的桃紅色宮裝,扶著宮女的手,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她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眼神卻如同淬毒的刀子,掃過榻上的蕭衍,最後落在雲舒和王太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容。
“聽聞陛下傷重,妹妹我心急如焚,特來探望。”麗妃走到近前,目光落在王太醫手中的藥碗上,故作驚訝地掩口,“呀!這藥……味道怎麽如此古怪?王太醫,你這是在給陛下用什麽方子?該不會……是什麽旁門左道吧?”她刻意將“旁門左道”幾個字咬得極重,意有所指地瞟向雲舒。
王太醫連忙躬身:“回麗妃娘娘,此乃微臣遵太後懿旨,為陛下調製的救命良方。”
“哦?太後懿旨啊……”麗妃拖長了音調,目光轉向雲舒,帶著赤裸裸的嘲諷,“那皇後姐姐……這是在做什麽?親自嚐藥?還是……”她故意停頓,目光落在雲舒緊握的手腕上,“王太醫,這藥引……該不會是要用到皇後姐姐的……什麽吧?”
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王太醫垂首不語。
雲舒抬起眼,冷冷地看著麗妃那張寫滿惡意的臉。她知道,麗妃是太後派來落井下石、火上澆油的。此刻任何憤怒的辯駁,隻會落入她們的圈套。
“麗妃有心了。”雲舒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陛下需要靜養,本宮與王太醫在此侍奉湯藥即可。妹妹若無要事,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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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這話說的,倒顯得妹妹不懂事了。”麗妃非但不走,反而上前一步,湊到榻邊,看著蕭衍灰敗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快意,隨即又換上哀戚的表情,“陛下……您可要快點好起來啊……您看看,皇後姐姐為了您,都憔悴成什麽樣了……”她說著,竟伸出手,似乎想去撫摸蕭衍的臉頰。
“麗妃娘娘!”王太醫急忙出聲,“陛下傷勢沉重,不宜驚擾!”
麗妃的手停在半空,悻悻地收回,轉而看向雲舒,笑容更加惡毒:“姐姐,你看,妹妹也是關心則亂。既然姐姐要‘親自侍奉’,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獻血’救駕了。隻是姐姐可要保重鳳體啊,這血……一滴一滴的,可都是命呢!”她刻意加重了“獻血”二字,如同毒蛇吐信。
說完,麗妃得意地瞥了雲舒一眼,扭著腰肢,帶著一陣香風,揚長而去。
殿內再次陷入死寂。麗妃的羞辱和威脅,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雲舒緊繃的神經。
她看著王太醫手中那碗漆黑的藥,又看看榻上毫無生氣的蕭衍,眼中最後一絲掙紮的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死寂的冰冷和一種近乎毀滅的麻木。
她緩緩抬起手腕,伸向王太醫,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取血吧。”
冰冷的金針,帶著死亡的寒意,刺入腕間細嫩的皮膚。尖銳的刺痛傳來,雲舒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殷紅的血珠,如同紅寶石般,一滴滴滲出,滴入那碗漆黑粘稠的藥液中,瞬間被吞噬,隻留下幾圈微不可查的漣漪。
王太醫麵無表情地攪動著藥碗,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滿意的陰冷。
春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她看著雲舒那如同被抽走了靈魂般麻木的側臉,看著她手腕上那不斷滲出血珠的細小針孔,心如刀絞。
三滴血盡,王太醫迅速收針,動作熟練得近乎冷酷。他將藥碗端到榻邊,由內侍小心翼翼地扶起蕭衍的頭,將那混合著雲舒心頭血的詭異藥汁,一點點灌入蕭衍口中。
苦澀腥鹹的藥味在殿內彌漫。
雲舒收回手腕,春喜立刻用幹淨的帕子緊緊按住傷口。雲舒看也沒看那傷口,目光空洞地望著榻上依舊昏迷的蕭衍,仿佛剛才被取血的,不是她自己。
就在藥汁灌完,內侍將蕭衍重新放平,王太醫準備告退的瞬間——
昏迷中的蕭衍,眉頭猛地蹙緊!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灰敗的臉上瞬間湧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痛苦的悶哼,猛地側過頭,“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烏黑粘稠、散發著惡臭的汙血!
“陛下!”王太醫和內侍大驚失色!
雲舒空洞的眼神猛地一凝!
隻見蕭衍吐出的汙血中,竟然夾雜著幾縷極其細微、如同活物般扭動的……暗紅色絲線!那絲線散發著與青崖觀地底怨龍如出一轍的陰冷怨煞之氣!
“呃……”蕭衍吐完汙血,呼吸似乎反而順暢了一絲,但臉色更加灰敗,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
王太醫臉色煞白,手指顫抖地搭上蕭衍的脈搏,片刻後,才強作鎮定道:“無……無妨!此乃邪毒排出之兆!陛下……陛下脈象已平穩些許!此方……果然有效!”他嘴上說著有效,眼神卻充滿了驚疑不定。
雲舒看著那灘汙血中蠕動的暗紅絲線,又看看王太醫強作鎮定的臉,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藥……根本不是在驅邪!而是在以她的血為引,將蕭衍體內的怨龍邪煞……強行激發出來!這哪裏是救命!這分明是在催命!也是在……用她的命,喂養那蟄伏在蕭衍體內的邪煞!
太後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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