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吐血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宮廷。椒房殿的氣氛更加壓抑凝重，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王太醫以“邪毒排出需靜養觀察”為由，加強了“侍奉”，實則監視更加嚴密。每日清晨那三滴血的酷刑，成了雲舒無法逃脫的噩夢。每一次金針刺入，都不僅僅是肉體的疼痛，更是尊嚴被反複碾碎的淩遲。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去，原本清亮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死寂。隻有藏匿在床榻深處那片冰冷沉重的龍鱗，偶爾傳來的微弱悸動，提醒著她絕不能倒下。
    春喜成了她唯一的支撐。小宮女小心翼翼地照料著她的傷口，變著法子弄來滋補的湯水，眼中充滿了心疼和不忿。
    “娘娘，您看！”這日，春喜端著一碗剛熬好的紅棗桂圓羹進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壓低聲音道，“奴婢剛才去尚食局，聽幾個小宮女嚼舌根，說……說麗妃娘娘昨兒晚上在禦花園‘偶遇’謝將軍，說了好一會兒話呢！謝將軍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雲舒端著羹碗的手微微一頓。麗妃？謝長風？她想起麗妃那日離去時惡毒的眼神和謝長風在青崖觀時看向自己那複雜的目光。麗妃是太後的爪牙，她接觸謝長風，絕無好事。是在拉攏？還是在……挑撥離間？
    “還有，”春喜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奴婢聽負責灑掃前朝議政殿廊下的小太監說，今日早朝，有好幾位大人聯名上了奏折，說……說陛下傷重，國本動搖，請太後娘娘……垂簾聽政，暫理國事呢！”
    垂簾聽政？！
    雲舒的心猛地一沉！太後的野心，終於圖窮匕見了！她是要趁著蕭衍昏迷，徹底掌控朝政！一旦她垂簾聽政，以太後的手段和那些依附她的朝臣，蕭衍就算醒來，恐怕也再難收回權柄！而她這個“藥引皇後”，處境隻會更加凶險！
    “太後……應允了？”雲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
    “那倒沒有。”春喜搖搖頭，“聽說太後娘娘在朝堂上很是‘悲痛’，說陛下吉人天相，定能康複，她身為後宮婦人，豈敢幹政？隻是……隻是後來，她又說，若陛下久不臨朝，為社稷計，她……她也隻能勉為其難，暫時代陛下……‘批閱’一些‘無關緊要’的奏章，以免政務堆積……”
    “批閱奏章？”雲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個以退為進！先是推辭，再是“勉為其難”地接手，步步為營！這“無關緊要”的奏章，隻怕很快就要變成“至關緊要”了！
    “另外……”春喜猶豫了一下，聲音更低，“奴婢還聽說……有幾位宗室王爺……私下裏走動得很頻繁……似乎……似乎提到了……立儲……”
    立儲？！雲舒瞳孔驟縮！蕭衍無子，唯一的兄弟就是年幼的九皇子蕭玨，養在深宮，生母早逝。若在此時提出立儲……其用意不言而喻！這是要將蕭衍徹底架空，甚至……取而代之？！
    朝堂的暗流，已經洶湧到了如此地步！蕭衍昏迷不醒，她這個皇後形同虛設，太後一黨已然開始明目張膽地布局奪權！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雲舒的心髒。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必須想辦法！就算不能扭轉乾坤，至少也要為青崖觀、為自己，爭得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
    “唔……”內殿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夢囈般的呻吟。
    是蕭衍！
    雲舒和春喜對視一眼，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走向內殿。
    龍榻上，蕭衍依舊雙目緊閉，但眉頭緊緊鎖著，似乎陷入了極其痛苦的夢魘。他的嘴唇幹裂開，微微翕動，發出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音節。
    “……晚……晚晴……別走……”
    又是顧晚晴！雲舒的心如同被冰針刺了一下，瞬間冷了下去。她麵無表情地站在榻邊，看著蕭衍在夢中呼喚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鑰匙……龍淵……不能……不能開……”蕭衍的夢囈突然變得清晰了一些，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和恐懼，“……危險……雲……雲……”
    雲舒渾身猛地一震！鑰匙？龍淵？他在叫她的名字？！
    “……雲……舒……”蕭衍的眉頭鎖得更緊，聲音帶著夢魘中的掙紮，“……血……你的血……在……在……”
    話音未落，他似乎耗盡了力氣，頭一歪，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隻有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證明著他剛才經曆了一場怎樣的精神風暴。
    雲舒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蕭衍的夢囈，如同驚雷在她腦海中炸響！
    鑰匙？龍淵？她的血？
    他怎麽會知道“龍淵”？是昏迷中感應到了那片逆鱗？還是……在青崖觀廢墟中看到了什麽？他最後那句“血……你的血……在……在……”又是什麽意思？是指她每日被取的血？還是……另有所指？
    無數的疑問和更深的寒意交織在一起。蕭衍的昏迷，似乎並非表麵那麽簡單。他的意識深處，似乎也卷入了那場關於怨龍和龍淵的巨大漩渦之中！
    “娘娘……”春喜擔憂地看著雲舒驟然變化的臉色。
    雲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蕭衍的夢囈，透露了關鍵信息，也帶來了更大的謎團。她必須利用這有限的信息！
    “春喜，”雲舒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從今日起，你暗中留意兩件事：第一，王太醫每日取血後，那用過的金針和擦拭的布帛，最終去了哪裏？務必小心，不要被任何人察覺。第二，想辦法……接近在太後宮中伺候茶水的那個叫‘小荷’的小宮女，旁敲側擊，打聽太後最近……對欽天監和護國寺有什麽特別的旨意沒有。”
    春喜雖不明所以，但看到雲舒鄭重的神色，立刻用力點頭：“是！娘娘！奴婢一定小心！”
    雲舒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蕭衍，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那深不可測的宮廷漩渦。龍淵之匙在她手中，她的血似乎也成了關鍵。太後覬覦逆鱗，朝臣圖謀廢立，蕭衍意識沉淪……這盤棋，已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必須從這死局中，找到那唯一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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