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行垂眸凝視著江辭晚，眼裏依舊帶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情緒。
    江辭晚還是一直在哭，滾燙的淚珠不斷從泛紅的眼眶裏滾落，擦不完似的。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聲一陣接著一陣，仿佛也在為她鳴不平。
    沈慕行修長的手指搭在她肩頭，將人慢慢推開半臂距離。
    閃電撕開夜幕的刹那，白色的光芒映照在兩人臉上，照亮了江辭晚哭腫的雙眼。
    她倔強地仰起頭，睫毛上還凝著淚珠，眼底盛滿委屈。
    濕漉漉的目光就這樣直直地撞進沈慕行深邃的眸子裏。
    “那晚的事，是我不好……”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沈慕行想著，再給她一些金錢上的補償。
    但他似乎又想起什麽，腦海中閃過那天的畫麵——江辭晚哭著求他，想要繼續留在沈家，還說什麽自己離開沈家就無處可去，隻能流落街頭……
    聽她這話的意思，她在a市大抵連個可以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思緒回籠，沈慕行斂了斂眸，語氣溫柔：“這棟別墅，過幾天我讓律師轉到你的名下，算是給你的補償。”
    這片高級別墅區是沈慕行前年親自開發的項目，大都是賣給了關係不錯的合作方，一般人哪怕是有錢也買不到，他給自己留了幾棟位置極佳的。
    江辭晚猛地抬頭，淚痕未幹的臉上寫滿震驚，“真的嗎？”
    這邊的房子，肯定很貴……
    “我還能騙你不成。”沈慕行別開眼，語氣不自覺帶了些惱意——說不清是氣她現在這副傻乎乎的模樣，還是氣自己明知她可能不太對勁卻還要往坑裏跳。
    “謝謝你。”江辭晚輕聲應道，垂落的發絲遮住了眼底的高興。
    她居然有自己的房子了！
    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江辭晚頓了頓，望著周圍漆黑一片的房間，又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停電了。”
    雖然外麵下著大雨，但屋子裏關著窗是悶熱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如果沒有空調的話，根本就不可能睡下。
    “我找人過來處理，有臨時的發電機。”沈慕行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他簡短吩咐幾句後掛斷。
    “走吧。”他率先轉身，“先去客廳裏待著，那邊涼快些。”
    “好。”江辭晚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在黑暗中咬了咬唇，很快就跟著他下了樓。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兩人交疊卻始終保持著一點距離的影子。
    來到樓下客廳。
    沈慕行隨手推開半扇窗，雨絲斜斜飄進，潮濕的風卷著泥土的潮濕湧來。
    他打開某一盞有儲備電源的燈，勉強能照亮客廳裏的一小片區域。
    江辭晚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
    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這雙手掐著她的腰，把她按在床上時，也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姿態，卻又帶著致命的蠱惑。
    “過來坐。”沈慕行指了指沙發。
    江辭晚猶豫片刻，坐在了他對麵的單人沙發上。
    兩人一時無話。
    雷聲悶悶滾過，江辭晚忍不住往窗外看了好幾眼，下意識地瑟縮幾下。
    “很怕打雷？”沈慕行聲音比方才低了半度，已經恢複成以前說話的語氣，不冷不淡的。
    “嗯。”她點了點頭，“還怕黑。”
    沈慕行忽然笑了聲，“看不出來你這麽膽小。”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手裏也不知道是從哪拿出的煙，打火機的光映亮他的眼睛。
    火苗燃過煙尾的刹那，他抬眼望過來。
    眉骨在陰影裏投下鋒利的弧線，銜著煙的唇角揚起，很有幾分斯文敗類的味道。
    “也不隻是怕這些……”江辭晚聲音悶悶的，有些委屈，“以前有些壞孩子，總是喜歡趁著這時候欺負人。”
    沈慕行的動作頓了頓，煙頭明明滅滅，映得他眼底的暗色更深。
    倒也不奇怪，在福利院那種地方，都是些無父無母的野孩子，有人性格霸道，有人性格溫和，自然就容易起爭執，發生矛盾。
    “怎麽欺負的？”他吐出一口煙，聲音低啞，“你沒有什麽好朋友幫你？”
    以她的性格，應該也不會被人孤立。
    江辭晚眨眨眼睛，覺得他似乎是在套話，又或許是他平時說話就有這樣的習慣，總是下意識想從對方那得到更多的信息為自己所用。
    畢竟是常年混跡在商場、與人博弈的人，想來不會說什麽沒用的廢話。
    “福利院的小孩有很多性格並不是很好……”她回憶著，“如果大人不在，他們會把瘦小的孩子堵在隔間裏欺負，又或者搶走他們午餐的肉，把他們的東西扔進髒水桶……”
    “然後呢？你不還手嗎？”
    “一開始打不過他們，還手也沒用……不過後來我長高了，也變厲害了，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江辭晚抬頭看他，刻意隱去了林宇欽保護她的事情，“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
    沈慕行默了片刻，想來她也是吃過不少苦的，到底還是安慰了一句：“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你要好好地生活，對自己好一些。”
    沒過多久，院子外傳來車聲。
    穿著黑色工裝的男人提著工具箱進來，朝沈慕行微微頷首，“沈先生。”
    備用的發電機啟動，水晶吊燈依次亮起。
    一切已經恢複正常，江辭晚便想著回去睡覺，隻不過沈慕行卻準備離開。
    “你在這裏睡吧，我換個地方。”沈慕行看著她，此時屋外的雨已經小了不少，“在房子過戶之前，我會讓人把這裏都收拾好。”
    他指的是他的一些私人物品，還有今天被弄壞的窗戶。
    江辭晚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晚還要走。
    但就算換地方，肯定也回不了家，大概就是換個別墅或者找家酒店住著，又有什麽區別？
    “可是我一個人在這裏害怕，我不敢睡。”她的聲音拖得綿長，像小貓爪子撓過心間。
    沈慕行的動作頓了頓。
    江辭晚咬著唇上前半步。
    “外麵的風好大，我總覺得窗外有人影在晃。而且我對這邊一點不熟……以前在福利院，晚上的時候至少有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裏……”
    沈慕行皺了皺眉，視線掃過她攥緊的手。
    “我自己一個人真的很害怕……”她的聲音越說越小。
    沈慕行的眼神暗下來，心裏也在猶豫。
    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妥協了。
    “去睡吧。”他麵色如常，“我今晚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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