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荒古秘卷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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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古戰殿的深處,比外界任何一處都要寂靜。
    雲澈的腳步聲落在青黑色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仿佛驚擾了沉睡萬古的時光。他周身縈繞著淡淡的仙元,在這幽暗之地撐開一片微光,照亮了前方那尊盤踞在石台上的破損神器。
    這便是牽動三界風雲的根源。
    神器通體由不知名的玉石雕琢而成,形似半開的蓮台,隻是如今蓮瓣崩碎了近半,殘存的幾片上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曾經流轉的神光早已黯淡,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灰蒙。可即便如此,雲澈仍能感受到它體內殘存的、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那是一種包容萬象的混沌之力,卻又因破損而變得狂躁不安。
    自覺醒以來,他已在此靜坐了七日。
    七日內,仙魔在戰殿外圍的對峙愈發激烈,姬凝霜派來的仙使三次踏入殿門,都被他以“悟道”為由擋了回去。淩霄峰的弟子們傳來消息,說大師兄墨軒在魔域的勢力愈發壯大,焚天殿的魔氣幾乎遮天蔽日,連人間的凡俗百姓都能望見西方天際那片翻滾的黑雲。
    而他,雲澈,這位曾被譽為仙界千年不遇的奇才,此刻卻像個最虔誠的信徒,日夜守在這尊破損的神器旁。情劫的餘痛仍在骨髓裏翻湧——風鈴那雙含著淚的眼睛,墨軒墮魔時猙獰卻又痛苦的臉,還有自己親手將最疼愛的弟子逐出師門時,掌心血痕滴落的溫度。責任的重壓更是如影隨形,仙界的規則、三界的安危、無數生靈的命運,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
    可就在這雙重煎熬的盡頭,他的心卻奇異地靜了下來。
    他不再去想仙魔之間的恩怨,不再糾結於師徒之情與宗門規矩的衝突,隻是專注地凝視著神器。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那冰冷的蓮瓣,感受到裂痕中流淌的微弱力量——那力量裏沒有仙的清靈,也沒有魔的陰戾,隻有一種純粹的、仿佛初生嬰兒般的悸動。
    “到底……哪裏錯了?”他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殿內回蕩。
    仙界典籍記載,三界失衡源於魔道滋生,唯有以仙力鎮壓方能維係秩序。可眼前的神器,分明在訴說著另一種可能。它的破損並非外力擊打所致,更像是一種從內部開始的衰竭,就像枯槁的老樹,因根係枯萎而逐漸腐朽。
    就在這時,他的指尖觸到了蓮台底座一處極細微的凹槽。
    那凹槽呈螺旋狀,與周圍崩碎的痕跡格格不入,倒像是人為刻畫而成。雲澈心中一動,催動仙元探入凹槽,隻見那凹槽突然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微光,緊接著,整尊神器都輕微地震動起來。
    “哢嚓——”
    一聲輕響從蓮台底部傳來,仿佛有什麽東西鬆動了。雲澈連忙後退半步,隻見神器底座緩緩裂開一道縫隙,一卷通體呈暗黃色、邊緣早已磨損的卷軸,從縫隙中滑落出來,掉落在地磚上。
    卷軸甫一出現,殿內殘存的微光似乎都被它吸了過去,表麵浮現出一層朦朧的光暈。雲澈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卷軸,入手隻覺輕若無物,卻又帶著一種歲月沉澱的厚重。
    這是一卷以某種獸皮鞣製而成的秘卷,上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扭曲纏繞,像是活物一般在獸皮上遊走,雲澈凝神細看,忽然發現這些符文與他早年在淩霄峰禁地見過的上古文字有幾分相似。
    他深吸一口氣,將仙元注入秘卷。
    “嗡——”
    秘卷驟然展開,無數符文從卷軸上飄飛而起,在他麵前組成一幅幅流動的畫麵:起初是三界初開,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人間居於中間,而那尊蓮台神器懸浮於三界交匯處,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平衡清濁的力量;接著畫麵一轉,神器的光芒開始減弱,清氣愈發熾烈,濁氣愈發狂躁,仙魔兩界的衝突逐漸加劇,人間則在夾縫中苦苦求生;最後一幅畫麵,是神器徹底崩碎,清濁二氣失去束縛,相互吞噬,最終三界化為一片混沌。
    畫麵消散,符文重新落回秘卷,顯露出幾行清晰的上古文字。
    雲澈逐字解讀,越看越是心驚,握著秘卷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秘卷上的記載,與仙界傳承的典籍截然不同。
    它說,三界本是一體,仙、魔、人間不過是清濁二氣自然分化的結果,彼此依存,缺一不可。而荒古神器,便是維係這種平衡的關鍵,它並非用來鎮壓某一方,而是像一個精密的樞紐,調節著三界的能量流動。
    所謂的三界失衡,根源並非仙魔對立,而是神器本源力量的流失。
    不知從何時起,神器吸收天地靈氣的通道被阻塞,本源力量日漸枯竭,無法再平衡清濁二氣,才導致仙魔勢力此消彼長,衝突不斷。而仙魔之間的爭鬥,又進一步加劇了靈氣的紊亂,形成惡性循環,最終將神器推向徹底崩碎的邊緣。
    “原來如此……”雲澈喃喃道,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一直以為,隻要平息仙魔紛爭,就能阻止浩劫。可現在看來,仙魔紛爭本身,就是神器衰竭的結果,而非原因。就像人得了病會發燒,發燒是病症,而非病根。仙界一味地鎮壓魔道,無異於隻知退燒,卻不去治療病灶,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那麽,神器的本源力量,為何會流失?
    雲澈繼續往下看,秘卷的後半部分記載著更為驚人的內容:神器的本源,來自三界生靈的“信念”——仙人的“道”,魔修的“欲”,凡人的“生”,三者交融,方能滋養神器。可萬年來,仙界獨尊,視魔道為異端,視凡人為螻蟻,強行扭曲三界生靈的信念,導致神器吸收的力量越來越單一,最終枯竭。
    “仙界……”雲澈抬頭望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那些懸浮在雲端的仙宮樓閣,“我們一直引以為傲的秩序,竟然是加速浩劫的根源?”
    這個認知太過顛覆,讓他幾乎難以呼吸。他想起師父臨終前的囑托:“守三界,而非守仙界。”當時他以為師父是讓他以大局為重,此刻才明白,師父或許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
    秘卷的最後,畫著一個模糊的圖案:一柄劍,一柄匕首,還有一個看不清麵容的人影,站在神器之前。圖案下方,隻有一行字:“源歸則衡,衡則三界安。”
    “源歸……”雲澈撫摸著那行字,目光落在懸浮的符文上,“是指讓神器本源回歸嗎?可如何回歸?”
    他再次看向那尊破損的神器,此刻再看,隻覺得它身上的裂痕,像是一道道流淚的眼。它見證了三界從平衡到失衡的全過程,卻無法言語,隻能在沉默中逐漸走向毀滅。
    雲澈將秘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入儲物袋中。他知道,這個秘密一旦公布,必將引起軒然大波。仙界不會接受自己尊崇的秩序竟是錯誤的,魔道或許會以此為借口掀起更大的戰亂,人間則可能陷入更深的恐慌。
    可他不能不說。
    作為知曉真相的人,他若選擇沉默,便是將三界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雲澈站起身,目光重新變得堅定。情劫讓他看清了人心的複雜,責任讓他無法逃避使命,而此刻,這卷荒古秘卷,讓他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他要做的,不是平息仙魔之爭,而是要找到讓神器本源回歸的方法,讓三界重歸平衡。
    哪怕,這意味著要挑戰他曾經誓死守護的仙界規則。
    他轉身,朝著殿外走去。步伐不快,卻異常沉穩。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為一個舊時代敲響喪鍾,又像是在為一個新時代揭開序幕。
    殿外的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將其拉得很長。破損的神器靜靜地躺在石台上,仿佛在無聲地注視著他的離去,裂痕中,似乎有一絲極淡的光芒,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