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墨軒的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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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天殿:魔域深處的逆命之火
    魔域的罡風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卷著黑色沙礫撞在嶙峋的黑石崖上,發出嗚咽似的嘶吼。這裏是三界遺棄之地,陽光被永恒的暗雲阻隔,連最堅韌的魔植都帶著倒刺,仿佛要將所有闖入者撕碎。
    墨軒站在崖頂,玄色長袍被風掀起獵獵作響。他抬手按住腰間的“燼滅”魔刃,那是他墮魔後以自身仙骨煉化的兵器,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震顫,像是在呼應這片土地的暴戾。
    崖下,三百餘名修士正用粗糙的手搬運著巨大的黑曜石。他們中有斷了一臂的前仙門弟子,有背生骨刺的半魔,甚至有頂著孩童麵容、眼神卻比魔域罡風更冷的妖族——這些都是被仙界稱為“異類”“叛徒”“孽種”的存在,是被仙門規則碾碎了生路的邊緣人。
    “尊上,東南角的地基穩了。”一個缺了左耳的修士快步走來,單膝跪地時,露出脖頸上猙獰的燒傷疤痕。那是十年前仙盟“淨化”邊陲小鎮時,用天火術留下的印記。
    墨軒低頭看著他,眸中翻湧的魔焰忽然斂了斂。他記得這個叫阿九的修士,本是青嵐宗的外門弟子,隻因在試煉中誤食了一株魔域靈草,便被師門廢去修為,逐入魔域等死。
    “不必稱尊上。”墨軒的聲音比魔域的冰泉更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從今日起,這裏叫焚天殿。進來了,便隻是同路人。”
    阿九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在魔域,弱者連擁有名字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被昔日的仙門驕子、如今的魔主如此相待。他重重叩首,額頭撞在黑石上發出悶響:“謝……謝墨軒大人!”
    墨軒沒再說話,轉身望向崖下正在成型的殿宇輪廓。黑曜石鑄就的牆體上,工匠們正用精血繪製著防禦陣紋——那是他們從各自殘破的傳承中拚湊出的術法,雖不精妙,卻比仙界正統陣法多了幾分搏命的狠厲。
    三個月前,他踏碎了仙界設在魔域邊界的“鎖魔塔”,將被囚禁在內、即將被抽取魂魄煉製“鎮魂丹”的百餘名修士盡數救出。那天,血月懸空,他站在塔尖,看著那些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身影,突然明白了自己心底那股焚盡一切的執念究竟是什麽。
    不是對風鈴的求而不得,不是對仙盟廢他仙骨的怨恨,而是對那套高高在上、視人命為草芥的規則的憎惡。
    仙界總說“替天行道”,可他們所謂的“天道”,不過是仙門世家壟斷資源、鞏固權位的遮羞布。資質平庸者被視為“耗材”,用於試驗禁術;與魔族有牽扯者,哪怕隻是救過一個半魔孩童,也會被冠上“通魔”罪名,挫骨揚灰;甚至連人間修士,若偶然得到上古傳承,也會被仙盟以“凡俗不配染指仙緣”為由抹殺。
    他曾是這套規則的既得利益者。出身頂級仙門淩霄宗,天賦異稟,前途無量,直到他愛上了被視為“災星”的風鈴,直到他為了護她,甘願承擔“私藏魔器”的罪名,被最敬重的師尊親手廢去仙骨,打入魔域。
    墜入魔淵的那一刻,他看著昔日同門冷漠的臉,才看清那層仙氣繚繞的畫皮之下,是怎樣的腐朽與自私。
    “墨軒大人!”又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來者是個背著巨大藥簍的女子,臉上布滿毒瘡,那是被仙門用“蝕心散”折磨的痕跡。她叫蘇藥,曾是藥王穀最有天賦的弟子,隻因不願將獨家藥方可獻給仙盟長老,便被誣陷為“煉製毒蠱”,全穀上下三百餘人,唯有她逃入魔域,卻也落得半人半鬼的模樣。
    “西邊的‘腐骨林’裏,我們找到了能讓陣紋運轉更快的‘幽冥花’。”蘇藥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舉起藥簍裏那朵在黑暗中散發著幽藍微光的花,“但守林的‘骨魔’不肯讓我們采,說那是他的領地……”
    “殺了。”墨軒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蘇藥愣了一下,隨即用力點頭:“是!”
    她轉身離去時,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在魔域,弱肉強食是鐵律,但墨軒的“殺了”,卻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底氣——不再是那個隻能在仙門的追殺下倉皇逃竄的弱者,而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力量,有了為自己爭取生存空間的權利。
    墨軒看著她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燼滅”魔刃上的紋路。那紋路本是淩霄宗的護心咒,如今卻被魔氣侵蝕,一半聖潔,一半猙獰,像極了他自己。
    他知道,建立焚天殿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仙界。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會怒斥他“蠱惑異端”“意圖顛覆仙界”,卻絕不會反思,是誰把這些人逼到了絕境。
    果然,不出半月,第一個“訪客”便來了。
    來者是仙盟執法堂的副堂主,趙嶽。此人以鐵腕著稱,當年親手燒死了三個“疑似通魔”的村落,得了個“淨世仙將”的名號。
    他帶著百名仙兵,駕著鎏金戰船懸浮在焚天殿上空,仙光萬丈,與下方暗沉的魔域形成刺眼的對比。
    “墨軒逆賊,出來受死!”趙嶽的聲音透過仙法傳遍整個黑石崖,“念你曾是淩霄宗弟子,若肯束手就擒,交出所有魔孽,或可留你全屍!”
    崖下的修士們瞬間緊張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他們大多曾被仙兵追殺,對這耀眼的仙光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墨軒緩緩走出大殿,黑曜石鋪就的台階在他腳下微微震顫。他沒有抬頭看那戰船,隻是環視著身邊那些握緊拳頭、指節泛白的同伴。
    “阿九,”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仙兵的叫囂,“你左臂是怎麽斷的?”
    阿九一愣,隨即咬牙道:“被青嵐宗的師兄打斷的!他們說我誤食魔草,玷汙了仙門清譽!”
    “蘇藥,”墨軒又看向那個女子,“你藥王穀的師妹,是怎麽死的?”
    蘇藥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被仙盟長老用來試毒,七竅流血而死!他們說,她資質太低,死得其所!”
    “還有你,”墨軒的目光落在一個縮在人群後、滿臉稚氣的少年身上,他是個半妖,狐耳還沒完全藏好,“你爹娘……”
    “他們被活活燒死的!”少年突然嘶吼起來,眼中迸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恨意,“就因為我娘是狐妖,他們說我們是‘人妖殊途’的孽障!”
    一聲聲控訴,像一道道驚雷,在黑石崖上空炸響。那些曾經被視為“恥辱”的過往,此刻被坦然說出,竟讓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洶湧的憤怒。
    墨軒終於抬起頭,望向那艘金光閃閃的戰船。他體內的魔氣因情緒波動而翻湧,玄色長袍無風自動,周身的空氣都開始扭曲。
    “趙嶽,”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卻讓趙嶽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你說他們是‘魔孽’?”
    “難道不是嗎?”趙嶽色厲內荏地喝道,“與魔族為伍,違背天道,人人得而誅之!”
    “天道?”墨軒笑了,笑聲裏帶著無盡的嘲諷,“你們仙門壟斷靈氣礦脈,把持飛升通道,將稍有異稟的凡人與妖族視為威脅,動輒滅門屠族——這就是你們的天道?”
    他向前踏出一步,一股磅礴的氣勢從體內爆發,竟硬生生將仙兵們的仙威壓退了幾分。
    “你們說‘人妖殊途’,可他爹娘恩愛十載,從未害過人;你們說‘誤食魔草便是罪孽’,可阿九隻是想活下去;你們說‘試毒是死得其所’,可蘇藥的師妹,不過是個想懸壺濟世的姑娘!”
    墨軒的聲音越來越高,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你們所謂的‘天道’,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欺淩!你們所謂的‘仙規’,不過是為了鞏固自身地位的枷鎖!”
    他猛地抬手,“燼滅”魔刃出鞘,黑色的刀光劃破長空,直指戰船:“今日,我墨軒在此立誓——”
    “焚天殿,不尊仙規,不循舊道!”
    “凡被仙門迫害者,皆可入我門牆!”
    “我們要的,不是顛覆誰,而是——”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響徹雲霄,帶著一種逆命而生的決絕:
    “打破仙門壟斷,奪回我們活下去的權利!”
    “殺!”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隨即,三百餘名修士如潮水般衝向天空。他們的修為或許不高,術法或許不精,但此刻,他們眼中沒有了恐懼,隻有同歸於盡的勇氣。
    趙嶽大驚失色,他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魔孽”。在他的認知裏,這些被遺棄的邊緣人,本該是任人宰割的螻蟻。
    “結陣!殺無赦!”他慌忙下令。
    仙光與魔氣在半空碰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阿九用僅存的右臂揮舞著巨斧,劈開了一名仙兵的飛劍;蘇藥將幽冥花的毒粉撒向敵陣,哪怕被仙法震得口吐鮮血;那個半妖少年化作狐形,用利爪撕開了仙兵的護罩,哪怕自己被仙火灼傷。
    墨軒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撲趙嶽。他的魔刃上,竟偶爾閃過一絲微弱的仙光——那是他未墮魔前的本源,此刻與魔氣交織,形成一種詭異而強大的力量。
    “鐺!”魔刃與趙嶽的仙劍相撞,趙嶽隻覺一股陰寒而霸道的力量湧來,震得他虎口開裂,連連後退。
    “不可能!”他失聲驚呼,“你墮入魔道,修為怎會如此之強?”
    墨軒沒有回答,隻是步步緊逼。他的腦海中閃過淩霄峰的雲海,閃過風鈴的笑臉,閃過師尊失望的眼神,最終,都化作了眼前這些浴血奮戰的身影。
    他曾以為,墮魔是萬劫不複。直到此刻,看著這些為了生存而拚盡全力的“邊緣人”,他才明白,真正的深淵,不是魔域,而是那套看似光明正大、實則腐朽不堪的規則。
    “噗嗤!”
    魔刃刺穿了趙嶽的心髒。趙嶽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傷口,眼中充滿了不解和恐懼。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敗給一群“魔孽”。
    仙兵們見主將被殺,頓時潰散。三百餘名修士雖然傷亡過半,卻硬生生將百名仙兵擊退,繳獲了那艘鎏金戰船。
    夕陽的餘暉透過魔域的暗雲,灑在黑石崖上,給染血的土地鍍上了一層詭異的金色。幸存的修士們互相攙扶著,看著那艘被繳獲的戰船,突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與仙門的對抗中取得勝利。
    墨軒站在崖邊,看著下方歡呼的人群,又抬頭望向仙界的方向。他知道,焚天殿的建立,這一戰的勝利,都隻是開始。仙盟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麵。
    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接下來的半年裏,焚天殿的名字傳遍了三界。被仙門排擠的修士、受迫害的妖族、不甘被奴役的凡人……源源不斷地湧入魔域,匯聚到黑石崖下。
    他們帶來了各自的傳承、術法、智慧。有人擅長陣法,將焚天殿的防禦工事加固得固若金湯;有人精通煉器,用魔域的特殊礦石打造出威力驚人的兵器;有人懂得醫術,用魔植煉製出能治愈仙法創傷的丹藥。
    焚天殿的勢力以驚人的速度壯大,從最初的三百餘人,發展到數千之眾。他們不再是一盤散沙,而是形成了一個有組織、有信念的團體。他們開墾魔域的荒地,建立起自己的坊市,甚至製定了一套屬於自己的規則——不看出身,不問過往,隻論貢獻與本心。
    墨軒很少幹涉具體事務,他更像一個精神象征。他會在修士們爭執時,用一句話點醒他們;會在有人因過去的創傷而沉淪時,講述自己的經曆;會在深夜,獨自站在崖頂,看著焚天殿的燈火,思考著未來的方向。
    他體內的仙光與魔氣仍在不斷衝突,帶來撕裂般的痛苦,但他已能坦然承受。風鈴曾說,他的心是好的,隻是被執念蒙蔽。或許,建立焚天殿,就是他找回本心的方式。
    消息傳到仙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淩霄峰上,仙盟長老會再次召開。
    “焚天殿已成氣候,墨軒那逆賊更是聚集了數千‘魔孽’,若再不鏟除,必成心腹大患!”一位白胡子長老拍著桌子怒吼,他的侄子就是在黑石崖一戰中被殺的仙兵。
    “可……焚天殿如今防禦嚴密,墨軒的力量也深不可測,強攻怕是損失慘重。”另一位長老遲疑道。
    “損失?”為首的太上長老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仙門的統治相比,些許損失算得了什麽?傳我命令,集結十萬仙兵,由姬凝霜仙子統領,務必在三個月內,踏平焚天殿!”
    眾人紛紛應和,唯有坐在末席的雲澈,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他看著殿外繚繞的仙氣,腦海中卻浮現出墨軒在黑石崖上的宣言,以及那些修士們浴血奮戰的身影。
    仙門壟斷,真的是不可動搖的鐵律嗎?
    而此刻的焚天殿,黑石崖上的風鈴草開得正盛。這是一種隻在魔域邊緣生長的植物,形似風鈴,卻開著黑色的花。
    墨軒站在花叢中,手裏拿著一株剛摘下的風鈴草。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淩霄峰的後山,他也曾為風鈴摘過類似的花,隻是那時的花,是潔白的。
    “尊上,”阿九走了過來,如今的他已是焚天殿的先鋒統領,斷臂處裝上了特製的玄鐵義肢,“探查到了,仙界集結了十萬仙兵,由姬凝霜帶隊,三個月後抵達。”
    墨軒將風鈴草捏碎,黑色的汁液從指縫間流下。他轉過身,望向崖下那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錯落有致的房屋,來來往往的修士,甚至還有孩童的嬉笑聲。
    這裏,已是他們的家。
    “知道了。”他淡淡地說,眼中卻燃起了熊熊火焰,“告訴大家,備好武器,加固防禦。”
    “是!”阿九頓了頓,又道,“尊上,他們人多勢眾,我們……”
    “我們不會輸。”墨軒打斷他,語氣異常堅定,“因為我們為自己而戰,為家園而戰。而他們,隻是為了維護那腐朽的規則。”
    阿九重重點頭,轉身離去。
    墨軒再次望向仙界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仙門壟斷?
    那就讓這場焚天之火,燒盡所有不公。
    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魔域的罡風依舊呼嘯,但這一次,黑石崖上的人們眼中,隻有堅定的信念和不屈的鬥誌。焚天殿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這場關於打破壟斷、爭取生存權利的戰爭,注定要掀起驚濤駭浪,將三界的命運,徹底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