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禦龍劍的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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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故地的回響
瘴氣如濃稠的墨汁,在嶙峋的怪石間緩緩流動。墨軒的靴底碾過一枚鏽跡斑斑的鐵環,那是昔日山門牌坊的殘件,被歲月啃噬得隻剩半圈弧形。他忽然頓住腳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玉佩邊緣有道裂痕,是被仙劍劈開時留下的。
“這裏是……”姬凝霜的聲音被風揉碎,帶著仙門女子特有的清冽。她素白的裙擺在暗紫色的瘴氣中格外醒目,如同一朵誤入泥潭的雪蓮。
“萬魔窟。”墨軒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醒沉睡的過往。他抬眼望去,遠處斷崖上依稀可見煙熏火燎的痕跡,那是當年仙門圍剿時留下的烙印。瘴氣裏忽然飄來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與記憶中某個雪夜的氣息重疊,他的指節猛地攥緊。
冷冰兒握緊了腰間的伽羅神匕,匕首的寒意透過指尖傳來。她注意到墨軒脖頸處跳動的青筋,那是極力壓抑情緒時的模樣。三天前在昆侖墟收集靈犀草時,他也是這樣——當仙門弟子對著枯萎的藥圃唾罵“定是魔族所為”時,他的喉結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
“去那邊歇歇吧。”冷冰兒指著一塊相對平整的岩石,石縫裏頑強地鑽出幾株墨綠色的蕨類,葉片上還沾著昨夜的露水。
墨軒頷首,轉身時衣擺掃過一叢帶刺的藤蔓,藤蔓竟瞬間枯萎成灰。姬凝霜蹙眉,這等魔元外泄的跡象,在他身上已是常態,可此刻她卻莫名想起十年前瑤池會上,那個捧著《百草經》向藥仙請教的白衣少年。
岩石被瘴氣熏得溫熱。墨軒忽然笑了,笑聲裏裹著碎冰:“知道嗎?這裏曾有處藥圃,種著三界最烈的‘蝕心花’,卻能解仙門的‘鎖靈散’。”
姬凝霜的睫毛顫了顫。鎖靈散是仙界秘製的禁藥,專用來封鎖魔族靈力,她幼時在藏經閣的密卷上見過記載,卻從未想過會從墨軒口中聽到。
“我七歲入仙門,”墨軒的目光投向斷崖深處,那裏曾有他的居所,“師父說我根骨清奇,是修仙的好料子。”他頓了頓,指尖在岩石上劃出淺淺的溝壑,“可十六歲那年,我在山下救了個被仙門追殺的魔族女孩,一切都變了。”
冷冰兒將水囊遞過去,他卻沒接。瘴氣在他周身凝成淡淡的黑霧,那些黑霧裏似乎浮現出模糊的人影——持劍的仙門弟子,哭喊的女孩,還有跪在雪地裏的少年。
“他們說我勾結魔族,”墨軒的聲音陡然壓低,像被砂紙磨過,“把我關進鎖妖塔,用雷火鞭抽了七七四十九天。我師父,那個總誇我劍法學得快的老人,親手給我灌了鎖靈散。”
姬凝霜猛地攥緊了衣袖,指尖掐進肉裏。她想起父親處理“叛徒”時的眼神,冰冷得像瑤池萬年不化的寒冰。那時她隻當是理所當然,仙魔殊途,容不得半點私情。可此刻聽著墨軒的敘述,那些被卷宗輕描淡寫的“清理門戶”,忽然變得血肉模糊。
“那女孩後來怎樣了?”冷冰兒的聲音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墨軒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一片荒蕪:“被當眾燒死在誅仙台上。他們逼我看著,說這是‘洗心革麵’的機會。”他忽然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山穀裏回蕩,驚起一群黑色的怪鳥,“那天雪下得很大,她最後喊的是‘我不是魔族’,可沒人信。”
瘴氣似乎更濃了,纏上姬凝霜的手腕,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她忽然想起去年在禁地發現的那具骸骨,被仙劍釘在石壁上,肋骨間還卡著半塊玉佩——和墨軒腰間這塊,樣式竟有七分相似。當時長老們隻說是“被鎮壓的魔頭”,如今想來,或許又是一個“被誤解”的靈魂。
“我逃出來那天,”墨軒的指尖撫過玉佩上的裂痕,“禦仙門的大師兄,就是總愛搶我功法秘籍的那個,用仙劍刺穿了我的肩膀。”他側過身,衣襟滑落,露出肩頭猙獰的疤痕,形狀宛如一朵綻放的血色蓮花,“他說,‘你這等叛徒,就該魂飛魄散’。”
冷冰兒的呼吸頓了頓。她想起自己家族被滅門時,那些所謂的正道修士也是這樣說的——“冰族勾結妖族,該殺”。可實際上,祖父隻是收留了一位受傷的狐族醫師。
“後來我就成了魔族。”墨軒的語氣忽然平淡下來,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萬魔窟的老魔王救了我,教我修煉魔氣。他說,‘仙門講大義,卻容不下一個救人的少年;魔族稱邪道,卻給了我一條活路’。”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的灰燼,落在姬凝霜的發間。她忽然想起十五歲那年,看見小師弟偷偷給受傷的狼妖包紮,被父親罰去思過崖麵壁三月。那時她還勸過小師弟:“仙門有仙門的規矩,不可心軟。”可此刻她才明白,那些被稱作“規矩”的東西,或許早已成了戕害良善的枷鎖。
“上個月在昆侖墟,”冷冰兒忽然開口,聲音有些發顫,“那些仙門弟子說靈犀草是被魔族毀掉的,你為什麽不解釋?”
墨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曾握過仙劍,如今卻能凝聚魔氣:“解釋有用嗎?就像當年他們認定那女孩是魔族,認定我是叛徒,解釋不過是白費口舌。”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姬凝霜身上,帶著一絲嘲諷,“仙門的眼睛裏,早就給魔族貼上了標簽,不是嗎?”
姬凝霜的臉頰泛起一陣熱意,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想說“並非所有仙門弟子都如此”,卻想起自己曾親手將一個誤入瑤池的魔族幼童打入水牢。那時她心裏想的是“魔族狡詐,不可不防”,從未想過那個孩子或許隻是迷路了。
“這次不一樣。”冷冰兒的聲音帶著堅定,她握緊伽羅神匕,匕首發出清越的鳴聲,“我們在聯手對抗混沌之力,這一次,大家都該放下成見。”
墨軒扯了扯嘴角,沒說話。瘴氣在他腳下凝成一朵黑色的花,很快又消散無蹤。
“墨軒,”姬凝霜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以前……是仙門錯了。”
墨軒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像是沒想到會從仙門聖女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我知道一句道歉彌補不了什麽,”姬凝霜的眼眶有些發紅,“但我向你保證,這次聯手,我絕不會再讓無辜者受冤屈。若仙門再有不義之舉,我姬凝霜第一個不答應。”
冷冰兒伸手握住墨軒的手腕,她的手很涼,卻帶著一種安穩的力量:“我也保證。冰族雖已覆滅,但我還記得祖父說過,真正的正義,不該分仙魔。”
墨軒看著她們,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久到以為自己早已失去了流淚的能力。瘴氣漸漸散去,露出遠處的天空,竟是一片澄澈的藍。
“前麵就是斷魂崖了,”墨軒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塵,“傳說那裏有種‘同心草’,能加固封印,不過需要仙、魔、冰三種力量共同催生。”
姬凝霜點頭,指尖凝聚起淡淡的仙靈之氣:“那我們試試。”
冷冰兒也握緊匕首,冰藍色的靈力在她掌心流轉。
墨軒深吸一口氣,黑色的魔氣自他體內湧出,與仙靈之氣、冰靈力在空氣中交匯。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卻像三條溪流,緩緩匯聚在一起。他忽然想起老魔王臨終前說的話:“真正能拯救三界的,從來不是單一的力量,而是彼此包容的心。”
斷魂崖上,同心草在三種力量的滋養下,緩緩破土而出,開出淡紫色的花。墨軒看著那朵花,忽然覺得肩上的疤痕似乎不那麽疼了。或許,這一次真的會不一樣。
姬凝霜看著同心草,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回去之後,一定要重修仙門典籍,把那些被掩蓋的真相公之於眾。她要讓仙門弟子知道,所謂正邪,從來不在身份,而在人心。
冷冰兒望著遠處的雲海,輕輕撫摸著伽羅神匕。她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囑托:“要相信總有一天,三界會真正和平。”她想,那一天或許不遠了。
瘴氣徹底散去,陽光灑在三人身上,溫暖而明亮。墨軒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抹久違的、不帶苦澀的笑容。他們轉身向斷魂崖深處走去,三種不同顏色的靈力在空氣中交織,像一首無聲的歌謠,在這曾經的魔道故地,唱響了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