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萱栩的手在街道上狂奔，鞋底碾過不知是誰的染血發卡。四周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西裝革履的男人撞翻水果攤，蘋果滾到我腳邊，被身後追趕的士兵踩成稀爛的果泥。空氣裏飄著鐵鏽味，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咒罵，更多的是壓抑的嗚咽。
    "這邊！"萱栩突然拽著我拐進狹窄的巷口。她的手掌溫熱，卻在微微顫抖。我的喉嚨像塞著團燃燒的棉花，每呼吸一次都帶著刺痛，右手指縫間不斷滲出粘稠的血，在她手腕上暈開暗紅的痕跡。身後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金屬盾牌碰撞發出的悶響震得耳膜生疼。
    轉角處的垃圾箱突然翻倒，三條黑影撲出來。是感染者！他們脖頸扭曲成詭異的弧度，眼球渾濁發白，嘴角垂著混著血絲的涎水。萱栩迅速抽出藏在腰間的剪刀，刀刃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她擋在我身前，發絲被風吹起，遮住了半張臉。
    "跑！"她的聲音堅定。我踉蹌著後退，卻看見巷口被荷槍實彈的士兵堵住。防毒麵具下透出幽綠的光，他們舉起盾牌，像一堵密不透風的鐵牆。我轉身想往反方向逃，卻被某個感染者抓住腳踝，重重摔倒在地。
    混戰中，我聽見萱栩的驚呼。轉頭看見她被兩個士兵按在牆上，其中一人掄起槍托砸向她的臉。我掙紮著想要爬過去，卻被更多的士兵壓製。膝蓋磕在碎石上，尖銳的疼痛順著脊椎蔓延。我想喊，喉嚨卻被血堵住，隻能發出含糊的嗚咽。
    刺眼的白光突然籠罩了我。當意識重新拚湊起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金屬台上，四肢被皮革綁帶緊緊束縛。頭頂的手術燈亮得讓人睜不開眼，戴著護目鏡的實驗人員在我身邊走來走去，橡膠手套摩擦的聲音格外刺耳。
    "血壓下降！"
    "注射鎮定劑！"
    冰涼的液體注入靜脈，我卻感受不到任何舒緩。身體像被千萬根鋼針刺穿，內髒仿佛正在被絞碎。有人拿著手術刀劃開我的皮膚，鮮血汩汩流出，在金屬台麵上匯聚成小小的血泊。我想尖叫，卻發現嘴巴被粗線密密縫住，隻能發出含混的嗚咽。
    恍惚間，我聽見通風管道傳來細微的響動。是萱栩嗎？她還活著！這個念頭讓我劇烈掙紮起來，綁帶深深勒進皮膚，在手腕上磨出血痕。警報聲驟然響起，實驗人員咒罵著按下紅色按鈕，麻醉氣體從天花板的噴頭噴出。
    "實驗體情緒波動強烈！"
    我在意識消散前，看見通風口處閃過一抹熟悉的衣角……
    我被像條野狗一樣扔在輸送帶上，金屬軌道冰冷刺骨。周圍一個個透明的培養倉從我眼前掠過，倉內漂浮著形態各異的軀體——有的長著扭曲的肢體，有的皮膚上布滿細密的鱗片，還有些根本看不出人形，隻是一團蠕動的血肉。淡藍色的營養液中，氣泡咕嘟咕嘟地上升，在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暈。
    我的後背重重撞在培養倉的玻璃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透過朦朧的液體，我看見對麵倉內有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她閉著眼睛，蒼白的皮膚上插滿銀色的導管，長發在營養液中如海藻般散開。她的麵容與我有九分相似，像是水中倒影般虛幻又真實。
    “新的垃圾。”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來。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抓住我的腳踝，粗暴地將我從輸送帶上拽下來。我被丟進一個散發著腐臭的金屬箱，箱底殘留著暗紅的汙漬。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在我逐漸凝固冷卻的皮膚上投下交錯的陰影。
    紅晶從傷口處瘋狂生長，刺破皮膚時如同無數細小的刀刃。我蜷縮在箱底，看著自己的血肉被晶體取代，意識卻漸漸變得清明。那個臃腫的黑影出現時，我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貪婪的氣息。他取下我身上紅晶時，我沒有掙紮，隻是死死盯著他身後那些漂浮在培養倉裏的“同類”的幻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當黑影離開，我拖著殘破的身體爬出金屬箱。疼痛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意識在腦海中蘇醒……我顫抖著伸出手，看著指甲縫裏凝結的血珠，突然笑了起來。這笑聲幹澀嘶啞，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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