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雨蜷縮在廢棄馬戲帳篷的陰影裏，繃帶在指間繞出猙獰的弧度。紅晶修複的傷口仍在皮下突突跳動，像揣著隻不安分的活物，每勒緊一圈，她齒間便溢出細碎的摩擦聲——那是尖牙刮擦牙齦的動靜，混著呼吸裏的鐵鏽味，透著股被冒犯的暴戾。
    帳篷帆布被風掀起一角，帶進來的沙礫打在鐵皮罐上叮當作響。禁言的赤足踩過滿地晶屑，發間流動的紅光在李鑫雨繃帶上投下斑駁的影。李鑫雨抬眼時，正撞見對方眼尾那抹血色紋路，像極了自己鏡中眼底蔓延的紅晶脈絡。“滾出去。”她的聲音裹著冰碴，視線掃過禁言看似完美的軀體，卻精準捕捉到對方脖頸處一閃而逝的晶狀凸起——那是紅晶過度侵蝕時才會顯露的猙獰，與自己皮下蠢蠢欲動的渾濁如出一轍。
    禁言沒理會她的驅逐，指尖拂過散落的道具：斷裂的綢帶、生鏽的鐵環，最後停在那枚碎裂的麵具上。白瓷殘片還沾著幹涸的暗紅，她慢條斯理地將其按回臉頰，破碎的邊緣硌著皮膚，倒像給那張妖冶的臉鑲了圈獠牙。
    “那是我的東西！”李鑫雨猛地站起，繃帶崩開兩道裂口，紅晶碎片從傷口蹦出來，在地麵彈了幾下。她最恨這種被窺探的感覺，尤其對方還帶著副理所當然的姿態，仿佛這帳篷裏的一切都該任其予取予求。
    禁言掀起眼皮，琥珀色瞳孔裏映著李鑫雨暴怒的臉，卻反手又撈過旁邊的水晶球——那是李鑫雨用來訓練獅子的道具。直到她的指尖觸到個相框，動作才驟然頓住。
    相框玻璃裂了道縫，裏麵的全家福泛著舊黃。穿馬戲服的李鑫雨站在中間，左邊是西裝革履的男人，右邊牽著紮羊角辮的小女孩，身後還藏著個啃著的男孩。禁言的指腹劃過照片上的男人，忽然笑出聲，那笑聲像碎玻璃在絲綢上摩擦：“你居然沒對這照片動手？我還以為你早把這個男人剪爛了呢。”
    “你到底是誰？！”李鑫雨的尖牙咬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暴起。這張照片是她藏在道具箱最底層的秘密，連紅晶感染時都沒舍得撕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怪人怎麽會知道？
    禁言緩緩轉過身，唇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露出兩排細密鋒利的鯊魚牙，紅得像浸過血的瑪瑙：“我是誰不重要。”她抬手撫上自己戴著麵具的臉，聲音陡然壓低，帶著種黏膩的親昵，“紅晶是我的眼睛，瑪門那家夥不過是個跑腿的，真正的源頭在這裏。”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紅晶光芒順著指縫滲出來，“我知道你半夜會對著這照片哭，知道你恨那個男人丟下你，知道他把孩子藏在最深處……我清楚你的一切，親愛的。”
    李鑫雨突然冷笑起來，笑聲裏滿是瘋狂的快意：“知道又怎樣？你以為你能掀翻什麽？”她猛地逼近一步，傷口的紅晶隨著情緒翻湧，“你這副身子早被紅晶蛀空了！再這麽鬧下去，別說這個爛透的國家，你自己先會炸開！到時候我們這些寄生在紅晶上的東西，全得跟著陪葬！”
    禁言臉上的笑意淡了，琥珀色眼眸裏浮出細碎的紅紋，像有血珠在晶體下滾動。她忽然抬手，扯開臉上的破麵具，露出那張被紅晶半覆蓋的臉——完美的皮膚下，晶狀脈絡正沿著顴骨瘋狂生長。“陪葬？”她輕輕歪頭，身後悄然展開半透明的紅晶羽翼，尖端滴落的晶液在地麵腐蝕出小坑，“與其困在這破網裏等死，不如由我親手剪開它。在瑪門那個偽君子動手之前，我要讓所有人看看，真正的紅晶，是會燒起來的。”
    風從帳篷破口灌進來，卷起滿地晶屑，在兩人之間旋出道血色漩渦。李鑫雨看著禁言眼中那團不滅的火焰，忽然覺得指尖的繃帶燙得驚人——那是同一種灼燒感，藏在她瘋狂的笑聲裏，藏在她對全家福的矛盾裏，藏在每個紅晶感染者潰爛的血肉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