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營寨木柵，照在演武場上兩支涇渭分明的隊伍上。
    秦軍身披玄鐵甲胄，長槍如林；樓煩騎兵則身著短皮襖，彎刀斜挎腰間，馬蹄不安地刨著黃土。
    趙姬手持一卷羊皮地圖立於將台，目光掃過兩隊人馬間緊繃的氣氛。
    “秦軍善列陣，樓煩擅奔襲，今日便先演練合攻陣型！”趙姬話音未落，便聽得秦軍陣列中傳來嗤笑。
    “讓這些馬背上的蠻人學陣法？隻怕連左右都分不清！”一名秦軍百夫長刻意提高聲調。樓煩騎兵群中頓時響起尖銳的呼哨，斡赤斤的侄子忽蘭勒勒住戰馬，冷笑回應：“秦人隻會像木樁子般站著挨打，倒不如學我們在馬背上殺敵！”
    演武場氣氛驟然劍拔弩張。趙姬正要開口，忽聽遠處傳來清脆的呼喊：“阿母！玄鉞也要學打仗！”小嬴政牽著白虎幼崽跌跌撞撞跑來，玄鉞脖頸係著的銅鈴叮當作響。
    “政兒胡鬧！”趙姬蹙眉，“新軍訓練凶險，你和玄鉞速速回宮。”
    小嬴政卻攥緊母親衣袖：“阿母說過，打仗要團結！玄鉞能聽懂我的話，它也能讓樓煩的馬乖乖聽話！”他轉向忽蘭，“你敢不敢讓你的馬和玄鉞比誰跑得快？”
    忽蘭被孩童挑釁，頓時漲紅了臉：“比就比！若我贏了，秦人便給我們當馬夫！”
    “若玄鉞贏了，”小嬴政昂起頭，“你們要聽阿母的話好好訓練！”
    眼看事態失控，忽聽得蒼老笑聲傳來。嬴稷在侍從簇擁下登上將台，目光掃過劍拔弩張的雙方：“有趣！本王倒要看看，是草原駿馬厲害，還是我曾孫的白虎威風！”
    趙姬低聲勸道：“大王，新軍訓練......”
    “夫人可知為何讓政兒來？”嬴稷撫須微笑，“這些兵卒，若隻靠軍令威壓，不過是強扭的瓜。讓孩童用天真破局，或許比千言萬語更管用。”
    隨著令旗揮下，忽蘭的棗紅馬如離弦之箭衝出，玄鉞卻蹲坐在地，任憑小嬴政如何催促都紋絲不動。
    秦軍爆發出哄笑，樓煩騎兵則得意高呼。然而就在棗紅馬即將衝過終點時，玄鉞突然如閃電般竄出，雪白身影幾個騰躍便超越戰馬，將忽蘭撞落馬下。
    “耍賴！這白虎使詐！”忽蘭狼狽爬起。
    小嬴政卻拍著玄鉞的腦袋：“阿母說過，戰場上可不管對手用什麽辦法！你若連野獸都鬥不過，怎麽和匈奴人打？”
    嬴稷哈哈大笑：“說得好！傳令下去，今日演武暫停，改辦馬技大會！秦軍與樓煩各展所長，勝者賞酒十壇！”
    暮色降臨時，演武場上酒香四溢。
    秦軍展示了精妙的盾矛配合，樓煩騎兵則表演了在馬背上倒掛射箭的絕技。
    當一名樓煩少年用套馬索套住秦軍百夫長的頭盔時，全場笑作一團。
    “看到了嗎？”嬴稷對趙姬低語，“人心如水，堵不如疏。”
    次日清晨，當趙姬再次來到演武場，發現氣氛已悄然改變。
    她展開從鹹陽工坊特製的沙盤，上麵用彩砂標注著草原地形：“今日演練遭遇戰。秦軍以車陣結盾牆，樓煩騎兵繞後包抄......”
    “夫人！”忽蘭突然舉手，“若敵軍騎兵速度太快，車陣來不及結盾怎麽辦？”
    趙姬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幾張牛皮圖紙：“這是改良後的折疊盾牌，輕便易攜，可快速組成簡易防線。還有這個——”
    她舉起一個鐵製馬鐙，“此物能讓你們在馬上更穩，射箭時不易晃動。”
    樓煩士兵們圍攏過來，好奇地撫摸著馬鐙。
    斡赤斤若有所思：“秦人果然擅長精工巧器，隻是這訓練......”
    “從今日起，每隊由秦樓士兵各半組成。”趙姬目光堅定，“秦軍教你們紀律與陣型，樓煩傳他們騎射與追蹤。但若有違令者——”她指向將台上懸掛的虎頭鍘，“不論秦人胡人，一律嚴懲！”
    訓練初期，摩擦仍時有發生。
    當秦軍百夫長要求樓煩騎兵按規定間距列隊時，忽蘭直接甩了對方一鞭子；而樓煩少年嘲笑秦軍騎馬姿勢笨拙，也被趙姬罰去打掃馬廄三日。
    “阿母，我有辦法！”小嬴政抱著玄鉞湊過來，“讓他們比賽！秦軍比射箭，樓煩比布陣，輸的一方要給贏家洗兵器！”
    趙姬將兒子抱上沙盤：“那政兒說說，如何讓他們明白彼此的重要？”
    小嬴政抓起幾個兵俑擺弄：“比如秦軍擺好陣型，但樓煩沒攔住敵人的騎兵，陣型就會被衝散；要是樓煩偷襲時，秦軍不配合包抄，也抓不到敵人！”
    這番話讓趙姬眼前一亮。她當即下令舉行實戰模擬：秦軍固守假營，樓煩騎兵佯裝偷襲，雙方配合抓捕混入的【匈奴斥候】。
    起初配合生疏，樓煩騎兵過早出擊導致秦軍腹背受敵，而秦軍陣型轉換遲緩又讓樓煩陷入重圍。
    “停！”趙姬策馬衝入戰場，“你們不是敵人！看——”她指著沙盤上糾纏的旗幟，“秦軍的盾牌是樓煩的屏障，樓煩的騎射是秦軍的羽翼。再來！”
    當夕陽第三次染紅營寨時，終於有小隊成功完成任務。
    秦軍百夫長與樓煩騎兵互相攙扶著下馬，身上沾滿草屑卻笑逐顏開。忽蘭拍著秦軍同伴的肩膀：“原來站樁也有站樁的學問！”
    趙姬望著兒子與玄鉞在營地裏穿梭，給訓練的士兵分發胡餅，心中湧起暖意。
    遠處傳來嬴稷的聲音：“夫人可還覺得艱難？”
    “臣妾明白了。”趙姬行禮，“訓練新軍不僅是教授戰法，更是要讓他們成為真正的戰友。”
    “不錯。”嬴稷看著演武場上漸漸融合的兩支隊伍，“待這支新軍練成，大秦鐵騎便能踏出函穀關，橫掃天下！”
    夜幕降臨，營火漸次亮起。小嬴政依偎在母親懷中，聽著秦軍與樓煩士兵用不同語言唱著歌謠，玄鉞趴在腳邊發出滿足的呼嚕聲。趙姬輕撫兒子的頭發，望著遠處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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