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鹹陽城郊新築的夯土城牆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趙姬立在三丈高的了望台，俯瞰著演武場上堆積如山的雲梯、衝車與牛皮幔帳，青銅護甲碰撞間發出清越聲響。
    “攻城之要，首在器械。”她展開一卷刻滿榫卯結構圖的竹簡，“蒙驁將軍，工坊打造的改良式雲梯何時能交付？”
    蒙驁抱拳行禮，白發在風中揚起：“回夫人，半月前已按您的設計加寬踏板，增設防倒鐵爪，三日內便可運抵。隻是這‘井闌’......”他指著圖紙上高聳的木製塔樓，“造價高昂且行動遲緩，是否確有必要？”
    “若要破堅城，必須製高。”趙姬目光掃過遠處模擬的城牆，“敵軍箭矢如雨時，井闌上的弩手可壓製城頭。忽蘭，你久居草原，可知遊牧部落如何應對高牆？”
    忽蘭撓著絡腮胡，憨笑道：“俺們樓煩遇到石堡，就用牛皮裹著羊油撞門，再潑鬆脂點火！不過這城牆可比石堡高多了......”
    小嬴政突然從趙姬身後鑽出來，玄鉞脖頸的銅鈴叮當作響：“阿母，我在書簡上見過！墨子說過‘備蛾傅’，要用滾燙的金汁往下澆！”
    “政兒聰慧。”趙姬摸摸兒子的頭，“但我們既要研習守城之策，更要精研破城之道。蒙毅，你記錄的列國城牆規製如何？”
    蒙毅展開泛黃的輿圖，燭火映得他眉峰緊蹙：“回稟夫人，韓魏城牆多以夯土築成，易受衝車撞擊；趙國邯鄲城磚石包裹，需用投石機破其根基；而齊國臨淄城壕寬達十丈，渡壕器械尤為關鍵。”
    “正是。”趙姬抽出令旗指向沙盤，“明日演練分三路：王翦率秦軍主力攻東門，以衝車配合盾牌陣；蒙恬領樓煩騎兵佯攻南門，吸引守軍兵力；忽蘭帶精銳死士，嚐試用雲梯奇襲西門。”
    次日清晨，戰鼓雷鳴。王翦的衝車裹著浸濕的牛皮，在秦軍盾牌掩護下緩緩逼近城牆。
    城樓上“守軍”的箭矢如雨點般落下，卻被盾牌陣結成的“鐵幕”擋下。
    “撞！”王翦揮劍，數十名士兵齊聲發力，衝車的巨木狠狠撞擊城門。木屑紛飛間，忽聽城頭傳來巨響——守軍拋下裝滿石塊的竹筐，一輛衝車的輪軸應聲斷裂。
    “投石機還擊！”趙姬揮動令旗。秦軍的投石機發出轟鳴，巨石劃破長空砸向城頭，但因距離過遠，大多撞在城牆上崩成碎石。
    蒙恬這邊，樓煩騎兵在南門來回奔馳，揚起漫天塵土。“放火箭！”城頭令下，數十支火箭射向騎兵，蒙恬早有準備，率部避開火網，同時命人將浸油的柴草拋向城門下。
    “點火！”熊熊烈火頓時封住南門，守軍慌亂間用木桶潑水滅火。就在此時，忽蘭的雲梯已悄悄架上西門。
    樓煩死士身手矯健，如猿猴般攀爬而上，卻被守軍潑下的沸水逼退，數人慘叫著跌落。
    “停！”趙姬擲下令旗，麵色凝重，“看似三路齊發，實則各自為戰。蒙恬，你火攻南門雖妙，卻未與主力形成呼應；忽蘭，雲梯攻城時缺乏掩護，白白折損兵力。”
    忽蘭抹了把臉上的燙傷，不服氣道：“夫人，城牆太高，俺們又沒翅膀......”
    小嬴政突然拽住趙姬的衣角：“阿母，玄鉞跳得可高了！要是士兵們也有能‘飛’的東西......”他眼睛一亮，“對了！用繩索蕩過去！”
    蒙毅若有所思：“小公子所言極是。可製鐵鉤飛索，一端係在城垛，士兵借此攀爬，比雲梯靈活輕便。”
    趙姬點頭：“立即打造百副飛索。另外，改良投石機的配重裝置，增加射程。王翦，你說說，如何破解城頭的礌石攻擊？”
    王翦皺眉道：“需有盾牌手組成移動掩體，掩護衝車靠近。但我方投石機若不能壓製城頭，盾牌手恐傷亡慘重。”
    “這就需要配合。”趙姬指向沙盤，“蒙恬的騎兵佯攻時，要設法吸引守軍注意力；忽蘭的飛索死士需趁亂攀爬。三軍如臂使指，方能破城。”
    接下來的日子，演武場日夜回蕩著金屬碰撞聲。
    工匠們將投石機的木質框架換成鐵件，飛索的鉤子淬火加鋼；士兵們反複練習盾牌陣與飛索攀爬的配合。小嬴政帶著玄鉞穿梭在營地，用樹枝在沙地上模擬攻城路線。
    半月後的清晨，薄霧未散。
    隨著趙姬一聲令下，新一輪攻城演練開始。這次，秦軍的投石機率先發難，改良後的配重裝置讓巨石如流星般劃過天際，精準砸中城頭的箭樓。
    “放！”蒙恬一聲令下，樓煩騎兵分成兩隊，一隊繼續在南門虛張聲勢，另一隊卻繞到城牆西側，將浸油的柴草拋向護城河。熊熊大火升起，濃煙遮蔽了守軍視線。
    與此同時，忽蘭帶領的飛索死士早已潛伏在城牆下。“起！”隨著一聲呼喝，鐵鉤如靈蛇般拋向城垛，死死鉤住磚石。樓煩死士抓著繩索，如壁虎般攀爬而上。
    城頭上的守軍慌忙反擊，卻被秦軍盾牌手組成的“移動堡壘”擋住箭矢。王翦趁機指揮衝車，巨木一次次撞擊城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破了！”隨著一聲巨響，城門轟然倒塌。秦軍如潮水般湧入，與城牆上的忽蘭部形成夾擊之勢。短短半個時辰，“敵軍”防線全麵崩潰。
    嬴稷拄著拐杖登上了望台，望著歡呼的士兵，眼中滿是讚許：“趙姬，此役堪稱精妙！但若是遇到糧草充足、援軍將至的堅城，又當如何？”
    趙姬行禮道：“妾身已命斥候探查列國糧道，若遇死守之城，可斷其糧草，圍而不攻。同時，訓練工程兵挖掘地道，從地下破城。”她展開一卷新圖紙，“這是改良後的‘轒轀車’，外覆厚鐵，內藏士兵，可直接抵近城牆。”
    小嬴政握緊拳頭：“曾祖父，等我長大了，要帶著這支軍隊，把六國的城牆都踏平！”玄鉞似乎聽懂了小主人的話，昂首發出一聲長嘯。
    夕陽西下，演武場上的士兵們開始清點器械。
    趙姬望著天邊的晚霞，心中已有了新的謀劃。
    攻城之術雖初成，但如何讓這支軍隊在長途奔襲、異國作戰中依然保持戰力，才是真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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