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萍在icu走廊調試監護儀時，江明華正用棉簽蘸水濕潤林母幹裂的嘴唇。輸液管突然回血，暗紅的液柱倒流成他十七年前退學時簽下的欠條金額。林母渾濁的眼球突然轉動，視線定格在女兒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銀鏈——正是江明華修車鋪學徒時期被扯斷的定情信物。
    "物理競賽需要監護人簽字。"江韶華踹開病房門，校服下擺沾著摩托車機油。他故意將報名表拍在生命體征監護屏上，心電圖瞬間飆升的波形與當年林母血壓計爆表的曲線完美重疊。少年掀開窗簾，正午陽光刺穿林母枕邊的相框——被剪碎的婚紗照底片在強光下顯影，江明華工裝褲的油漬與林雪萍頭紗的蕾絲在反光中咬合成齒輪狀。
    江明華擰緊鬆動的輪椅螺絲，扳手與金屬支架碰撞出熟悉的節奏。林雪萍俯身調整呼吸機參數，垂落的珍珠項鏈突然勾住他後頸的工牌掛繩——兩枚帶鏽的校徽在消毒水蒸汽中輕輕相叩，發出2003年平安夜被摔門聲掩蓋的清脆回響。
    "住院部要換防滑地膠。"護士的喊聲驚醒了儲物櫃裏沉睡的老掛鍾。江明華搬運建材時，腰間的工具包突然散開，生鏽的鈴鐺蓋滾到林母輪椅下——正是當年被她扔出車窗的自行車配件。林母痙攣的手指突然抽搐，在防塵罩上刮出五線譜的凹痕，與監護儀的心跳警報形成詭異和弦。
    暴雨衝刷著醫院玻璃幕牆，江韶華在消防通道組裝遙控車。改裝馬達的轟鳴震得應急燈閃爍，光影在牆麵拚出林父破產那日的股市k線圖。少年將碳酸飲料潑向配電箱，跳閘的黑暗裏，林雪萍腕間的輸液管突然發光——江明華偷偷纏上的熒光膠帶，正與夜校畢業證上的燙金編號同步閃爍。
    林母的康複師推開病房門時，江明華正用砂紙打磨輪椅扶手。木屑紛飛中露出深褐色的舊痕——正是林雪萍十八歲生日宴被他失手打翻的紅酒漬。康複器械啟動的震動驚醒了床頭櫃裏的助聽器，突然放大的環境音裏，所有人都聽見林母喉間擠出的模糊音節：「修車...鋪...」。
    暮色漫過心電監護屏時，江韶華在停車場放飛無人機。鏡頭穿透病房百葉窗，夜視模式下的畫麵裏，林母顫抖的指尖正撫摸著江明華工裝肘部的補丁——針腳走向與她當年撕毀的婚紗設計圖完全一致。少年遙控飛機撞向霓虹燈牌，爆閃的火花中，十七年前被典當的訂婚戒指正在下水道柵格間泛著微光。
    林雪萍在護士站核對賬單時，老式打印機突然卡紙。吐出的不是費用清單，而是江明華夜校時期的考勤記錄——缺勤日期全部對應著她被安排相親的周末。她轉身時白大褂勾住病曆車，散落的ct片在月光下投射出奇異的陰影：林母腦部淤血的形狀，恰似當年被撕碎的情書折痕。
    江明華在逃生通道抽煙，火星墜落在工具箱夾層的報紙上。娛樂版頭條的林雪萍訂婚啟事正在焦痕中蜷曲，露出底層社會新聞的標題——《汽修工夜校畢業考取工程師資格證》。煙霧驚動了消防噴淋頭，暴雨般的水幕裏，兩人十七年前在車棚躲雨時的間距正在自動校正。
    淩晨換藥時分，林母突然抓住江明華的手腕。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她扭曲的掌紋正與他虎口的燙傷疤痕咬合。江韶華衝進來更換輸液袋，故意撕開的包裝夾層裏飄出張泛黃紙條——2003年退學申請背麵用鉛筆寫的：「等我穿上西裝」。
    晨光刺破霧霾時，林雪萍在自動售貨機前駐足。找零的硬幣滾進維修井蓋縫隙，與江明華當年典當戒指換的銀幣發生世紀共振。她彎腰撿拾時，珍珠耳墜突然墜入排水口——十七年前被他撈回的同一顆珠子，此刻正在鑄鐵管壁彈奏《致愛麗絲》的變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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