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萍在教務處翻找檔案時，牛皮紙袋突然爆開。2003年的退學審批表如雪片紛飛，林母用朱砂筆批注的"門不當戶不對"正巧落在江韶華剛交的物理競賽報名表上。少年倚著門框啃蘋果，果核拋物線精準砸中消防栓玻璃，警報聲驚醒了走廊盡頭維修電路的身影。
    江明華扳手下的電線突然短路，火花濺在工裝褲膝蓋補丁處——與林雪萍絲襪勾破的位置完美重疊。他扯下絕緣膠帶時，纏在腕間的銀鏈突然繃斷，齒輪吊墜滾進通風口，與十年前林母摔在他腳邊的訂婚戒圈相撞，金屬刮擦聲刺得兩人同時捂住右耳。
    "韶華的家長會記錄。"林雪萍將文件夾拍在配電箱上，震落夾層裏泛黃的成績單——2006年江明華夜校結業考的滿分電路圖，此刻正與她批改的競賽試卷形成鏡像。少年突然打開消防栓，噴湧的水柱衝開檔案櫃暗格，露出半盒受潮的喜糖，錫紙上的龍鳳紋早被黴菌啃噬成抽象派塗鴉。
    江明華在積水裏打撈斷路器，指尖觸到枚生鏽的鈴鐺蓋。當年林母當眾扯下的自行車鈴鐺，此刻正在他掌心震動出十七年未變的頻率。林雪萍的高跟鞋陷進濕滑的環氧地坪，鞋跟拔起時帶出的混凝土碎渣裏，混著江明華退學那日踩碎的眼鏡鏡片。
    暴雨衝刷著新栽的銀杏樹，江韶華在操場挖出時間膠囊。生鏽的餅幹盒裏沒有情書，隻有半管凝固的ab膠，剝開硬化外殼露出被封印的物件——是林母當年派人送來的支票複印件，金額數字被江明華用機油塗改成林雪萍的生日。
    "教導處要核對戶籍證明。"林雪萍的聲音在雨中發顫，遞出的文件袋滲出深褐茶漬——與她母親當年潑在江明華申請書上的伯爵紅茶同款汙痕。江韶華突然打開改裝音響，震耳欲聾的搖滾樂中，兩人同時聽清磁帶裏被消磁的片段：「雪萍必須嫁給陳教授的兒子」。
    江明華在工具間烘烤工裝，鼓風機掀開墊在櫃底的報紙。社會版頭條上林父破產的新聞正對著娛樂版林雪萍的訂婚啟事，日期都是他接受夜校錄取通知的那天。少年故意將可樂潑在烘幹機電路板，跳閘的黑暗裏，林雪萍腕間的珍珠突然散落，十七顆珠子在地麵滾動成北鬥七星陣。
    "你媽上周中風了。"江明華突然開口，扳手砸中通風管道。藏在管壁夾層的千紙鶴殘骸紛紛墜落，每隻翅膀都寫著未寄出的道歉信片段。林雪萍的白大褂勾住貨架，扯落的檔案袋裏飄出泛黃照片——2003年冬夜，江明華在汽修店櫥窗偷窺她鋼琴考級的畫麵被路燈定格。
    江韶華在雨中放飛無人機，鏡頭穿透醫院vip病房的百葉窗。監視器畫麵裏，林母歪斜的嘴角正對著床頭櫃上的相框——被她親手剪碎的結婚照此刻正在反光中重組，江明華工裝褲上的油漬與林雪萍婚紗的蕾絲奇跡般拚成完整愛心。
    "住院費結清了。"江明華將繳費單折成紙飛機，滑翔軌跡與當年退學申請墜落路線完全一致。林雪萍抓住他殘留機油味的手腕，發現表帶內側刻著極小字跡——是她少女時期在琴凳底部刻的肖邦夜曲編號。
    江韶華突然撞開安全門，懷抱的康乃馨沾著汽修店特有的鬆香味。少年將花束塞進林母僵直的掌心，藏在花瓣間的p3開始播放：二十年前產房外的爭吵錄音裏，林父那句"留下孩子"突然被江明華修理摩托車的引擎聲覆蓋。
    暮色漫過心電圖波紋時，林雪萍在陪護椅下摸到枚生鏽的齒輪。江明華正為呼吸機更換過濾網，醫用橡膠管突然纏繞他結痂的指尖——與當年被林母扯斷的定情繩結手法如出一轍。儀器突然發出長鳴，在林母渾濁的瞳孔裏，兩個身影的倒影正緩緩交疊成十七年前被撕毀的結婚證照片。
    暴雨在淩晨轉為細雨，江韶華在車棚廢墟點燃自製孔明燈。火光穿透宣紙，投射出江明華在林母病房守夜的側影。林雪萍的珍珠項鏈垂落在應急燈罩上，折射出的光斑恰是少年在競賽試卷上畫的家族樹——樹根處用紅筆標注著"刹車片比鑽石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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