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的落地窗濾進暮春的蜜色光線，江明華攥著單簧管吹嘴反複擦拭，金屬表麵映出林雪萍調試小提琴琴弓的側影。陳默突然踹開隔音門抱著定音鼓滾進來："民樂社和管弦樂團的排練室又被學生會搞混了！"少年運動褲上沾著的鬆香粉隨動作揚起，在光束裏織成細小星塵，落在林雪萍散開的五線譜上——那些音符間隙裏洇開的墨點，恰與上周江明華在物理課上偷畫的聲波幹涉圖形成拓撲同構。林雪萍用校服袖口抹去e弦鬆香時，腕間紅繩纏著的銀杏書簽突然滑落，江明華俯身去撿的瞬間單簧管撞上譜架，驚飛的樂譜裏飄出月考時他夾在她筆記本裏的修正帶塗鴉：歪扭的音符小人正在演奏《歡樂頌》。
    《音樂鑒賞》課的階梯教室後排，林雪萍用鉛筆尾端戳江明華手肘："十二平均律的數學原理和你上周算錯的聲速公式有關聯。"少女說話時的氣流掀起譜架上的《和聲學基礎》，江明華上周在生物園撿的櫻花突然從夾頁滑落，五瓣花影正巧覆蓋住林雪萍剛寫的泛音列計算式。陳默嚼著泡泡糖調試電子合成器，突然爆破的粉紅膠體粘住調音器，失真的a4標準音在音響裏炸開時，林雪萍發現江明華藏在琴盒裏的備用琴弦——那截弦上纏繞的熒光貼紙，分明是上月他用物理課示波器測聲波時貼的標記。
    校園文化節的彩排現場飄著丙烯顏料與鬆節油混雜的氣息，林雪萍踮腳調整譜架高度時，江明華突然從身後遞來墊腳的《牛津音樂辭典》。詞典邊緣磨損的燙金花紋擦過她腳踝，少年衛衣口袋裏滾落的撥片正巧卡進地板縫隙，折射的光斑在林雪萍鎖骨處跳成切分音節奏。"民樂社的《梁祝》和我們團的《卡農》得串燒！"陳默舉著學生會批文衝進來時，江明華慌忙收回扶在她腰際的手，指節撞翻的弱音器在地板滾出圓舞曲軌跡，與林雪萍上周在數學課畫的擺線函數圖形成鏡像對稱。
    梅雨季前夕的悶熱午後，江明華蹲在器材室給單簧管加油保養，林雪萍突然抱著受潮的小提琴推門而入。鬆節油瓶蓋卡死的瞬間，少女用力過猛的手肘撞上他後背，金屬鍵柱反射的日光在天花板烙下瞬息即逝的光斑——這景象與上周物理實驗課，兩人調試激光幹涉儀時意外製造的光點矩陣如出一轍。陳默隔著門板喊"教務處要抽查樂器保養記錄"的聲浪裏，江明華用牙咬開瓶蓋的側臉倒映在林雪萍琴身漆麵，扭曲的鏡像中他鼓起的腮幫像極了上月他偷吃她課間餐被噎住時的滑稽表情。
    文化節開幕當天的後台走廊擠滿道具箱，林雪萍提著琴盒後退時踩到江明華散開的鞋帶。兩人跌坐在應急通道的樓梯轉角處，單簧管吹嘴滾落的軌跡在防火門劃出拋物線，驚飛陳默剛粘好的演出流程表。江明華揉著撞紅的膝蓋摸出皺巴巴的濕巾，印著校徽的圖案已被體溫烘成半透明，林雪萍低頭檢查琴弓馬尾毛時，發現他高一開學弄丟的社團徽章竟被當作琴弦微調器的墊片。"《卡農》的十二小節後要插入《茉莉花》變奏！"陳默的吼聲混著舞台音效傳來時，兩人交握的手掌正試圖扶正傾斜的譜架，汗水在樂譜邊緣暈開的圓痕，像極了上月江明華在生物課解剖櫻花時濺落的汁液。
    壓軸節目登場前的暗場間隙，林雪萍摸著黑找到自己的站位，指尖突然觸到江明華手背的溫熱。追光燈亮起的刹那，少年單簧管流瀉出的《歡樂頌》變調與她的《茉莉花》主旋律在空中交織，陳默在控製台按下的混響效果讓聲波在禮堂穹頂形成駐波。林雪萍瞥見江明華翻飛的樂譜上畫滿箭頭標記——那些指引合奏時機的符號，竟與她上周在物理作業本上解的矢量合成題答案完全一致。當最後的重音和弦震落幕布後的積塵，飄散的纖維在光束裏舞成布朗運動軌跡，江明華收勢時揚起的琴弓勾住她發絲，扯落的橡皮筋彈進定音鼓內腔，餘震聲裏他泛紅的耳尖與少女高一開學式上被他嘲笑過的蝴蝶結發飾是相同色號。
    散場後的器材室漫著銅管樂器的冰涼觸感，林雪萍用絨布擦拭琴弦時，江明華突然從圓號箱後遞來保溫杯。"安可曲的改編創意是你的吧？"少年說話時的水汽在金屬管壁凝成霧珠，陳默留在控製台的調音器突然自動播放校歌旋律，變調的頻率讓儲物架上的鑔片微微共振。林雪萍旋開杯蓋發現水溫剛好是45c，這精準度與江明華上周在物理實驗課測比熱容時的數據記錄完全吻合。當暮色浸透禮堂的彩窗玻璃，那些被編譯在諧波列裏的悸動頻率，終將在青春的和聲裏找到永不衰減的共鳴振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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