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華的自動鉛筆芯在導數練習題邊緣斷成三截，鉛灰碎屑落進林雪萍從課桌抽屜抽出的彩色活頁紙上，少女正用帶金粉的熒光筆在錯題本繪製極坐標係，玫瑰線的軌跡被他撞歪的胳膊肘截斷成不連續函數。窗邊懸吊的多肉盆栽投下棱形光斑，陳默傳過來的草稿紙團正中江明華後頸，展開是昨晚遊戲廳兌換券疊成的紙青蛙——鼓脹的腹部用紅筆抄著橢圓焦距公式，剛好蓋住林雪萍壓在筆袋下的校園卡邊緣條碼。講台物理老師拋出的粉筆頭在半空劃出斜拋曲線，林雪萍抬手接住的刹那，袖口褪至肘部露出的電子表表盤反光在江明華的三角函數草稿上，秒針暗紅色陰影恰好截斷他計算失誤的輔助線。
    午休天台鐵絲網纏著不知名的淺紫藤蔓，江明華擰開檸檬汽水時泡沫湧上林雪萍膝頭的《高等代數預習手冊》，碳酸氣泡在關於矩陣秩的例題旁炸開微小濕潤。少女嗔怪著用包了磨砂書皮的精裝本拍他手背，藏在扉頁裏的銀杏葉書簽滑落，正是上周小考時他隔著過道遞來寫著加油字樣的便簽紙。“原來偷夾別人筆記的不止我一個啊？”江明華俯身撿拾時鼻尖掠過她別在耳機線上的琉璃掛飾，昨夜單曲循環的《圓周率之歌》悶響著在兩人縮短的間距裏共振。陳默突然踹開生鏽鐵門喊他們看無人機社團試飛，螺旋槳攪動的氣流掀起林雪萍夾在筆記本裏的模擬卷，最後那道線性代數題的標準答案被陽光穿透，在江明華撐著的水泥地指縫間形成離散的蒙哥馬利斑點。
    體育館儲物間的黴味混著拖把衝洗後的漂白粉氣息，林雪萍踮腳夠頂層置物架上的物理競賽資料時，馬尾發梢掃過江明華舉起的護腕手環。少年別過臉去假裝研究牆上跳高紀錄表，玻璃框內側卻映出少女後頸被陽光曬出的淡金絨毛正與他t恤領口鬆脫的線頭共享相同震頻。“193頁的實驗數據錯位了。”林雪萍突然將磚頭厚的精裝書拍在他胸口，書脊金屬包邊硌得他後退撞響儲物櫃，門板內側貼著的往屆運動會合影裏，兩人去年躲避鉛球時撞作一團的畫麵被震動掀起邊角。陳默在走廊擰開碳酸飲料的嗤響驚得林雪萍踉蹌，江明華本能伸出的右手正攥住她用來束資料的絲巾，拽開的蝴蝶結如雙紐線垂落在他運動鞋係帶糾纏處。
    遊泳館排水口的漣漪吞沒日影，林雪萍蹲在更衣室台階用防水筆給錯題本封皮補色，筆尖漏墨在江明華攤在膝上的電路圖紙背麵暈染出德羅斯特效應。少年分心調整示波器的探頭時扯斷耳機線，左右聲道墜落濺起的水珠在圖紙固有頻率計算式上連成柯西序列。“上周你說積分符號像泳池扶手梯。”林雪萍突然用滴著氯水的發梢甩他手背，耳後未擦幹的水珠順著鎖骨滾入衣領，在江明華調試失敗的聲波傳感器讀數裏化作異常峰值曲線。陳默拍打浮板的聲響激起回聲，浸泡在消毒水裏的計時器倒影被波紋扭曲成黎曼曲麵形狀，兩人伸向同一塊浴巾的手在23c恒溫空氣裏畫出拓撲學不可約的對蹠軌跡。
    烘焙社廢棄的電磁爐殘留焦糖香氣，林雪萍用不鏽鋼量杯舀起漣漪狀的楓糖漿，粘稠金線在江明華剛打印的傅裏葉變換習題集封麵勾出非周期函數符號。少年低頭躲避飛濺糖漿時，衛衣兜裏的電路板焊槍滑出，焊錫熔點溫度融化了少女纏在手腕的草莓發繩塑料籽。“上回你把奧本海默默片字幕改成歐拉公式，害我被電影社追著要賠償。”林雪萍攥著滲出糖汁的紙杯蛋糕逼近，奶油尖頂貼近江明華鼻梁時，烤箱殘餘熱流裹挾著融化的可可脂甜香，在兩人之間發酵出類似特征方程根的虛實相生形態。陳默舉著校刊攝影機撞開門的瞬間，反轉拍攝的液晶屏上映出少女耳垂紅過草莓蛋糕糖霜的光譜分析圖，這是比任何光電效應實驗更直觀的康普頓散射證據。
    輕軌站台的廣告燈箱因電壓不穩明滅，江明華用競賽輔導班傳單折成的紙飛機被季風吹偏航向，打著旋落在林雪萍背包側袋插著的《偏微分方程》外封。少女轉身時列車進站氣流掀動書頁，上周他用紫色熒光筆悄悄標記的重要公式此刻正擦過他的衛衣下擺。“據說23路公交車末班時刻表符合皮亞諾公理。”林雪萍突然指向對麵站台模糊的ed屏，藍色像素點在潮濕玻璃上散射出泊鬆亮斑圖樣，這話正是他三個月前在數學社招新會胡謅的冷笑話。陳默在自動售貨機彈出的罐裝咖啡沿著斜坡滾來，金屬罐體碾壓過軌道碎石發出離散餘弦變換的振幅頻率，正好填補了兩人中間那半步真空地帶的隱函數間隙。
    台風警報解除後的操場積水深藍，林雪萍腳踝係著折壞的自動鉛筆芯當臨時鞋帶扣，踩在江明華用枯樹枝擺出的分形圖案邊沿測周長。少年舉著從氣象站順來的風速計倒退，鞋跟在泥地上犁出的溝壑軌跡與被風撕碎的雲層勢函數同構。“上次你篡改我實驗報告的擬合曲線形狀...”林雪萍的警告被風中疾走的塑料袋打斷，飄搖的透明薄膜掠過少年手腕懸垂的導電墨水屏，指尖殘留的靜電使待機畫麵突然閃現兩人在某次課間同打瞌睡時的偷拍照。陳默在升旗台甩傘的水珠成拋物線墜落，濺在積水麵的同心圓與林雪萍運動褲濺上的泥點交織成哈代克魯格曼模型的空間集聚圖譜，然而這個瞬間的引力常數或許需要重新定義單位量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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