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禮堂演講與咖啡館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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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風帶著溫熱的泥土青草氣息,穿過校園主幹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樹,樹葉沙沙作響,篩落下細碎跳躍的陽光斑點。空氣裏鼓蕩著一種近乎沸騰又摻雜著離愁別緒的年輕氣息。高三的學長學姐們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連課間休息時步履都帶著風雷之勢,眼神堅定又急切。而對於高二的學生而言,一種承上啟下的使命感開始滋生,尤其是那些即將接過學校重要活動接力棒的佼佼者。
學校百年校慶的係列活動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其中一項“薪火相傳,砥礪同行”的優秀畢業生返校交流會將在周末舉行,請回了數位在各自領域嶄露頭角的往屆學長學姐。作為活動的預熱和高二學生代表精神的展現,校方特意安排了一場由高二年級部分優秀學生代表參與的演講預演。地點選在了莊重恢弘的大禮堂。
寬敞的禮堂後台,巨大的深紅色絲絨幕布隔絕了前方觀眾席可能投來的目光。空氣中彌漫著布料漿洗過的味道、木質舞台的陳舊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油彩味。後台一角臨時用屏風隔出一個相對安靜的區域,幾張課桌拚在一起,上麵散落著講稿、潤喉糖、礦泉水瓶和一些女生必備的小化妝鏡。
許清瑤手裏攥著幾乎被汗浸濕的稿紙邊緣,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她站在一麵立式穿衣鏡前,反複調整著胸口的校徽。鏡中的少女一身整潔筆挺的藍白校服,長發為了今天的正式場合精心梳理過,挽成一個優雅低調的發髻固定在腦後,幾縷刻意留下的碎發柔化了她的輪廓。她本就生得極美,眉眼如畫,此時眉宇間卻凝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緊繃。盡管這隻是麵向部分老師的內部預演,但一想到台下坐著的可能是校級領導和即將返校的重量級學長學姐,甚至是自己最敬重的班主任林老師,無形的壓力便如潮水般湧來。
“別太緊張,清瑤。”林雪萍溫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她手裏拿著保溫杯,緩步走到許清瑤身邊,臉上帶著令人安心的笑容,“你的稿子我看過,思路清晰,立意新穎,表達流暢。內容準備得非常充分。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然後把它自然而然地說出來。”
林雪萍今天穿著素雅的米色針織衫配黑色長褲,一身教師職業裝扮,但在學生麵前總是顯得溫和沉靜。她是高二3)班的班主任,同時兼任包括江韻華和許清瑤所在班級在內的生物課教學。學生們對她既敬重又帶著親近。
“林老師……”許清瑤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轉過身,眼神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求助,“我知道……就是……我怕自己到時候卡殼,或者表達不出想要的感覺。”
“你的台風一向很好,比大部分同齡人都沉穩。”林雪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帶著安撫的力量,“記住幾個點:第一,聲音洪亮些,確保後排也能聽清;第二,眼神要照顧到全場不同方位,不要隻盯著一個地方看;第三,”她頓了一下,聲音更柔和了,帶著一絲過來人的了然笑意,“如果在台下找到一張熟悉而可靠的麵孔,能讓你覺得安心的,偶爾看著他說一兩句,心會定很多。就當是朋友間的一次分享。”
這張“熟悉而可靠的麵孔”……許清瑤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了一下。後台另一個角落,江韻華穿著一件稍顯正式些的淺藍色牛津紡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正微低著頭,手指飛快地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敲打著什麽。他作為這次活動的技術支持之一,負責演講過程中的背景ppt播放和音效控製。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裏,側臉線條專注而沉靜,眉宇間是她早已習慣的銳氣與聰慧。陽光從後台高窗的縫隙裏漏進來,正好有幾縷拂在他挺直的鼻梁和微蹙的眉心。
仿佛感受到某種注視,江韻華倏然抬起頭,眼神銳利地掃視過來,恰好捕捉到了許清瑤未來得及完全移開的視線。四目相對的瞬間,許清瑤心頭猛地一跳,剛褪下去一點的耳根熱度又有卷土重來之勢。江韻華眉間的褶皺舒展開來,他原本平靜的眼神裏很清晰地閃過一絲光亮,嘴角也極其短暫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了一個隻對著她才露出的、幾不可察的安撫弧度,隨即又低下頭專注於屏幕。
隻是這麽一個短暫的交匯,許清瑤卻奇異地感覺心髒落回了實處。林老師說的沒錯。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對著鏡子再次整理了一下儀容,眼神裏的慌亂散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逐漸凝聚起來的沉靜光芒。她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這份隱秘的支持感,像一劑強心針。
預演正式開始了。台上燈光聚焦,台下前排評委席坐著數位校領導和負責校慶的核心教師。江韻華操控著控製台,指尖在設備上嫻熟切換。前幾位同學的演講各有特色,內容涉及學習方法、社團經曆或是校園情懷。
輪到許清瑤。她步履沉穩地走上台。當明亮的追光燈落在她身上時,台下觀眾席傳來幾聲壓抑的低低讚歎。她本就是矚目的焦點,此刻站在聚光燈下,更顯氣質出眾。
她站定在話筒前,目光掃過台下評委席,清晰地看到了林老師向她投來的溫和鼓勵的眼神。她微微頷首,調整呼吸,開口。清亮悅耳,帶著少女獨有的、略微清冽卻十分有穿透力的聲音透過音響傳遞開來。她演講的主題是《傳承·責任·未來的想象》,從自己參與校慶海報設計其中蘊含了江韻華不可或缺的技術支持)的感受切入,談到高二年級在學校百年曆史長河中的定位,談青年學子在信息爆炸時代如何保持清醒的學習動力和創新思維,以及對學校未來發展的個人思考。邏輯嚴密,視野開闊,更難得的是字裏行間流露出的真摯情感和對母校的深切熱愛。
當她說到“正如前輩們踏出的堅實腳印,我們也將在這片沃土上努力留下屬於我們這一代的、充滿希望與新意的足跡……”時,情緒達到一個小高潮。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後台控製台的方向。江韻華正凝神盯著她,手下意識地懸空在切換鍵上方,隨時準備配合她的節奏。他對上了她的目光。不同於後台那短暫一瞥,此刻在明亮的燈光下,台下的光線暗淡,控製台的位置仿佛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庇護所。他的眼神毫不避諱地落在她身上,專注、明亮,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肯定。那眼神裏充滿了力量,沉甸甸的,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說得很好,繼續。”
這目光像是一股暖流,瞬間流遍許清瑤的四肢百骸,驅散了最後一絲緊張。她的語速更加從容,表達更加流暢自然,眼神也更加堅定自信地掃向台下的不同方位。整個演講行雲流水,最後的收尾簡潔有力,卻餘韻悠長。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短暫的寂靜後,台下評委席響起了掌聲。幾位老師低聲交流著,臉上都帶著滿意的神色。林雪萍的掌聲尤其欣慰而輕柔。控製台後,江韻華的手指果斷地點下結束音樂的播放鍵,悠揚的旋律適時響起,隨後他抬起手,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嘴角的笑意終於清晰地舒展,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為她而感到驕傲的笑容。
許清瑤鞠躬下台,回到後台,一顆心仍在胸腔裏歡快地鼓動著。她不是為掌聲雀躍,而是為自己的完整表達和那無聲傳遞的力量。
“非常精彩,許清瑤。”林雪萍第一時間走過來,遞上保溫杯,裏麵是溫熱的胖大海冰糖水,“尤其後半段,真正進入了狀態。”
“謝謝林老師。”許清瑤接過杯子,小口喝著,甜絲絲的水滑過喉嚨,潤澤了略顯幹澀的聲帶,也潤澤了心情。她的目光越過林老師,搜尋著角落的位置。江韻華已經離開控製台,正背對著她們,蹲在一個打開的器材大箱子前翻找著什麽,高大的背影微微弓著。
演講預演結束,禮堂裏的人很快散去,各忙各的。有任務的留到最後收拾。許清瑤幫忙整理講台桌麵,江韻華則在清理後台的音頻線纜和器材。
“喂,江韻華,”許清瑤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到他身邊,“剛才……嗯……謝了。”聲音不大,帶著點完成重要任務後的輕微疲憊和感激。
江韻華正在盤繞一卷厚重的黑色信號線,聽到聲音抬起頭,瞥了她一眼,語氣隨意:“謝什麽?舉手之勞。ppt沒卡殼,你講得確實不錯。”他把盤好的線塞進器材箱,“哦,對了,”他從旁邊另一個敞開的、看起來像是裝廢舊海報展板的箱子裏,扒拉出一個扁方形的東西,拍了拍上麵細微的灰塵,遞給許清瑤,“你的文件夾。之前做校慶設計草圖時亂放的吧?掉在這箱子邊角了,差點當廢舊材料扔掉。”
許清瑤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麵是自己畫的校慶活動規劃草圖初稿,還有兩張未完成的彩色小稿,確實是她前些天跟著學生會在這裏整理東理時丟的。心底湧起一陣慶幸和後怕:“幸好你找到了!我以為丟了!”
“下次記得自己的東西收好點。”江韻華蓋上裝信號線的箱子,隨口道。動作幹淨利落。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稿子背那麽熟,怎麽在後台還緊張得跟什麽似的?”他看著她,眼神帶著點探究,嘴角卻又有一絲了然的笑意。
被他戳中心事,許清瑤臉頰微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停留:“誰說的?我哪有緊張!就是……就是沒休息好。”她試圖強詞奪理,揚了揚手裏的文件夾,“總之,謝謝你了!文件夾和……及時雨。”
江韻華沒再繼續追問,隻是低笑了一聲,笑聲低沉悅耳,讓許清瑤耳廓有點發燙。那笑聲仿佛在說:行吧,你說不緊張就不緊張。
兩人收拾利落,並肩走出空曠得隻剩下回音的大禮堂,陽光重新傾瀉在身上,帶著暖意。正午已過,學校食堂的高峰期已接近尾聲。
“下午沒課吧?”江韻華側頭問。
“嗯,自習為主。你呢?”
“下午林老師他們高三年級要開個生物教研緊急會,臨時調課了,自習。”江韻華解釋道,“林老師讓我去她辦公室拿份之前借給我的資料,順便幫她打印點明天周測要用的小練習卷。”
許清瑤了然地點點頭。提到周測,她想起什麽:“對了,林老師的生物講義精編,你是不是有最新版電子檔?能發我一份嗎?我那份紙質的好像被我不小心弄髒了。”她吐了吐舌頭。
“行,郵箱發你。”江韻華幹脆地應下。
學校大門不遠處的城市景觀帶上,一座具有現代設計感的玻璃幕牆建築正在施工改造。那原本是一家定位模糊、經營不善的商業體,如今被整體盤下,計劃改造成融合文創、咖啡簡餐和共享辦公空間的多功能綜合區。這個項目,正是江明華工作室最新的中標設計。
午後的咖啡店內,陽光被玻璃幕牆過濾後,柔和地灑在原木色的長桌上。空氣中彌漫著深烘焙咖啡豆的濃鬱香氣和新鮮牛角包的黃油甜香。
林雪萍坐在靠窗的角落位置,麵前攤開一本厚厚的生物競賽輔導資料,筆尖在紙上輕輕勾劃,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她今天下午本來有課,臨時調整後空出了一段難得的個人時間。高三學生的競賽輔導方案需要細化,這裏清靜的環境正好適合思考。
她剛將一段知識結構圖梳理清晰,桌麵的光線被一道身影短暫遮蔽。她以為是服務生,抬頭卻對上江明華帶著笑意和暖意的雙眸。
“忙裏偷閑?”他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將手裏提的一個紙袋放到桌上,“知道你這會兒大概有空隙,路過一家剛出爐的老式菠蘿包店,記得你愛吃這個口味?”紙袋散發出誘人的黃油和糖霜混合的甜蜜焦香。
林雪萍合上書本,鼻尖不自覺地嗅了嗅那香氣,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意:“你怎麽知道我沒吃午飯?”語氣帶著一絲被精準拿捏住的無奈和甜蜜。她從食堂出來就被學生拉去答疑,隻匆匆啃了個麵包。
“猜的。”江明華拿起桌上的水單,一邊看一邊說,“正好,我也沒吃。順路過來看看這工地進度,順便歇歇腳。”他指了指外麵被綠色防護網和安全圍欄包裹的建築主體,“內部框架改動比較大,下午要和施工方再對一遍水電預埋的點位。”
服務生送來冰美式和江明華點的芝士火腿牛角包。林雪萍也點了一杯熱拿鐵。
“菠蘿包先墊一口?”江明華將紙袋往她麵前推了推。
林雪萍從裏麵拿出一個還帶著微熱餘溫的菠蘿包,金黃油亮的酥皮層次分明。她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掉渣的外皮和內裏鬆軟香甜的麵包在口中完美融合,濃鬱的黃油香氣和恰到好處的甜度瞬間征服了味蕾。“唔,味道真好。”她滿足地輕歎一聲,眼眸彎起,卸下了幾分教師的嚴肅。
兩人悠閑地吃著下午茶。江明華偶爾指著窗外工地的方向,低聲說兩句設計改造的難點或者創新點,比如如何保留原有結構承重同時創造更通透的公共空間,如何設置嵌入牆壁的綠植係統改善室內空氣質量,如何引入智能調光玻璃調節光線和能耗……林雪萍雖不懂具體工程,但她善於理解和分析,總能從應用效果和用戶體驗的角度提出一針見血的問題或想法。這種工作性質截然不同、卻能彼此理解並給予建設性回應的交流模式,早已是他們感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對了,”江明華端起冰美式啜飲一口,指尖隨意地摩挲著杯壁,“剛才過來前,順道去了趟老校區旁邊的舊書鋪子,想找幾本設計年鑒參考資料,沒想到碰見個‘古董’。”
“嗯?”林雪萍抬起頭,眼裏帶著好奇。
江明華從隨身的公文包側袋裏,小心地抽出一張明顯有些年頭的照片。照片邊緣有些磨損,微微泛黃。他將其輕輕推過桌麵。
林雪萍接過,當目光觸及照片內容的瞬間,不由得微微怔住。
照片拍攝的似乎是某個陽光明媚、充滿節日氛圍的校園運動會場景。背景能看到紅色的跑道、綠色的草坪和遠處飄揚的彩旗。焦點卻落在人群中的兩個人身上:一個是穿著明顯寬鬆不合身、寫著號碼布的高一校服的短發少女正是當年的林雪萍),紮著簡單的馬尾,額角還有細密的汗珠,臉頰因為奔跑而紅撲撲的,手裏似乎還拿著一瓶快喝光的水,正看向旁邊,笑得靦腆而燦爛。而站在她身邊的少年,穿著同款校服,身形挺拔得多是高中時期的江明華),他微微側著頭,視線專注地看著身邊的女孩,一隻手拿著一個打開的紙盒,裏麵是幾隻包裝粗糙的冰棍,另一隻手正遞了一支給她。男孩的眼神明亮清澈,那份溫柔幾乎要溢出畫麵。背景是喧鬧的運動會,可照片定格下的這一角,卻有種遺世獨立的安靜美好。照片右下角有個模糊的日期水印:2007年10月13日。
“這……你怎麽找到的?”林雪萍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上兩個青澀的身影。那些被塵封在記憶深處、被繁重工作和歲月磨得有些模糊的細節,如潮水般湧回腦海——那是她高中參加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校運會,為了班級榮譽跑了八百米,累得氣喘籲籲。江明華不知從哪裏弄來了當時校門口小賣部很緊俏的鹽水老冰棍,冒著被老師沒收的風險帶進來給她降溫……
“書鋪老板淘舊物時翻出來的。他說在一堆舊雜誌裏夾著,大概是當年哪個攝影愛好者拍的,洗了幾張放學校公告欄展示過,不知怎麽流落出去了。他一眼就認出照片裏的人是‘宏圖設計’的那個年輕老板你,還有……”老板促狹地指了指照片上的林雪萍,“他女朋友。”書店老板恰好曾是江明華高中時的生物課代表,自然認得當年年級裏這對備受矚目的才子佳人。
林雪萍忍不住笑出聲,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既是因為照片上少年毫不掩飾的溫柔注視而心動,也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舊時光禮物。“那時候……真是幼稚。”她低聲說,語氣卻柔軟得能化開糖霜。
“我倒覺得很珍貴。”江明華凝視著照片,又抬眼看向坐在對麵、褪去了青澀卻更顯睿智溫婉的她,眼神裏的溫柔與照片裏的少年如出一轍,隻是更深沉,更篤定,“看,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笑起來最好看。”他伸出手,穿過小小的桌麵,自然地覆上她握著照片的那隻手的手背。
掌心溫熱,熟悉的觸感和電流般的悸動同時傳來。咖啡店的背景音樂舒緩流淌,窗外城市的喧囂被玻璃隔絕得模糊不清。時光仿佛在他們身上完成了某種奇妙的閉環,從青澀懵懂的並肩,到如今成熟沉穩的相伴,那份心意,如同深埋地下的種子,生根發芽,最終長成遮風擋雨的枝繁葉茂。
林雪萍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目光再次落在照片上,唇角的笑容溫柔而寧靜。
短暫的午休時光結束,江明華需要趕去工地現場對接細節。林雪萍則收拾書本,準備去圖書館查閱幾份資料,然後再回學校處理學生的一些問題。
走進高二教學樓,通往辦公室的走廊安靜而明亮。下午第一節自習課的上課鈴聲已經響過。經過某個班級的窗外時,林雪萍習慣性地放緩腳步,目光掠過一排排伏案學習的身影。她在高二3)班的窗戶邊停住了腳步。
靠窗的位置,許清瑤正低著頭,手裏拿著一份顯然是手寫的、修改痕跡滿滿的講義複印件大概率就是從江韻華那裏打印的最新版本),專注地看著,時而用筆在旁邊的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麽。她臉上已經沒有了上午演講前的緊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浸在知識梳理中的平和與認真,偶爾遇到難點,秀氣的眉頭會微微蹙起,唇瓣也輕輕抿著。
而坐在她斜後方不遠處的江韻華,正在自己的座位上,低著頭畫著什麽。林雪萍的角度看不真切他具體在畫什麽,但他麵前的a4紙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線條和符號。他筆下的線條剛勁有力,偶爾停下來,托著下巴思考幾秒,眼神專注而明亮。他的目光並不在許清瑤身上,但兩人都坐在窗邊的陽光下,構成了一幅安靜自習的和諧畫麵,像是同一片知識海洋裏並肩航行的兩葉小舟。
林雪萍沒有驚動任何人,微笑著看了片刻,便輕輕邁步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桌麵上堆疊著學生作業、待處理的文件和下午工作安排。她將那張泛黃的老照片小心地夾在了自己常用備課筆記本的扉頁裏。指尖拂過照片邊緣,又想起咖啡店裏那雙交疊的手,以及窗外那兩個在陽光裏各自努力的年輕背影。
青春或許有許多種樣子,但那份為了目標而努力的堅定,和彼此間那份無言卻堅實的陪伴與支持,永遠是其中最動人、最值得銘記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