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咖啡廳的數學題與音樂會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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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午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肆無忌憚地傾灑在“墨痕”咖啡廳的原木桌麵上,形成一片溫暖明亮的光斑。空氣中混合著現磨咖啡豆深沉的焦香、新鮮烘焙甜點濃鬱的黃油氣息,以及書本紙張特有的幹燥墨香。這裏毗鄰江城大學,環境雅致安靜,是不少學生自習、小組討論,乃至老師們備課放鬆的熱門去處。
在靠窗光線最好的一張四人方桌旁,坐著兩對關係微妙卻又融洽的身影。
江明華和林雪萍占據了桌子一側。江明華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顯示著複雜的建築結構圖紙,旁邊攤開一本厚厚的建築規範手冊,他正蹙著眉頭,修長的手指在觸控板上移動,時不時在速寫本上飛快記錄幾筆。他穿著質地柔軟的灰色亞麻襯衫,袖口隨意地卷至小臂,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他最近接的舊社區改造項目進入了深化設計階段,甲方對活動中心頂棚的承重結構提出了新的要求,他正在反複測算和構思方案。
林雪萍則斜斜地坐在他身邊,手邊放著一杯氤氳著熱氣的玫瑰紅茶,麵前攤開的是幾份高二年級的生物選修教材和教案草稿。她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紅藍兩色的記號筆,正專注地在書上做著批注,時而停筆凝思,微蹙的眉頭與江明華竟有幾分神似。她剛帶完兩節實驗課,此刻正利用下午沒課的時間,爭分奪秒地為下周的“基因工程倫理與社會影響”專題備課。陽光穿過玻璃,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側臉的輪廓在光線下顯得柔和而寧靜。
桌子的另一側,氛圍則截然不同。江韻華和許清瑤對著坐。許清瑤麵前攤開的是厚厚一本《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真題集錦》,上麵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各種演算草稿,她的眉心幾乎擰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校花今天紮了個高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優美的天鵝頸,簡潔的白色t恤外罩了一件薄荷綠的薄款針織開衫,青春活力中透著專注的知性美。此刻,她正被一道涉及空間向量與立體幾何的綜合大題死死纏住,思路像走進了死胡同。
江韻華就坐在她對麵,姿態顯得比她閑適許多。他麵前的桌麵更幹淨,隻放著一杯加了冰的檸檬蘇打水,一根吸管被他無意識地咬在嘴裏,另一隻手裏把玩著一支精致的黑色鈦合金鋼筆——那是他去年數學競賽拿了省級一等獎後,許清瑤送給他的禮物。他歪著頭,眼神不時瞟向許清瑤緊鎖的眉頭和她試卷上打滿問號的地方,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的笑意。他早就做完了這套題,包括許清瑤此刻絞盡腦汁的那一道。他是被許清瑤軟磨硬泡加上一頓免費午餐的承諾)拉來當“外援”的,名義上是陪同做題,實際是隨時待命的“解題機器人”。
“韻華,”許清瑤終於按捺不住,放下了筆,雙手支著下巴,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向對麵的男生,刻意放軟的語調裏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這道題……那個空間四麵體的坐標點,輔助線到底要怎麽引啊?我設了向量,也算了角度,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條件……”
江韻華的目光從那道題上掠過,答案幾乎呼之欲出。但他並沒有立刻給出解法,而是探身向前,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草稿紙上的某一個點:“你第一步的向量方向判斷是對的。但輔助線的思維定式了。試試用空間基底法分解向量的分量?題目那個看似多餘的點坐標其實是個很好的基準。”他的聲音不高,清晰而沉穩,帶著一種解題者特有的穿透力。
許清瑤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連忙低頭重新審視題目和自己之前的演算:“空間基底分解……基準點……”她嘴裏念念有詞,手指在坐標圖上飛快地比劃著。忽然,“啊!”她低呼一聲,激動地抬起頭,眸子裏像是瞬間點燃了兩簇小火焰,看向江韻華時充滿了被點醒後的驚喜和一絲崇拜,“明白了!用a點做原點!o向量的z分量剛好抵消……”她立刻埋下頭,筆尖在紙上刷刷作響,思路豁然開朗。
看著她瞬間綻放的笑顏和重新煥發的神采,江韻華無聲地彎了彎唇角,低下頭,掩飾住那一抹因自己小小的提示就讓她欣喜若狂而帶來的滿足感。他吸了一口冰涼的蘇打水,冰爽的氣泡在舌尖炸開,心底也莫名地升起一股清甜的暖意。
江明華被他們這邊的動靜吸引,從複雜的結構圖中短暫抽離。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弟弟那副故作淡定、實則眼神裏藏著得意的樣子,又瞥了一眼許清瑤埋頭奮筆疾書的認真側影,嘴角也勾起了一絲溫和的笑意。他用筆帽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圖紙,對林雪萍輕聲說:“現在的孩子真不錯。學起來有股子鑽勁。”他指的是許清瑤那種遇到難題不輕易放棄的韌勁。
林雪萍也正含笑望著他們,聞言收回目光,看向江明華:“嗯,許清瑤在理科上確實很有天賦,就是有時容易鑽牛角尖,好在有江韻華在旁邊能拉一把。”她對這種學生間良性的互相促進樂見其成,“就像你當年在物理上拉我一樣。”後半句語氣放得更輕,帶著點促狹和甜蜜的回憶。高中時,物理是她最頭疼的學科,而江明華則是物理競賽的常勝將軍。
江明華眼神微動,一抹柔情在眼底漾開,放下筆,側頭看著她:“我可不是無償服務。某個數學課代表可是用她的高分筆記作為交換的。”他指的是林雪萍當時在年級名列前茅的數學筆記,不知道被多少同學覬覦。
林雪萍想起往事,忍不住輕笑出聲,順手用筆帽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胳膊:“等價交換而已,江同學。”
他們的低聲交談和眼角眉梢傳遞的親昵默契,無聲地流淌在午後的陽光裏。對麵正沉浸在解開難題喜悅中的許清瑤,不經意間抬頭,恰好捕捉到了林雪萍那帶著罕見俏皮的笑容和江明華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那畫麵美好得如同電影定格,讓年輕的少女心中微微一怔。成熟的愛情原來是這樣的嗎?不需要太多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細微的動作,就將彼此的心意和依戀顯露無疑。這和江韻華在她解不出題時偶爾流露的“看笨蛋”的眼神雖然她打死不認)不同,是更深沉、更熨帖的暖流。她心底悄然滑過一絲對未來的、朦朧的憧憬。
“呼!搞定!”許清瑤長舒一口氣,放下筆,臉上帶著打勝仗般的紅暈,舉起那張寫滿了解答過程的草稿紙,展示給江韻華看,眼睛亮晶晶地尋求肯定,“你看,對不對?”
江韻華仔細掃過幾個關鍵步驟,點了點頭,簡潔地評價:“方法對,結果也對。就是計算過程有點囉嗦。”他精準地指出了其中一個可以簡化計算的公式應用點。即便是在誇讚,他也習慣性地帶著一絲挑刺的冷靜。
許清瑤立刻瞪了他一眼,不滿地嘟囔:“能解出來就不錯了!挑三揀四……哼!”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卻藏不住。她收拾好東西,看了看時間,忽然想起什麽,從隨身的帆布包裏拿出手機,湊近江韻華,神秘兮兮地小聲說:“喂,給你看個好東西。”
江明華和林雪萍也被她的舉動吸引了目光。
許清瑤點開手機相冊,找出一張照片。照片裏是穿著圍裙的江明華,姿態略顯局促地站在他們家那個寬敞明亮、充滿現代化氣息的開放式廚房裏,正專注於操作台上的一台……咖啡機。他眼神認真,眉頭微蹙,似乎在研究機器的按鍵功能,那副平日裏在項目圖紙上指點江山、此刻卻對著一杯咖啡嚴陣以待的模樣,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反差萌。背景的暖光燈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溫柔的陰影,家居生活的鬆弛感與他平時工作時的嚴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張媽偷偷拍的!”許清瑤笑得像隻偷到腥的小貓,“說你哥最近迷上手衝咖啡,立誌要超越咖啡館水準,這是他在家做失敗了的第n杯,表情可嚴肅了!張媽說像在拆炸彈!”她的聲音雖然壓低了,但鄰桌的兩人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內容。
林雪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看向江明華。江明華表情瞬間僵住,耳根微微泛起不易察覺的紅暈,他無奈地扶額,對著自家弟弟抗議:“媽和清瑤就是愛瞎搗亂!我那是在研究不同水溫和濾紙流速對風味的細微影響!”他試圖辯解,但那略顯尷尬和一絲不好意思的語氣,和他平日裏沉穩自信的形象形成了絕妙的反差。
這瞬間流露出的、屬於家常的柔軟和笨拙,不僅讓許清瑤和江韻華笑得前仰後合江韻華難得笑得露出了整齊的牙齒),更是精準地戳中了林雪萍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那個在她心中永遠是解決問題的主心骨、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在咖啡豆麵前也會有這樣“笨拙”又執著的可愛一麵。這不是缺點,而是隻在她以及家人)麵前才展露的、真實鮮活的生活側麵。她看向江明華的眼神,笑意更濃,帶著一種“我懂你”的脈脈溫情。
看著自家老哥難得的窘態和未來嫂子她單方麵認定的)眼中那縱容溫柔的笑意,許清瑤心情大好。恰在此時,服務生端上了幾份他們稍後點的甜點——兩杯覆盆子慕斯和兩杯抹茶紅豆卷。
“好啦好啦,算我說錯話,”許清瑤笑眯眯地把那份點綴著新鮮覆盆子、顏色紅潤誘人的慕斯推到江明華麵前,“明華哥,喏,給你個台階下,請你的!賠罪啦!”又把自己那份抹茶紅豆卷推給江韻華,“喏,你的苦力費!”動作自然流暢,帶著點小姑娘特有的“賄賂”式的狡黠,又很好地調節了氣氛。
江韻華瞥了一眼推到自己麵前的甜點,又看了一眼故作大方的許清瑤,沒說話,隻是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抹茶紅豆卷送進嘴裏,濃鬱的抹茶粉微苦的香氣和紅豆沙細膩的甜糯完美融合,嘴角卻勾起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淺淡弧度。他順手把桌上那杯自己隻喝了一小半、冰幾乎化完的檸檬蘇打水推到許清瑤手邊,動作隨意自然,仿佛天經地義——他知道她喜歡這個味道,而且此刻需要解膩。這個細節被林雪萍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笑意更深。
江明華看著眼前少女巧笑嫣然地遞上的甜品“賠罪”,剛才那點小小的尷尬也煙消雲散,隻剩下被晚輩“調侃”後的無奈與一絲暖意。他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覆盆子慕斯,酸甜平衡的口感在舌尖化開。生活裏有這樣的“意外”和小鬧劇,似乎也不錯。
輕鬆的氛圍重新彌漫開來。陽光流淌,咖啡香縈繞,四人各自專注於眼前的事務,偶爾低聲交談幾句,分享一塊甜點。時間在靜謐與專注中悄然滑走。江明華終於在那個關鍵節點上找到了一個他滿意的結構優化方案,緊繃的眉宇舒展開,眼中流露出工作的快意。他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脖頸,目光掃過窗外,夕陽的金輝已經開始暈染天際線。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側身轉向身邊的林雪萍,聲音放得柔和:“對了,雪萍。下周五晚上有空嗎?”
林雪萍剛在紙上寫完一段關於“基因編輯技術在罕見病治療中麵臨的倫理困境”的要點,聞言抬起頭:“嗯?應該有空,怎麽了?”她的眼神清澈,帶著詢問。
江明華從他那設計感極強的灰色帆布公文包內側口袋裏,小心地抽出兩張薄薄的紙質票券,遞到林雪萍麵前:“下周五晚上七點半,市藝術中心音樂廳。楊鬆林指揮率愛樂樂團的本季閉幕演出,重頭戲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期待,“票是托朋友留的,位置不錯。我記得你大學時選修過《西方音樂賞析》,這門課可是你少數沒考第一但也念念不忘的幾門課之一。”他帶著點笑意補充道,精準地戳中了她當年因為迷戀這部協奏曲的第三樂章而通宵聽唱片的回憶,“而且,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好好聽場音樂會了?”
票麵上精美的字體和藝術中心的燙金標誌在林雪萍眼前展開。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那宏大深沉又充滿浪漫激情的旋律,尤其是曾被電影《時光倒流七十年》引用、如同靈魂低語般的第三樂章主題,瞬間擊中了她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柔軟與悸動。當年那個為了聽明白這部作品的不同版本,縮在圖書館視聽室戴著笨重耳機,心潮起伏卻故作平靜的少女時光,仿佛被這小小的票券悄然喚醒。而上一次和江明華肩並肩坐在音樂廳裏,沉浸在純粹的旋律海洋中,好像……真的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久到模糊了具體的細節,卻清晰記得那種靈魂相契的美好感受。
一種夾雜著欣喜和感動的暖流瞬間湧上心頭。她沒想到他連這些細節都記得,甚至將它們變成了一個具象的、令人期待的邀約。林雪萍的眼睛亮了起來,像瞬間落入了星光,唇角的笑意如同漣漪般緩緩漾開,帶著清晰的驚喜和溫柔:“當然有空!太好了,這票太難得了。”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票麵,語氣裏滿是欣然應允,“我很喜歡,非常喜歡。”不僅僅是喜歡這場音樂會,更是喜歡他這份細水長流、卻總能恰到好處地觸及她內心深處的用心。生活中偶爾的儀式感和浪漫,猶如平凡沙礫中的珍珠。
“那就這麽定了。”江明華看到她毫不掩飾的開心,心情也格外舒暢,仿佛工作上的難題徹底被此刻的滿足替代。
對麵的許清瑤從厚厚的習題冊上抬起頭,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音樂會”這個關鍵詞。她立刻眼睛放光,充滿向往地感歎:“哇!拉赫瑪尼諾夫的‘拉二’鋼琴協奏曲!超級經典的!聽說這次請的是國際上都很有名的青年鋼琴家……好羨慕啊林老師!”少女情懷總是帶著點對浪漫藝術氛圍的天然向往。
江韻華聞言,抬頭看向自家哥哥,挑了挑眉,語氣帶著點揶揄:“哥,你這情報工作做得夠仔細的啊?” 明顯是在調侃他連嫂子大學選修課的排名和愛好都門兒清。
江明華坦然接受了弟弟的調侃,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的自豪,隻是橫了江韻華一眼,意思是“小子管好你自己”。他轉過頭,對林雪萍壓低聲音,帶著點神秘和分享的喜悅補充道:“其實票是上周就拿到了,特意等你今天忙過那兩節重要的公開課才告訴你。” 他知道她為那兩節課付出了多少心力,不想在備課時分她的神。
這份體貼入微,讓林雪萍心底的暖意更甚。她點點頭,小心地將那兩張承載著期待的票券收進自己隨身的手包夾層裏,動作輕柔真實,如同收藏起一份獨屬於兩人的、關乎聲音與情感的契約。
窗外的落日已沉入地平線大半,餘暉將天際染成濃烈的橘紅與紺紫,晚霞流雲映照著這座城市的輪廓。咖啡廳裏的燈光適時亮起,柔和地灑下來。
許清瑤看看時間,輕輕碰了碰江韻華的胳膊,小聲提醒:“喂,差不多該走了,晚自習數學小測占座要緊。”
江韻華點點頭,開始利落地收拾桌上的書本和文具。
林雪萍也整理好教案和課本,江明華關掉電腦,將圖紙和規範手冊收攏。
四人收拾完畢,一起走出“墨痕”咖啡廳。初夏的晚風帶著褪去燥熱後的溫潤,輕輕拂過臉頰,很是舒服。校門方向離這裏還有段距離,林雪萍和江明華不趕時間,便和他們一起往學校方向走,正好也散散步。
江韻華和許清瑤走在前麵兩步遠的地方。許清瑤手裏抱著那本厚重的奧數題集,腳步卻輕快得像隻小鹿。大概是因為那道困擾她許久的難題在江韻華的“點撥”下順利解決,此刻心情格外舒暢,晚風似乎都格外清爽。她忍不住微微側身,一邊倒著走,一邊興致勃勃地對著江韻華說話:
“喂,江韻華,下周六晚上年級不是有個小範圍的高難度數學集訓嗎?聽說請了去年io的金牌教練來特訓。你去不去?”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對挑戰的期待和對知識的渴望。在頂尖學術的領域,她同樣有著不服輸的勁頭和對更強者的向往。
江韻華雙手插在校服外套的口袋裏,步伐隨意卻沉穩,目光落在她因為興奮而微微發亮的臉龐上,淡淡應道:“去。機會難得。”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但了解他的人知道,他從來不會錯過這種能真正學到東西、挑戰自身極限的場合。
許清瑤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又倒回幾步變成並排走,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那行,到時候筆記共享。省得我又在哪一步卡半天。”她毫不客氣地直接預約了他的智力成果,語氣理所當然,卻又帶著一種隻有親密夥伴間才有的熟稔和信賴。
江韻華沒說話,隻是微不可察地揚了下下巴,算是默認。他的目光掃過她帶著狡黠笑意微揚的嘴角,掠過她束起的高馬尾在晚風中輕輕擺動的發梢,最後落在前方被夕陽拉長的兩人並行的影子上。初夏傍晚的光線將他們輪廓清晰的影子投在街道上,像一張無聲的剪影畫。晚風習習,少女身上淡淡的檸檬草洗發水的清新香氣若有似無地飄來,混合著她說話時輕快的語調,構成了一種獨特而令人安心舒適的氛圍。
這短暫的沉默,並未讓許清瑤停下話匣子。她很快又興奮地聊起了集訓可能涉及的題型和她對一些特殊解法的猜想,清脆的聲音在傍晚寧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有活力。江韻華偶爾簡短地回應一兩個字,更多的時候是在傾聽,目光落在她不斷開合的嘴唇和神采飛揚的眼睛上。夕陽金色的光芒給她的發絲和側臉輪廓鑲上了一道細細的金邊,年輕蓬勃的生命力在光線下蓬勃綻放。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同投入湖麵的一顆小小石子,在他平靜的心湖中心悄然擴散開一圈漣漪,帶著點溫暖的、微醺的悸動。這一刻的並肩同行,與在喧囂快餐店裏的討論、在咖啡館的並肩“戰鬥”都不同,有著一種獨屬於傍晚安寧的、朦朧的美感。
走在稍後一步的林雪萍和江明華,默契地放緩了腳步,將前方年輕人低語的“二人世界”空間留給他們。
“看著他們,真有點像我們那時候的樣子。”林雪萍看著前麵兩個孩子充滿活力的背影,輕聲對身邊的江明華說,語氣帶著淡淡的懷念和由衷的欣賞,“隻是我們那會兒……好像沒他們這麽多花樣。”
江明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神深邃溫和:“時代不同了。他們現在比我們那會兒懂得表達,也敢想敢做。” 他指的是許清瑤的主動和對目標的明確追求。說著,他低頭看向林雪萍,眼神裏有溫暖的笑意流淌,壓低聲音,“不過,論耐心和細致,我覺得還是你當初把我追得團團轉的時候更勝一籌。”
林雪萍猝不及防,臉上驀地飛起一片紅霞,下意識地反駁:“誰追你了!明明是你……” 話到一半又頓住,想起當年一些自己“暗度陳倉”的小心思,有點窘迫。她抬手作勢要捶他一下。
江明華早有防備,敏捷地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順勢拉近了一步。他的手掌溫熱而有力,包裹著她的手腕,指尖在她腕骨內側柔軟的皮膚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帶著安撫的力度和親昵的觸感。“好吧,是我誤會了。” 他從善如流地改口,但語氣裏的調侃和濃得化不開的情意卻毫不掩飾。他低下頭,聲音幾乎貼著她的耳畔,帶著溫熱的氣息,認真地說:“那下周五,讓我有個彌補當年不夠主動的機會?”
晚風帶著微熱的體溫吹過,他低沉的聲音裏飽含著的情意像羽毛輕輕拂過心湖,林雪萍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又不爭氣地加快。手腕被他握住的地方,傳來他掌心的溫度,那輕柔的、安撫性質的摩挲,更像是在她心弦上不經意地撥動了一下。她抽回手,指尖卻仿佛還殘留著他熨帖的溫度。她低著頭,掩飾著微紅的耳根和眼中瀲灩的光,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那重新包裝過的邀約,卻比剛才鄭重而快速的答應更添了幾分含羞帶怯的甜蜜。
江明華看著她這副少見的情態,心底一片柔軟滿足,忍不住低笑出聲,那笑聲低沉悅耳,在黃昏的街道上傳得不遠,卻清晰地落入林雪萍耳中。他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替她攏了攏被晚風吹到頰邊的一縷碎發,指尖掠過她微燙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走吧,送她們回學校,然後我們去吃點東西?我知道附近新開了家粵式小館,海鮮粥很不錯。”他轉移了話題,語氣恢複了一貫的沉穩,但那份濃情蜜意卻縈繞不散。
“好啊。”林雪萍點點頭,抬起眼,眸中水色瀲灩,笑意溫婉。晚霞最後瑰麗的光芒映照著她柔和恬靜的側臉和身邊男人挺拔的身影。前方不遠處,年輕男女的身影在通往學校的林蔭道上拉得很長,時而傳來少女清脆的笑語和少年低沉的應答。空氣中浮動著初夏草木萌發的清芬,以及一種名為心動的、若有似無的甜蜜氣息。這平凡的一天,因咖啡的香氣、解謎的喜悅、一份音樂的邀約和夕陽下的漫步相守,而被鍍上了一層溫暖而值得珍藏的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