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回 老賈母染恙歸仙逝 林如海悲妻赴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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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光陰如矢,不覺間,悠悠十載已逝。彼時,賈母年事已高,恰似那經霜之木,雖兒孫繞膝,百般奉養,然歲月無情,終是蝕其體魄,漸顯龍鍾之態。
這日清晨,晨曦初透,淡暉悄然漫入賈母寢室。丫鬟們如往日般,輕移蓮步,悄入房中,侍奉賈母起身。賈母方離榻,欲著衣,忽覺一陣天旋地轉,頭目眩暈,仿若天地倒置,雙腿一軟,便又臥於那雕花床榻之上。
隻見她雙目緊閉,麵色似紙,額間冷汗津津,一隻手無力垂於床沿,另一隻手緊捂胸口,氣息短促而微弱,每一次呼吸,皆似用盡全身之力 )丫鬟們見狀,頓時花容失色,其中一小丫鬟,先是驚愕得瞪大雙眸,如遭雷擊般呆立原地,轉瞬回過神,慌不擇路地朝門外奔去,邊跑邊尖聲疾呼 )“不好啦!老太太身子不適!快來人呐!”
王熙鳳和賈璉聽聞,此時賈政不在府中,已經去上朝了,賈璉連忙差人去報。
賈探春林承瑞,王熙鳳,賈寶玉,林黛玉匆匆趕往賈母處看望。
賈政在朝中聽聞母親病重的消息,頓時麵色如土,手中正在翻閱的奏章“嘩啦”一聲散落一地。他雙目圓睜,滿臉的震驚與擔憂,也顧不上旁人詫異的目光,匆匆向聖上請了假,便心急火燎地往府中趕去。)一路上,他坐在馬車裏,不住地催促車夫快些再快些,恨不能即刻飛至母親床前。
待他終於趕回賈府,直奔賈母寢室。他腳步慌亂,袍角在風中肆意飛舞,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麵色因焦急而漲得通紅。)剛一進門,便瞧見榻上形容憔悴的母親,心中一陣劇痛,險些站立不穩。強忍著悲痛,他快步走到正在一旁收拾醫具的郎中麵前,一把抓住郎中的手臂,聲音顫抖地問道:“先生,家母病情究竟如何?還望先生直言相告!”
郎中麵色凝重,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大人,老夫人年事已高,此次病症來勢洶洶,已然傷及根本,恕在下醫術淺薄,恐回天乏術……”
賈政聽聞此言,身子晃了幾晃,仿佛被重錘擊中。他雙眼發直,嘴唇微微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深知此刻不是悲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通知妹妹妹夫。
他立刻吩咐下人筆墨伺候,在桌前匆匆坐下,提筆蘸墨,手卻止不住地顫抖,險些將墨汁滴落在紙上。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寫道:
“賢妹、妹夫如晤:
母親大人突染重病,來勢凶猛,已至彌留之際。此刻府中上下亂作一團,我心急如焚,深知你們聽聞此訊必同樣憂心如搗。望賢妹、妹夫接信後即刻啟程,速歸賈府,以見母親最後一麵,以免留下終身遺憾。
兄賈政 叩上
xxxx 年 xx 月 xx 日”
寫罷,他仔細吹幹墨跡,將信小心裝入信封,又喚來一名心腹小廝,鄭重其事地將信交予他,再三叮囑道:“你務必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姑蘇,將此信親手交給林老爺和林夫人,不得有誤!若稍有耽擱,定不輕饒!”小廝領命,懷揣信件,飛也似地奔出府門,上馬揚塵而去。
賈政望著小廝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妹妹妹夫能早日歸來,又轉身回到賈母榻前,握住母親枯瘦的手,淚水潸然落下,喃喃道:“母親,您一定要撐住啊……”
林如海與賈敏聞之,心內如遭油煎火燎,憂急萬分。彼時,林如海正在書房,手捧書卷,審閱族中諸事。聽得下人匆匆來報,猶如五雷轟頂,手中毛筆“啪嗒”墜地,墨汁洇染宣紙,恰如他此刻紛亂的心緒。而賈敏正在花園逗弄鸚鵡,聞此噩耗,手中鳥食罐“哐當”落地,摔得粉碎,鳥食灑落,那鸚鵡亦驚得在籠中撲騰亂飛 )二人不敢稍有耽擱,即刻吩咐家人速速收拾行囊細軟,又趕忙遣人至碼頭,不惜重金雇得一艘快船,星夜兼程,朝著賈府方向疾馳而去。
那快船似離弦之箭,劈波斬浪,行於江上。船槳劃動,水波瀲灩,“嘩嘩”作響。船艙之中,賈敏麵色慘白如紙,珠淚潸然,簌簌而下。她目光癡癡望向窗外飛掠的江景,口中喃喃,聲聲呼喚:“母親,母親呐,您定要撐住啊!”那聲音,滿是悲戚與惶恐,仿佛欲穿越時空,傳至母親耳畔。她雙手下意識緊握成拳,指節泛白,身子如風中殘葉般微微顫抖,整個人似被恐懼與擔憂的巨網緊緊縛住,難以掙脫 )林如海亦是眉頭緊鎖,憂心如焚。
他緊緊握住妻子冰冷的手,似欲將自身之力傾數傳與她,以作慰藉。然千言萬語,在這沉重的悲傷麵前,皆覺蒼白,唯有默默相伴,眼神中滿是疼惜與無奈,同受這滿心的焦慮煎熬。他時而望向妻子,目光中飽含疼惜與擔憂,似在言:“莫怕,有我在。”時而又急切望向船頭方向,眼中透著恨不得肋生雙翅,即刻飛至賈母身邊的迫切 )
且說賈府之中,上下人等聞得賈母重病,恰似平靜湖麵投入巨石,頓時亂作一團。賈政、王夫人等匆忙延請城中諸多名醫前來診治。這一眾名醫,皆是杏林翹楚,平日裏妙手回春,聲名遠播。此刻,他們神色凝重,魚貫而入賈母寢室,各施所能,望聞問切,反複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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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賈母之病,已然沉屙難起,恰似那大廈將傾,根基已毀,非人力可挽。雖有名醫們殫精竭慮,開出一劑又一劑湯藥,然賈母病入膏肓,湯藥入口,卻似千斤重石梗於喉間,難以下咽。
她隻能微微搖頭,那動作細微難察,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絕望,示意作罷。王夫人守在賈母榻前,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緊緊拉住賈母之手,哭道:“老太太,您可不能拋下我們呐!您若有個好歹,這一大家子可如何是好!”賈政亦是滿麵愁容,在房內來回踱步,腳步沉重,不時長歎,那歎息聲中,滿是無奈與憂懼 )
彌留之際,賈母臥於雕花床榻,四周兒孫環繞。她那渾濁眼眸中,滿是對這世間的不舍與眷戀。她緩緩轉動眼珠,目光從兒孫們臉上一一掃過,那目光飽含慈愛、牽掛與無奈,似欲將每個人的模樣,都深深刻在心底。從賈政的沉穩麵容,到王夫人的悲痛神情,再到孫輩們稚嫩而驚恐的臉龐,無一遺漏 )她微微顫抖著嘴唇,似有千言萬語,卻隻發出微弱而斷續的氣息,仿若那風中殘燭,掙紮著發出最後的微光。
黛玉緊緊握著賈母那瘦骨嶙峋之手,早已哭得淚人兒一般,聲嘶力竭地哽咽道:“老祖宗,您別走啊,您走了,叫黛玉可怎麽辦呐……”言罷,又是一陣悲慟的哭聲。她淚水如決堤之水,滾滾而下,滴落在賈母手上。她俯下身,將臉貼在賈母手上,哭得肝腸寸斷,整個身子都因悲痛而劇烈顫抖,似將滿心的痛苦,皆化作這哭聲宣泄而出 )
賈母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又努力地睜開眼睛,眼神已然渾濁卻透著無盡慈愛。她緩緩轉頭,看著一旁哭得傷心的賈寶玉和林黛玉,用盡全身力氣,將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手疊在一起。 她努力地、斷斷續續地說道:“祖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兩個……好在你們……已經成親,還有了孩子……往……後……要好好的過日子。”
賈寶玉緊緊握著林黛玉的手,早已泣不成聲,帶著哭腔說道:“祖母,您放心,孫兒定會好好待林妹妹,護她一生周全。”林黛玉亦是淚流滿麵,哽咽著說:“外祖母,您的話,我們都記在心裏了,日後定會夫妻和睦,好好將孩子撫養成人。”
賈母微微點頭,露出一絲虛弱的笑容,目光又落在一旁玩耍的玉瀾身上,似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聲喚道:“瀾兒……過來。”玉瀾懵懂地跑過來,依偎在賈母身旁。賈母輕輕撫摸著他的頭,說道:“瀾兒,要快快長大……像你蘭哥哥一樣……有出息……”玉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太祖母,瀾兒會聽話的。”
此時,房間裏一片寂靜,唯有眾人的抽泣聲。賈母環視著周圍的親人,眼神中滿是眷戀與不舍,氣息愈發微弱,喃喃說道:“賈家……靠你們了……”
話畢,隻見賈母的手輕輕一鬆,原本微張的嘴唇緩緩閉合,那一直注視著兒孫的雙眼,也漸漸合上。刹那間,整個賈府如被烏雲籠罩,哭聲震天。府中的廊簷之下,紛紛掛滿素白的孝布,恰似冬日降下的哀傷雪幕,將賈府上下皆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府中眾人,無論主仆,皆身著素服,神色哀傷。小廝們往來奔走,布置靈堂,腳步匆忙而沉重;丫鬟們低聲飲泣,伺候諸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往日熱鬧非凡的賈府,此刻彌漫著無盡的淒涼,空氣中似也充斥著悲戚的味道 )
賈敏與林如海一路心急如焚,快船如飛般破浪前行,終於趕到了賈府。賈府上下一片縞肅,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賈敏剛一邁進府門,便不顧一切地朝著賈母的寢室奔去,林如海在後麵緊緊跟隨,神色同樣凝重。
賈敏腳步踉蹌,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賈母的房間,眼中滿是驚恐與急切。她的發絲在疾奔中有些淩亂,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與臉頰上未幹的淚痕混在一起 )“母親!母親!”賈敏呼喊著,聲音帶著哭腔,已然有些沙啞。
當她撲到賈母床前時,隻見賈母雙眼緊閉,麵色如紙,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胸口隻是極其細微地起伏著。賈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緊緊握住賈母那瘦骨嶙峋、毫無血色的手,身子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如決堤般再次湧出 )“母親,女兒來遲了,女兒不孝啊!您睜開眼看看女兒呐!”賈敏泣不成聲,聲聲悲啼仿佛要將這些時日積攢的恐懼與悲痛全部宣泄出來。
此時,屋內的眾人紛紛退到一旁,留出空間給賈敏。賈政和王夫人站在不遠處,神情悲痛,王夫人拿手帕捂著嘴,輕聲抽泣;賈政則眉頭緊鎖,一臉沉痛,微微搖頭,眼中滿是無奈與哀傷 )
賈母似乎是聽到了賈敏的呼喊,那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一條縫。她那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仿佛是回光返照,用盡全身的力氣,微微轉動眼珠,看向賈敏 )嘴唇也微微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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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見狀,趕忙將耳朵湊近賈母嘴邊,泣道:“母親,您說,女兒在聽,您有什麽話,都跟女兒說。”她屏住呼吸,生怕錯過母親的每一個字,那模樣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
賈母的聲音極其微弱,斷斷續續:“敏……兒……別……難過……好好……過……”話未說完,一口濁氣吐出,便再也沒了聲響。她的手從賈敏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搭在床上,頭也微微偏向一側,雙眼緩緩閉上,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
“母親!”賈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癱倒在賈母床邊,哭得肝腸寸斷。她的哭聲回蕩在整個房間,那悲痛欲絕的聲音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為之動容,不少丫鬟婆子也跟著低聲啜泣起來 )
林如海走上前,輕輕扶起賈敏,眼中含淚,聲音顫抖地說道:“敏,節哀順變,老太太她……已經去了,咱們還要料理後事啊。”他的手搭在賈敏的肩上,試圖給予她一些力量,可自己的聲音卻也因悲痛而有些顫抖 )
賈敏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淚水依舊不停地流淌,喃喃道:“母親走了,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仿佛此刻,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林如海緊緊擁住賈敏,輕輕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賈敏在林如海懷中放聲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良久才在賈政、王夫人,黛玉的勸慰下,止住了哭聲。她雙眼紅腫,神情悲戚,望著賈母的遺體,手輕輕撫上賈母的臉龐,哽咽道:“母親,您這一生操勞,如今總算能好好歇息了。隻恨女兒不能多在您身邊盡孝……”
賈政走上前來,眼眶泛紅,說道:“妹夫、妹妹,節哀,母親生前最是疼愛你們,若看到你們如此傷心,定會不安。”
賈敏微微點頭,強忍著悲痛,與眾人一同開始操辦賈母的後事。賈府上下,一片忙碌,素白的紙幡在風中搖曳,更添幾分哀傷。眾人皆沉浸在失去賈母的悲痛中,默默為她守靈,希望能送她最後一程。
賈母仙逝,這賈府恰似那擎天巨柱傾塌,闔府上下頓時陷入無盡悲慟之中。為彰顯對賈母這位賈府尊長的無上尊崇與深切哀悼,府中眾人傾盡全力,將靈堂布置得莊嚴肅穆,盡顯名門望族之風範。
靈堂設於賈府正廳,踏入其間,一股凝重哀傷之氣撲麵而來,似能穿透骨髓。廳內高懸著層層疊疊的白色挽幛,如洶湧翻騰的雲海,又似逝者未竟的思緒,隨風微動,發出簌簌聲響,宛如低聲嗚咽,訴說著無盡的哀思。挽幛之上,皆由府中技藝精湛的繡娘,以絲線為筆,精心繡就精美的經文圖案,每一針每一線都傾注著對賈母的祈福超度之意,盼望著能引領她的靈魂通往極樂之境。
靈堂中央,停放著賈母的靈柩,此乃以稀世珍貴的金絲楠木打造而成。那金絲楠木質地堅硬如鐵,紋理細膩似玉,周身雕飾著繁複精美的瑞獸祥花圖案,瑞獸姿態栩栩如生,祥花綻放靈動逼真,無不彰顯著賈府的富貴尊榮以及對賈母的至敬之情。
靈柩前,擺放著一張碩大無比的供桌,宛如一座承載著思念與敬意的平台。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各種祭品,每一樣都飽含著深情厚意。
三牲皆選取世間最肥美的,那豬頭圓潤碩大,泛著油亮的光澤,似在訴說著往昔的富足;羊身毛色潔白如雪,毫無雜質,盡顯純淨與虔誠;雞則羽毛鮮亮,昂首挺立,宛如忠誠的衛士,守護著逝者的安寧。
除此之外,還有各類珍饈美饌,如山巒般堆疊,皆是賈母生前鍾愛的佳肴。另有四時應季的鮮果,色澤鮮豔欲滴,宛如寶石般璀璨,散發著陣陣清新的果香,仿佛在以自然的饋贈慰藉逝者的靈魂。燭台上,兩根粗壯如臂的白色蠟燭靜靜燃燒,那跳躍的燭火,映照著靈堂內的一切,光影閃爍不定,為這哀傷的氛圍更添幾分淒婉與迷離。
賈府為表誠意,特地延請了城中最負盛名的僧道,齊聚於此為賈母做法事超度。僧人們身披鮮豔如血的紅色袈裟,手持木魚、銅磬,口中念念有詞,所念經文乃是《妙法蓮華經》中的片段:“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脫。”經文之聲低沉而悠揚,仿佛穿越了時空的界限,直達幽冥地府,為賈母指引著往生的光明之路。每一聲木魚的敲擊,每一下銅磬的鳴響,都仿佛是在與另一個世界對話,傳遞著生者對逝者的無盡牽掛。
道士們則身著青色道袍,宛如蒼鬆翠柏般挺拔,頭戴道冠,手持拂塵,腳踏罡步,身姿飄逸卻又不失莊重。他們舞動桃木劍,劍花閃爍,似在驅散一切不祥,進行著莊嚴而神秘的法事儀式。此時所行的是道教的“九幽拔罪懺”,意在為逝者消除罪業,祈願其能超脫輪回。在香煙嫋嫋的靈堂內,僧道們穿梭往來,鍾鼓齊鳴聲、誦經念咒聲交織成一曲悲戚而肅穆的樂章,回蕩在賈府的每一個角落,似在向天地昭告對賈母的追思與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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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經傳出,恰似巨石投入平靜湖麵,引得賈府交好的朝中大臣、生意上有往來的好友紛紛前來祭拜。一時間,賈府門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然而在這熱鬧的表象之下,卻處處彌漫著哀傷的氛圍。
先是忠靖侯史鼎帶著一眾史家子弟,身著素服,麵色凝重如霜,步伐沉重地踏入賈府。史鼎步入靈堂,望著賈母的靈柩,眼中悲戚之色愈發濃重,他整了整衣衫,對著靈柩深深三鞠躬,而後緩緩跪地,莊重地叩首三次,每一次叩首都飽含著沉痛與敬意。
眼中含淚,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老祖宗一生德高望重,恩澤廣布,如那璀璨星辰,照亮我等前行之路。晚輩定當銘記老祖宗的諄諄教誨,史家與賈府情誼深厚,猶如手足,今後定當攜手並肩,相互扶持。”
賈政趕忙上前,握住史鼎的手,感激涕零地說道:“忠靖侯此番話語,讓我等深感溫暖。賈府如今遭此大難,幸得史家兄弟如此情義,往後定當湧泉相報。”史鼎忙道:“賈政兄這是何話,我與賈府本就親如一家,老祖宗仙逝,我等痛心疾首,理應如此。”
緊接著,錦鄉侯、川寧侯、壽山伯等一眾王公貴族,皆懷著沉痛的心情陸續而至。他們身著素色華服,神色肅穆,依次在靈堂前上香祭拜。錦鄉侯長歎一聲,語氣沉重地說道:“老祖宗在時,賈府如那參天巨擘,庇護著我等眾人。如今老祖宗仙逝,實乃賈府之殤,亦是我等眾人心中難以言說的憾事。願老祖宗在天之靈安息,保佑賈府世代昌盛,福澤綿延。”
此時,川寧侯微微點頭,附和道:“錦鄉侯所言極是,老祖宗一生樂善好施,在這京城之中,誰人不敬重?賈府往後若有難處,我等自不會坐視不管。”壽山伯也拱手說道:“正是此理,我等與賈府同氣連枝,定當守望相助。”
那些與賈府在生意上有往來的富商們,聽聞此訊,亦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身著素色長袍,神色凝重,帶著厚禮匆匆趕來。其中一位來自江南的綢緞莊老板,在祭拜後,恭敬地對賈府眾人說道:“賈府向來以仁義為本,與我等生意往來,童叟無欺,信譽卓著。老祖宗一生樂善好施,慈善之名遠揚,福澤深厚。願老祖宗在天之靈保佑賈府永世昌盛,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
正當眾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時,忽聞一陣悠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原來是北靜王水溶,身著素色蟒袍,頭戴銀白冠冕,麵色凝重,帶著幾分悲戚,乘馬而來。北靜王向來敬重賈母,聽聞其仙逝,心中悲痛萬分,即刻放下手中諸事,趕來吊唁。
北靜王踏入賈府,眾人紛紛行禮,他微微抬手示意免禮,徑直走向靈堂。踏入靈堂,北靜王凝視著賈母的靈柩,眼中滿是沉痛與敬重。他輕輕走上前,從侍從手中接過香燭,點燃後,雙手舉香,向靈柩深深鞠躬三次,每一次鞠躬都飽含著深深的敬意。
而後,北靜王緩緩跪地,叩首三次,動作沉穩而莊重。起身之後,北靜王神色哀傷,環顧四周,感慨道:“老祖宗一生寬厚仁慈,賢德之名,滿譽京城。賈府在老祖宗的操持下,曆經風雨,昌盛繁榮。如今老祖宗仙逝,實乃京城之痛。本王與賈府情誼匪淺,今後若有需本王之處,賈府但說無妨。”
賈政趕忙上前,躬身行禮道:“王爺大駕光臨,實乃賈府之榮幸。老祖宗一生最敬重王爺的人品才學,常言王府乃賢德之地。如今老祖宗仙逝,賈府上下悲痛萬分,王爺此番話語,讓我等倍感慰藉。”北靜王微微頷首,說道:“賈政公不必多禮,老祖宗德高望重,本王亦深受其恩。賈府日後若遇困境,切莫見外,盡管告知本王。”
前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從清晨直至傍晚,靈堂內哭聲、誦經聲、安慰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一首哀婉的交響曲。賈府眾人雖悲痛萬分,但仍強打起精神,遵循著家族的禮數,一一接待前來吊唁之人,舉手投足間盡顯名門望族的風範。
這場喪事,不僅是對賈母的深情送別,更是賈府在風雨飄搖中,展現家族底蘊與人脈關係的時刻。隻是在這繁華哀傷的背後,隱隱透露出賈府未來命運的未知與迷茫,恰似那夜幕降臨前,天空中漸漸浮現的陰霾,讓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憂慮。
賈政遵奉祖製,決定扶靈南下金陵賈氏故地安葬。賈府上下即刻陷入一片忙碌,為賈母的葬禮做著周全準備。府中各處皆布置得莊嚴肅穆,靈堂內,賈母的靈柩停放於正中,周身環繞著白色的幔帳,靈前擺滿了各式祭品,香爐中香煙嫋嫋,散出的青煙仿若逝者未竟的眷戀,在空氣中緩緩升騰、繚繞。
出殯那日,天色陰沉,鉛雲低垂,仿佛也在為賈母的離去而默哀。賈府闔府上下,無論主仆,皆身著素白孝服,神色悲戚。長長的送葬隊伍從賈府緩緩而出,前頭是身著黑衣的小廝們,手持招魂幡,步伐沉重而緩慢,招魂幡在風中獵獵作響,似在呼喚著賈母的亡魂。其後是十六名精壯漢子抬著賈母的靈柩,那靈柩裝飾得莊重華貴,棺木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寓意著對逝者的美好祝願。靈柩之上,覆蓋著錦緞製成的棺罩,在風中微微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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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賈敏,林如海身著重孝,麵容憔悴,神色哀傷,走在靈柩一側,手扶棺木,一步一趨,仿佛每一步都承載著對母親的無盡思念與不舍。王夫人已是一身孝服由丫鬟攙扶著,哭成了淚人,幾近昏厥,嘴裏不時喃喃念叨著對賈母的追思之語。眾姐妹如李紈、探春,迎春,林黛玉,史湘雲,王熙鳳賈巧等,還有男丁,賈璉,寶玉,賈蘭,賈玉瀾,賈琮,賈珩等,亦是身穿孝服,哭聲嚶嚶,手帕不離手,淚水濕透了衣衫。
一路上,紙錢紛飛,如同冬日的殘雪,灑落在送葬隊伍經過的道路上。街道兩旁,擠滿了前來觀禮的百姓,皆為賈府之顯赫與賈母之德高望重所動,紛紛麵露哀色,為這位逝去的長者默哀。送葬隊伍行至碼頭,早已備好的大船停靠在岸邊,船身亦被素白的布幔所覆蓋。眾人小心翼翼地將靈柩抬上大船,安置妥當。
船緩緩起航,向著金陵方向駛去。江麵之上,風濤嗚咽,似在為賈母奏響哀歌。賈政立於船頭,望著滔滔江水,思緒萬千,想起母親一生的慈愛與操勞,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隨行的眾人,或在船艙中低聲飲泣,或在甲板上默默佇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曆經數日,終至金陵賈氏故地。那是一處青山環抱、綠水縈繞的風水寶地,賈氏祖墳便在此處。靈柩被抬至墓地,早已等候在此的族中長輩們,依照祖製,主持著下葬儀式。在一片誦經聲與哭聲中,賈母的靈柩緩緩落入墓穴。隨後,眾人填土掩埋,堆起一座新墳。
賈政帶領眾人在墳前伏地而拜,行三跪九叩之大禮,以盡最後的孝道。禮畢,賈政望著新墳,久久未語,心中暗暗發誓,定要守好賈府,不負母親的一生心血。至此,賈母的葬禮方告結束,然而賈府眾人心中的悲痛,卻如這金陵的青山綠水,綿綿不絕。
賈敏因母親驟然辭世,傷心過度,猶如失了魂魄一般。自此,她茶飯不思,每日隻是呆呆地守在母親靈位之前,淚水未曾幹涸,似那淚水能傾訴心中無盡的哀思。
起初,賈敏隻是時常默默流淚,茶飯入口皆覺無味,勉強吃上幾口便再難下咽。夜晚更是輾轉難眠,常常在夢中與母親相見,醒來後便對著空蕩的房間獨自垂淚到天明。林如海看著妻子日益憔悴,心急如焚,時常溫言相勸,可賈敏隻是默默點頭,眼神中卻滿是空洞與哀傷 )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賈敏的身體愈發虛弱。她時常感到頭暈目眩,稍微走動幾步便氣喘籲籲,雙腿發軟。原本圓潤的臉頰變得消瘦凹陷,眼神也愈發黯淡無光。黛玉看著母親如此,心疼不已,每日守在母親床邊,親自為母親煎藥熬粥,可賈敏隻是微微搖頭,湯藥和粥食皆難以下咽 )
林如海四處延請名醫,然而賈敏卻似失了求生的意誌,對藥物也並不配合。她常常拉著黛玉的手,喃喃自語:“娘去了,我也不想活了,隻放心不下你和你父親……” 黛玉每每聽到母親此言,便哭得不能自已,苦苦哀求母親為了家人保重身體 )
未幾日,賈敏便形銷骨立,臥床不起。林黛玉與弟弟林承祖、弟媳賈惜春日夜守在她的床前,片刻不敢稍離。黛玉親自煎藥喂飯,衣不解帶,眼中滿是擔憂與心疼。她握著母親那枯瘦如柴之手,苦苦哀求道:“母親,您可要為了孩兒保重身體啊,孩兒不能沒有您呐……”然而,賈敏對母親的思念已然成疾,縱使仙丹妙藥,亦難有回天之力。兩年之後,終究,賈敏還是追隨賈母而去,撇下一眾親人,徒留無盡哀傷。
林黛玉悲痛欲絕,數次哭得昏死過去。眾人慌作一團,趕忙施救,好不容易才將她喚醒。林如海強忍著內心如萬箭穿心般的悲痛,強打起精神,料理賈敏的後事。他將賈敏葬於林氏族地,那一片靜謐之地,從此便成了他心中最柔軟又最疼痛之所。
林如海佇立在賈敏墓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著不落。他默默凝視著墓碑,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微風拂過,吹動他的衣袂,更添幾分淒涼。他不禁憶起與賈敏往昔的點點滴滴,那些歡笑與溫馨,此刻皆化作深深的刺痛,紮在他的心間。他緩緩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墓碑,仿若在撫摸著賈敏的臉龐,低聲道:“敏,你安心去吧,我定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黛玉為盡孝道,決定在姑蘇為母守孝。賈寶玉心疼妻子,不忍她獨自一人承受這悲痛,遂向朝廷告了長假,陪伴在她身邊。每日裏,寶玉陪著黛玉來到母親的墳前,或輕聲訴說對逝者的思念,或默默灑下幾杯清酒,以寄哀思。
又或是,二人坐在故居的窗前,望著窗外那熟悉的景色,回憶著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時而歡笑,時而垂淚,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在這苦難的日子裏,感情愈發深厚,共同度過這一段陰霾籠罩的時光。
正值深秋,姑蘇城的天空時常陰沉沉的,仿佛也在為這接連的喪事而哀傷。黛玉與寶玉守孝的居所外,那棵老槐樹的葉子漸漸泛黃,秋風起時,紛紛飄落,宛如一隻隻孤獨的蝴蝶,在空中盤旋後,無奈落下。落葉堆積在庭院中,無人清掃,更添幾分蕭瑟。)黛玉獨坐窗前,望著那滿地的落葉,不禁觸景生情,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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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中滿是落寞與哀傷,心中思念著母親,輕聲呢喃:“母親,您在天之靈,可看到孩兒的思念?”)寶玉靜靜地坐在她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他看著黛玉悲傷的模樣,心中疼惜不已,暗自思忖:“我定要好好陪著她,讓她慢慢從這悲痛中走出來。”)然而,黛玉在接受寶玉安慰的瞬間,卻微微一愣,隨後輕輕搖了搖頭,似在驅散心中那一絲因寶玉關懷而產生的溫暖。她覺得自己對母親的悲痛未消,不應如此快地感受其他溫暖,心中滿是對母親的愧疚。
一日午後,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灑下幾縷微弱的光線,仿佛給這陰霾的世界帶來了一絲希望。黛玉與寶玉如往常一樣,來到賈敏的墳前。黛玉手捧一束白色的野花,輕輕放在墓碑前,緩緩跪下,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母親,今日陽光甚好,您一生操勞,若在天有靈,也該好好歇歇了。”黛玉哽咽著說道。
寶玉也跟著跪下,神情凝重地說道:“嶽母大人,您放心,我定會照顧好黛玉,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此時,黛玉心中卻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感激寶玉的陪伴,可這感激又被對母親的思念與愧疚所掩蓋。她心想,母親才離去不久,自己怎能在寶玉的安慰下,心中有了些許慰藉?這種矛盾的情感讓她內心愈發痛苦,淚水流得更凶了。
守孝的日子裏,生活似乎格外緩慢。每一日,黛玉都會在故居中尋覓母親的痕跡,她輕撫著母親曾經用過的物件,回憶著母親的音容笑貌。有時,她會在某個瞬間,仿佛看到母親正微笑著向她走來,然而,當她伸手去抓時,卻隻抓到一片虛無。)
而賈府那邊,賈母喪事期間,家族內部的複雜糾葛盡顯。一些遠房親戚在喪禮上,表麵悲痛欲絕,哭聲震天,實則心懷鬼胎。其中一位遠房表親,拉著賈政的手,涕淚橫流,言辭懇切地表達著對賈府的忠誠與對賈母的哀悼,可一轉臉,便與幾個同樣心懷不軌的親戚低聲商議。他們謀劃著如何在財產分配上做手腳,如何拉攏府中的關鍵人物,盤算著將一些有利可圖的生意據為己有,眼神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且說這林如海,自妻子賈敏纏綿病榻,便憂心如焚,不惜傾其所有,遍訪天下良醫。但凡聽聞何處有名醫聖手,哪怕遠在天涯海角,亦不辭辛勞,重金相邀。所求之藥,皆為世間稀世珍品,諸如千年人參、深海鮫珠、天山雪蓮等,無不是費盡周折方才尋得。然而,天不遂人願,縱是百般努力,賈敏終究香消玉殞,離他而去。
林如海對亡妻情深意篤,伉儷之情,刻骨銘心。加之賈府乃鍾鳴鼎食、詩禮簪纓之望族,為操辦這場喪事,他事事皆遵循高規格,不敢有絲毫簡慢疏忽。那棺木,特選千年陰沉木,此木深埋地下千年,質地堅硬如鐵,紋理細密似織,相傳能保屍身千年不腐,盡顯對亡妻的深情厚意與尊崇。
喪葬儀式之上,僧道雲集,誦經超度之聲,日夜不絕於耳。所用之香,皆為海外番邦進貢的龍涎香,香氣馥鬱醇厚,縈繞不散,仿若能通達幽冥,慰藉亡者之靈。
紙紮祭品,亦做得精巧逼真,宛如鬼斧神工。從雕梁畫棟、飛簷鬥拱的亭台樓閣,到栩栩如生、鞍轡俱全的車馬,再到神態各異、惟妙惟肖的奴仆,無一不精妙絕倫,足見用心之深。
如此一番殫精竭慮的操辦下來,家中積蓄恰似東流之水,洶湧傾瀉而盡。待喪事完畢,林府竟陷入經濟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之境,府中上下,一應吃穿用度,皆麵臨窘迫困厄之態。
林如海望著空蕩蕩的庫房,心中滿是焦慮。這時,賈寶玉和林黛玉攜手而來。賈寶玉恭敬地走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張五萬兩銀子的銀票,雙手遞向林如海,誠懇地說道:“姑父,我知您為姑母的喪事操勞,家中如今定是艱難。這五萬兩銀子雖不算多,但希望能解家中燃眉之急,讓日子能緩上一緩。”
林如海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感動,他看著銀票,又看看眼前的賈寶玉,嘴唇動了動,卻一時說不出話來。林黛玉在一旁輕輕拉了拉林如海的衣袖,輕聲道:“父親,寶玉也是一片心意。”
林如海這才緩過神來,接過銀票,拍了拍賈寶玉的肩膀,聲音略帶哽咽:“好孩子,難為你有這份心了。”隨後,他又看向林黛玉,目光中滿是慈愛與欣慰,一家三口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仿佛這五萬兩銀子,不僅緩解了家中的困境,更讓這份親情在患難中變得更加深厚。
這日,陰霾密布,天色暗沉如墨,仿佛天地也為林家的困境而傷懷悲戚。林如海獨坐書房,室內光線昏暗如晦,唯有書案上的一盞孤燈,在微風中搖曳著微弱的光,恰似他此刻搖搖欲墜的心境。他對著滿桌雜亂無章、堆積如山的賬簿,眉頭緊蹙,仿佛兩座緊鎖的山峰,神色凝重如鉛,恰似承載著千鈞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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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沉悶而單調的聲響,仿佛在叩問命運的大門,眼神中滿是憂慮與無奈,仿佛要將賬簿看穿,從中尋出一絲絕處逢生的轉機 )隻見他時而緩緩翻開賬簿,目光逐行審視,那眼神中滿是焦灼與急迫,
仿佛在茫茫黑夜中尋找一絲曙光;時而閉目長歎,右手輕輕揉著太陽穴,似在苦苦思索應對這艱難困境的良策。奈何思來想去,千頭萬緒,終是無計可施,不由得喃喃自語,聲音中滿是苦澀與無奈:“敏兒這一去,家中竟至這般田地,往後這偌大的家業,該如何支撐……”
正愁苦間,忽聽下人匆匆來報,聲音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老爺,二爺回來了!”林如海先是一怔,原本黯淡如死灰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仿若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他忙不迭起身,連袍角都顧不得整理,疾步迎出。
隻見那林如闊,身著一襲藏青色錦袍,其上繡著暗紋雲蝠,雲紋飄逸靈動,蝠紋栩栩如生,寓意著吉祥如意、福運臨門。外罩一件黑色馬褂,剪裁合身,線條流暢,更顯其身姿挺拔,幹練利落。
頭戴瓜皮小帽,帽頂鑲著一顆圓潤的明珠,在這昏暗的天色下,依舊熠熠生輝,彰顯著主人的富貴與不凡。數年未見,他身形略顯消瘦,想來是在外四處奔波,操持生意,飽受辛勞所致。但眼神依舊透著精明與幹練,那是久經商海、曆經風雨所沉澱下來的沉穩與睿智。
林如闊大步流星地走進廳堂,步伐矯健有力,見到林如海,趕忙上前跪下行禮,言辭懇切,滿是關切之情:“兄長,多年不見,您可安好?嫂子過世,弟弟未能及時趕回來扶靈,望兄長節哀”
林如海忙雙手扶起他,苦笑著搖頭,臉上的皺紋仿佛又深了幾分,歎道:“賢弟,為兄如今正為家中生計愁腸百結,寢食難安,哪還有什麽安好可言。自你嫂子去後,家中諸事繁雜如麻,喪葬花費更是如流水一般,如今這家底,已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不堪一擊了。”
林如闊微微點頭,似早已知曉兄長困境的艱難程度,他神色凝重,眼神中透著憂慮與關切,示意隨從將一個沉甸甸的木箱抬進廳堂。而後,親自上前,緩緩打開箱蓋,隻見裏麵碼放著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在這略顯昏暗的廳中,反射出清冷而耀眼的光,恰似一束穿透黑暗的希望之光。
林如闊看著兄長,目光誠摯而堅定,說道:“兄長,聽聞家中變故,小弟心急如焚,日夜兼程,片刻不敢耽擱。將手頭生意草草做了安排,便帶著二十萬兩銀子匆匆趕了回來。這些銀子,雖不能讓兄長的日子立馬恢複如初,重現往日的繁華,但想來也能解這燃眉之急,暫渡難關。”
林如海望著那滿箱的銀子,又看看眼前風塵仆仆卻一臉關切的弟弟,眼眶不禁濕潤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嘴唇微微顫抖,似有千言萬語在心頭湧動,卻一時哽咽,難以說出,心中滿是對弟弟的感激與感動 )
他上前緊緊握住林如闊的手,手微微顫抖,聲音略帶哽咽,激動地說道:“賢弟,你這……真是雪中送炭啊!為兄何德何能,能有你這樣的好兄弟。想我林家,世代簪纓,顯赫一時,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為兄實在是無顏麵對祖宗於九泉之下啊。”
林如闊笑著拍了拍林如海的手,寬慰道:“兄長切莫如此說,咱們兄弟本就該相互扶持,同甘共苦。嫂子離世,兄長已然悲痛萬分,這家中的經濟困境,小弟又怎能坐視不管,袖手旁觀。如今有了這些銀子,兄長便可將府中諸事重新安排,也好早日恢複往日安寧。
依小弟之見,可先遣散部分冗餘的下人,一來節省開支,緩解眼前經濟壓力;二來也可讓府中事務更加精簡高效。再將家中閑置的田產重新打理,租與農戶,收取田租,如此開源節流,或可緩解當下困境,為家族複興打下基礎。”
林如海聽了,微微點頭,陷入沉思,思索片刻後緩緩說道:“賢弟所言極是,隻是遣散下人,需妥善安置,不可寒了人心。畢竟他們中許多人在林家侍奉多年,忠心耿耿。再者,家中雖有閑置田產,但多年未加打理,田莊房屋恐已破敗不堪,田地也雜草叢生,恐需耗費一番心力。不如先拿出一部分銀子,修繕田莊房屋,購置農具,改善耕種條件,如此方能吸引農戶前來耕種。另外,咱們也可在城中尋些可靠的商鋪,做些穩妥的生意,拓寬財源,多條路徑,家族複興的希望便多一分。”
林如闊聞言,麵露讚同之色,點頭稱是:“兄長考慮周全,如此甚好。城中商鋪之事,小弟略有人脈,可幫忙打聽一二,尋找那些地段繁華、客源穩定的鋪子。隻是這田莊之事,還需兄長多多費心,畢竟兄長對家中田產情況更為熟悉。”
兄弟二人在廳堂中,你一言我一語,細細商議著如何合理安排這筆銀子,以解決家中當下的困境,重振林家往日的生機。窗外,陰霾漸漸散去,一縷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灑在二人身上,仿佛也為這困境中的林家帶來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預示著林家或許能在這艱難時刻,迎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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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商議已定,林如海心中陰霾稍散,仿佛心頭的巨石稍稍減輕了幾分重量。遂命人擺上酒菜,兄弟倆對坐而飲,一來為林如闊接風洗塵,略盡地主之誼;二來也趁此機會,進一步暢聊家族未來的發展大計,謀劃林家的複興之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如闊放下酒杯,微微皺眉,麵露憂慮之色,神色凝重地說道:“兄長,雖說有了這二十萬兩銀子,可解眼前之急,但林家根基受損嚴重,若要長久興旺,光靠一時的錢財救濟遠遠不夠,還需在子弟教育上多下功夫,從根本上重振家族的輝煌。咱們林家,向來以詩書傳家,耕讀為本,如今雖處困境,卻不能荒廢了學業,斷了這傳承千年的文脈。”
林如海深以為然,輕輕頷首,目光中透著堅定與期許:“賢弟所言甚是。我已打算,待家中事務稍作安頓,便為家中子弟延請名師。咱們林家的兒郎,日後定要科舉入仕,光宗耀祖,重振家族聲威。隻是如今這局勢,世風日下,人心浮躁,好的夫子著實難尋,既要有真才實學,又要品德高尚,方能教導子弟成才,不辱沒我林家的門楣。”
林如闊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光亮,說道:“兄長,我在外地做生意時,結識了一位名叫蘇鶴年的先生。此人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經史子集,無一不通;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且為人正直,淡泊名利,心懷濟世育人之誌。聽聞他近日有意回鄉講學,若能將他請來,必能教導子弟成才,為林家培養出棟梁之材。”
林如海大喜,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座燈塔,忙問道:“真有此事?若能請到蘇先生,那可真是林家子弟之福,家族複興有望啊。不知賢弟與蘇先生交情如何?能否代為說項,懇請蘇先生出山,教導我林家子弟?”
林如闊微笑著點頭,自信滿滿地說道:“兄長放心,我與蘇先生雖交往不深,但也曾有過幾次促膝長談,彼此頗為投緣。蘇先生對我林家的家世和家風也有所了解,頗為讚賞。待我修書一封,詳述林家現狀與誠意,言辭懇切地懇請他出山,想來蘇先生會念在往日情分,應允此事。”
林如海起身,對著林如闊深深一揖,感激涕零地說道:“賢弟,如此便全仰仗你了。林家興衰,在此一舉。若能請到蘇先生,你對林家的大恩,我林氏一族沒齒難忘。”林如闊趕忙起身扶住兄長,說道:“兄長這是折煞小弟了,自家兄弟,何出此言。為了林家的未來,小弟自當竭盡全力,義不容辭。”
二人重新落座,繼續商議家族諸事。林如海又道:“除了子弟教育,家中產業的經營管理也至關重要。如今我精力有限,又曆經喪妻之痛,心力交瘁,許多事務已力不從心。賢弟在外經商多年,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不知能否分出些心力,幫襯一二,帶領林家走出困境,走向繁榮。”
林如闊毫不猶豫地說道:“兄長放心,小弟本就有此打算。待安頓好手頭事務,便回府協助兄長。咱們先將家中賬目理清,做到心中有數,再對各項產業進行梳理,分清主次,製定長遠規劃。無論是田莊、商鋪,還是其他產業,都要合理經營,使其發揮最大效益。”
林如海欣慰地看著林如闊,感慨道:“有賢弟相助,為兄便安心多了。隻是如此一來,恐怕要耽誤賢弟不少生意,影響你的前程,為兄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林如闊擺擺手,笑道:“兄長不必掛懷,生意之事,可交由手下人打理。林家乃我們共同的根基,如今兄長有難,家族麵臨困境,小弟自當全力以赴,共渡難關。再說,家族興旺,亦是我之願,我又怎會在意這一時的得失。”
正說著,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輕盈而有序的腳步聲,緊接著,丫鬟在門外通傳:“老爺,二老爺,姑娘、姑爺,還有少爺、少奶奶前來拜見。”林如海與林如闊對視一眼,皆麵露笑意,忙道:“快請進來。”
隻見林黛玉與丈夫賈寶玉攜手而入,林黛玉身著淡紫色綾羅長裙,裙擺如行雲流水般飄逸,外罩月白色錦緞披風,質地輕柔,仿若煙霞。她身姿婀娜,恰似弱柳扶風,神色溫婉,眉眼間透著聰慧與靈秀。
賈寶玉則一襲月白錦袍,袍角繡著精致的雲紋,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冠上明珠閃爍,麵如冠玉,目若朗星,盡顯風流倜儻之態。
緊隨其後的是林承祖和妻子賈惜春,林承祖身著藏藍色長袍,袍身線條簡潔流暢,腰間束一條青色絲絛,更顯身姿挺拔,英氣勃勃;
賈惜春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褙子,褙子上繡著淡雅的梅花,下著翠綠百褶裙,裙擺隨風輕擺,眉眼間透著幾分清冷與書卷氣,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
眾人進屋後,紛紛向林如海和林如闊跪下行禮,動作優雅而整齊。林黛玉輕聲說道,聲音如同黃鶯出穀,清脆悅耳:“二叔遠道而歸,一路辛苦了。聽聞家中之事有了轉機,我們心中也寬慰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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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闊笑著打量眾人,眼中滿是欣慰與讚賞,說道:“侄女,侄兒,快快請起,多年不見,黛玉出落得愈發標致了,真可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寶玉也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不愧是賈府的公子。承祖和惜春,亦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真是我林家的佳兒佳媳。”
林承祖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說道:“二叔,侄兒聽聞您帶回銀子,又與父親商議重振林家之事,侄兒願盡一份力,為家族分憂解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賈惜春也微微福身,輕聲道,聲音雖輕柔卻透著堅定:“兒媳雖為女流之輩,但也知曉家族興衰與共的道理,若有能幫襯之處,定不會推辭,願為家族複興略盡綿薄之力。”
賈寶玉也笑著說道:“嶽父、二叔,我雖不擅經營產業,理財之道一竅不通,但在詩詞文章方麵,或可與家中子弟切磋,分享些心得體會,助他們學業進步,早日金榜題名。”
林如海看著眼前的晚輩們,心中滿是欣慰,仿佛看到了林家未來的希望,說道:“有你們這番心意,林家何愁不能複興。如今家中正需齊心協力,共度難關。眾人拾柴火焰高,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定能重現林家往日的輝煌。”
林黛玉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眼神中透著聰慧與敏銳,說道:“父親,二叔,我覺得除了延請名師教導子弟、打理產業之外,也應注重家族內部的凝聚力。家族猶如一個大家庭,隻有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不妨多舉辦些家族聚會,或是詩社雅集,或是節日慶典,增進彼此情誼,讓家族的親情紐帶更加牢固。”
林如闊點頭稱讚:“黛玉所言極是。家族凝聚力乃是根本,隻有大家團結一心,眾誌成城,才能應對各種困難,抵禦外界的風雨。就如同那萬丈高樓,根基穩固,方能屹立不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林家複興之策展開熱烈討論,氣氛愈發融洽。有人提出要加強與其他名門望族的交往,拓展人脈資源;有人建議在商業經營上要緊跟時代潮流,引進新的生意模式;還有人認為要注重培養家族子弟的品德修養,傳承林家的優良家風。
燭光搖曳下,一家人的身影映在牆上,交織在一起,仿佛預示著林家在眾人的努力下,必將迎來光明的未來。此後幾日,林府上下因有了明確的方向和眾人的齊心努力,處處洋溢著積極向上的氣息。奴仆們各司其職,做事更加勤勉認真;子弟們讀書愈發刻苦,書房中時常傳來朗朗書聲。大家都在為林家的複興默默努力著,仿佛看到了家族重新崛起的曙光。
且說諸事安排妥當,家中大小事務漸次走上正軌,林府上下重現勤勉振作之象。這日,林如闊來到林如海書房,見兄長正伏案審閱家中賬目,神情專注。林如闊輕咳一聲,林如海抬眼,見是兄弟,忙放下手中毛筆,起身相迎。
林如闊拱手說道:“兄長,自我回來這段時日,一直忙於與您商議家中事務,諸事繁雜,竟無暇他顧。如今家中諸事,好歹算是有了些眉目,已然走上正軌。隻是,我還未曾去祭拜嫂嫂,心中實在不安。今日得閑,我想去嫂嫂的墓地祭拜,以表心意。”
林如海聽聞,眼中閃過一絲悵然,旋即點頭答應,說道:“賢弟有此心意,敏兒在天之靈也會寬慰。她一生良善,待人寬厚,若知你如此掛念,想必也深感欣慰。”
當下,林如海差人喚來林黛玉、賈寶玉、林承祖與賈惜春。眾人聞喚,匆匆趕來。林如海將林如闊欲祭拜賈敏之事告知眾人,眾人皆表讚同。
林黛玉聽聞,眼中淚光閃爍,輕聲說道:“父親,二叔既有此念,女兒願一同前去,也好在母親墓前多訴幾句心裏話。”賈寶玉在旁,亦拱手說道:“嶽父,我也隨大家一同前往,為嶽母盡些心意。”林承祖與賈惜春對視一眼,雙雙應道:“父親,我們也去。”
於是,眾人著手準備香蠟紙、三牲酒禮,一應祭祀物品。那香,選的是極品檀香,色澤溫潤,香氣醇厚,據說能上達天庭,下通地府;蠟,則是特製的龍鳳紅燭,燭身雕工精細,龍鳳呈祥之態栩栩如生;紙錢皆以上好的黃表紙製成,剪裁整齊,疊放得方方正正。三牲之中,豬頭碩大肥嫩,毛色鮮亮;羊身潔白如雪,肉質鮮美;雞則羽毛豔麗,精神抖擻。酒,是窖藏多年的女兒紅,啟封之時,香氣四溢,令人聞之沉醉。
一切準備停當,眾人身著素服,神情肅穆,攜帶著祭祀物品,緩緩向賈敏的墓地行去。一路上,秋風瑟瑟,落葉飄零,仿佛也在為這場祭祀增添幾分哀傷。
行至賈敏墓前,但見墓塚清幽,芳草萋萋。周圍鬆柏環繞,枝幹蒼勁,似在默默守護著長眠於此的賈敏。林如闊率先上前,將手中的祭品一一擺放整齊,而後點燃香燭,嫋嫋青煙升騰而起,彌漫在墓前。
林如闊雙膝跪地,神情凝重,眼中滿是敬意與哀思,輕聲說道:“嫂嫂,如海兄家中突遭變故,小弟來遲了。如今家中諸事,正逐步整頓,還望嫂嫂在天之靈保佑林家順遂,庇佑家人平安。”言罷,深深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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