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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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昭野無力地閉了閉眼,語氣裏既有無奈的妥協,也有不甘的掙紮,更有痛苦的灼燒,還有恐懼的蟄伏。
    “爸,派人去銷案吧,那個人我們家惹不起。”
    他能感覺得到,陸家絕不是傅淵的對手,雖然他目前還不知道對手的具體實力。
    陸昭野的話剛一出口,病房裏瞬間靜得能聽見心電監護儀的“嘀嗒”聲。
    陸承業握著兒子的手猛地一僵,抬眼時,向來沉穩的眸子裏翻湧著驚濤駭浪。
    他太了解自己兒子,若非逼到絕境,一向驕傲的陸昭野,怎會說出“惹不起”三個字。
    “阿野,你信不信爸?”陸承業聲音發緊,指節抵著兒子手背,似要把力量傳遞過去。
    “陸家在a市紮根幾十年,還沒怕過誰。你隻需說,是誰動的手。”
    他在腥風血雨裏沉浮半生,見過的牛鬼蛇神不知凡幾,還就不信了,這世上還真有他殺不了的龐然大物。
    陸昭野睫毛顫了顫,喉間溢出聲極輕的歎息。
    他不是不信父親,隻是不想陸家幾十年的基業就此斷送。
    傅淵……
    那個連他都摸不透的存在,貿然動手,隻會讓暴風雨來得更加猛烈。
    “爸,別問了。”
    他氣息微弱,卻固執地重複:“信我,我比誰都更想為自己報仇,可是人不能和天爭。”
    陸承業望著兒子蒼白的臉,牙根咬得發酸。
    他怎能甘心?
    可陸昭野眼底的疲憊與隱憂,又像重錘砸在他心口。
    沉默良久,他緩緩起身,身影在病房投下厚重陰影:“你好好養傷,這事……爸會掂量。”
    說罷,大步出了病房,腳步聲顯得是那樣的沉重。
    下午,藍羽正在公司裏工作時,手機突然響起了來電鈴聲。
    她斜眼掃了一眼屏幕,心裏暗念:來了。
    鉑悅西筵的包廂裏。
    顧嶼澤與藍羽相對而坐。
    藍羽慢條斯理地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茶水,抬眼時漫不經心地問道:“不知顧總今天怎麽有興致約我吃飯?”
    話落,唇角還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給人一種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
    看到她的這抹既像諷刺又像嘲弄的笑,顧嶼澤心裏閃過一抹懷疑。
    難道她已經知道了?
    不可能啊,當時現場就隻有他和劉月兩個人。
    而劉月那個人應該不會蠢到自曝算計,可是為什麽一向溫和友善的藍小姐會露出這種表情?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或者會錯了意?
    “藍小姐,今天我之所以單獨約你,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藍羽放下茶杯,緩緩抬眸:“哦?說來聽聽。”
    她倒是要聽聽這位梵卓的掌權人如何與她詭辯。
    顧嶼澤突然笑出聲:“藍小姐應該也認識裴氏集團的裴總吧?”
    藍羽挑眉:“嗯,認識。顧總忘了嗎?我們上次還一桌吃過飯呢!”
    叫你明知故問。
    顧嶼澤卻不接她的問題,他當然記得。
    “那位裴總的女朋友劉總,想要截胡我們兩家的合作。”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那位裴總……”
    他不用說完,就這四個字,藍羽就明白,他是想說裴硯琛勢力滔天,不是誰都可以得罪的。
    更是想借此與自己談判,壓低己方的價格,提高淺柏在合作中的讓步條款。
    藍羽笑了笑,拿起手機操作一番,對麵便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顧嶼澤看了她一眼,低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查看著。
    當手機裏傳來男女相悅的喘息聲時,顧嶼澤的臉瞬間煞白。
    他握著手機的手猛地收緊,裏麵的聲音順著耳道往他腦子裏鑽,讓他渾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住。
    他抬眼望向藍羽,眼底閃過驚怒與難以置信。
    這個女人是怎麽做到的?
    藍羽再次端起茶杯,慢悠悠啜了口茶,嘴角還掛著道若有似無的笑:“顧總,我的要求很簡單,拒絕劉月的合作要求,包括藍家。”
    藍家?
    顧嶼澤的眼睛登時瞪得更大了,她……
    竟然連劉月想破壞梵卓與藍家的合作都知道?
    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她與藍家又是什麽關係?
    藍家?
    藍羽?
    顧嶼澤再次抬眸看向藍羽,眼中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藍小姐當真是神通廣大,隻不過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藍羽斂去臉上笑意,輕輕搖了搖頭,便拿起包包,起身離開了包廂。
    身後的顧嶼澤頹然地靠在椅背上,臉上血色褪盡。
    自己將永遠有一個把柄握在對方手裏,一輩子受製於人嗎?
    正在他苦思冥想著解決之法時,手機突然又響起了消息提示音。
    他垂頭喪氣地拿起查看,發現還是藍羽的消息。
    “隻要顧總不為難我,那條視頻永遠不會威脅到你。”
    周四上午。
    辦公室裏,許柏年將禮物推到藍羽麵前:“你要一個人去看望陸昭野?不用我陪你去?”
    作為合作商,淺柏理應派代表去探望受傷的陸昭野,體現對其個人的關心,讓關係不局限於冰冷的利益往來,後續合作中也更易形成情感聯結,遇到問題更願攜手解決。
    不論是從穩固合作根基,還是彰顯企業形象,都必須做足體麵。
    許柏年對於藍羽此次的毛遂自薦並未多心,他以為她是想通了,願意借探望之機,代表淺柏與合作方交流溝通。
    畢竟陸昭野受傷,合作節奏被打亂,後續項目推進、資源協調,都需要雙方坦誠溝通。
    藍羽麵容平靜地點了點頭:“不用。”
    語氣毫無起伏,連許柏年都騙過去了。
    話落,拿起禮物,便往停車場走去。
    藍羽到達陸昭野的病房時,江予寧正守在病床前。
    她低聲詢問著打傷他的人是誰,可不論她怎麽問,陸昭野就是不開口。
    門剛被推開,江予寧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藍羽。
    她立刻起身,心裏築起十二道戒備,陰陽怪氣地問道:“喲,藍小姐,你怎麽來了?”
    這可是陸昭野表現出過愛意的女人,她不得不防備對方,萬一敵人乘虛而入,她該怎麽辦?
    “我……”
    藍羽剛說了一個“我”字,病床上的陸昭野便已開口:“寧寧,你先出去,我和藍小姐有公事要談。”
    陸氏和淺柏有合作,江予寧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想離開。
    她轉身望著陸昭野,有些委屈地問著:“阿野,我們都快要結婚了,什麽公事是我不能聽的?”
    他們的關係明明都已經那麽親密了,他為什麽還要處處防著自己?
    未來的陸氏是陸昭野的,不就也是她的嗎?
    陸昭野對於她的這一副做派卻不為所動,依舊執著吩咐著:“寧寧聽話,先出去。”
    要不是他現在受傷了,不能動氣,他早就派人將她趕出去了。
    江予寧卻站在那裏沒動,聲音染上了哭腔:“阿野,我不出去。”
    她一定要堅守陣地,絕不能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
    陸昭野閉眼歎了口氣,內心暗歎,這是你逼我的。
    他睜開眼睛,看向門口的保鏢,淡淡說道:“把江小姐丟出去。”
    聲線沒什麽起伏,說出的話語卻絕對無情。
    其中的寒意冷得江予寧心裏打了個寒顫。
    “阿野,你不能這麽對我,出事的那夜你明明還對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兩個魁梧有力的保鏢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藍羽並不關心她剛剛話裏的深意,門被外麵的人輕輕帶上時,她轉身望向對麵也正凝著自己的陸昭野。
    耳邊傳來男人微弱的聲音:“藍小姐來看我,倒讓這簡潔的病房……頓時就蓬蓽生輝了。”
    聽著他在病中還不忘調侃的語氣,藍羽心中沒有生出什麽異樣的情緒。
    她緩緩走到病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個平時站在她麵前,比她高幾厘米的男人,麵上依舊是慣常的清冷淡然。
    她沒有接他剛剛的話題,隻是平靜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陸總,傷你的人是誰?”
    聽到她的問題,陸昭野麵上頓時浮起一抹苦笑。
    “也許藍小姐已經猜到是誰了,又何必來多此一問?”
    他早就看出來,藍羽是一個洞若觀火、聰明絕頂的人。
    她的清冷是藏鋒的玉石,目光掃過處,似能洞穿虛妄。
    陸昭野舉目仰望著她,唇畔苦笑又深幾分:“藍小姐這雙眼睛,看透了多少人心算計,又何必還來問我?”
    藍羽望著他此刻有些灰敗的臉色,心中湧過歉意。
    畢竟他受傷也是因為自己。
    “我還是想聽陸總親口說出來,話不說不明,憑空猜測非我本意。”
    陸昭野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那夜畫麵。
    他怎麽可能不想,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晚自己被群毆的場景。
    “傅淵。”
    他從齒縫裏擠出兩個字,道盡了滿心的屈辱與恨意。
    那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紮得喉嚨生疼。
    陸昭野再睜眼時,眸底翻湧的暗色幾乎要漫出來:“那晚,他帶著人堵住我,讓我離藍小姐遠一些。”
    他扯動嘴角,傷口的疼混著心裏的疤,笑得比哭還難看。
    “可我不會聽他的,隻要藍小姐一天沒結婚,我就會繼續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