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各個連排長手裏，那一聲聲短促而尖銳的哨音。
    “嗶——！”
    哨聲響起，史石頭第一個躍出了掩體。
    他身後，三十幾名戰士，如同下山的猛虎，端著槍，貓著腰，
    以標準的攻擊隊形，衝進了那片依舊被硝煙和塵土籠罩的、如同地獄般的無人區。
    腳下的土地，鬆軟得像棉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硝煙和焦臭味。
    到處都是倒塌的工事，扭曲的鐵絲網，還有一些無法分辨的人體殘骸。
    敵人的第一道防線，已經不複存在。
    史石頭和他的排，甚至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
    他們踩著還在冒著青煙的彈坑，一路向前，快速穿插。
    他們的任務，不是占領眼前的陣地，而是像一把鋒利的尖刀，
    以最快的速度，插進敵人的心髒地帶，切斷他們的指揮和補給，為後續大部隊的圍殲，創造條件。
    這是他們演練了無數次的戰術。
    “一班左翼！二班右翼！機槍組跟我來！注意搜索，別放過一個活口！”
    史石頭一邊跑，一邊用手勢和短促的命令，指揮著自己的隊伍。
    他們很快就穿過了被徹底摧毀的第一道主陣地。
    在第二道陣地前，他們終於遇到了抵抗。
    一個隱藏在半山腰的、僥幸沒有被炮火摧毀的暗堡裏，一挺重機槍突然發出了怒吼。
    “噠噠噠噠噠——！”
    火舌噴吐，子彈像雨點般掃了過來，將衝在最前麵的兩名戰士當場打倒在地。
    “隱蔽！”史石頭大吼一聲，就地一滾，躲在了一個巨大的彈坑後麵。
    全排的戰士，都迅速地找到了掩體。
    “狗日的！”史石頭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戰友，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沒有多餘的悲傷時間，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暗堡的位置很刁鑽，正麵進攻肯定傷亡巨大。
    用無後坐力炮？距離太近，容易暴露。叫後方炮火支援？太慢了，會拖延整個穿插的進度。
    “猴子！”史石頭對著趴在不遠處的一個瘦小戰士吼道，“火箭筒！能不能幹掉它！”
    被叫做“猴子”的戰士，是排裏的火箭筒手。
    他探出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縮了回來，搖了搖頭“排長，角度不行，打不到！”
    “媽的！”史石頭罵了一句。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排裏的神槍手，那個之前安慰新兵的老兵，突然開口了。
    “排長，掩護我。給我三十秒。”
    史石頭看了他一眼。
    那老兵叫李二牛，一手莫辛納甘步槍，打得神出鬼沒。
    “好！”史石頭沒有絲毫猶豫，“機槍！給老子把那王八蓋子壓住了！其他人，自由射擊，吸引火力！”
    “噠噠噠！”
    排裏僅有的一挺輕機槍，立刻朝著暗堡的射擊孔，開始了長點射。其他的戰士，也紛紛開火。
    子彈打在暗堡的混凝土上，迸發出一串串火星。
    那挺重機槍的火力，果然被暫時壓製了下去。
    李二牛趁著這個空檔，如同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從一個彈坑，翻滾到了另一個彈坑，迅速地向著側翼的一個高地摸了過去。
    那個位置，可以斜著打到暗堡的射擊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史石頭死死地盯著李二牛的身影。
    三十秒，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突然，“砰”的一聲沉悶的槍響，從側翼傳來。
    那聲音，在震耳欲聾的戰場上，並不響亮，卻像一記重錘，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山腰上，那個瘋狂噴吐著火舌的暗堡，瞬間啞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史石頭和他的三排，就像一群在黑暗中潛行的鬼魂，徹底消失在了敵人的防線之後。
    他們繞過了那些還在頑強抵抗的據點，沿著戰前已經規劃好的、最為隱蔽的路線，一路向南。
    沿途的景象，宛如人間地獄。
    被摧毀的車輛殘骸在燃燒，發出“劈啪”的聲響。彈藥殉爆的火光，時不時地將夜空照亮。
    到處都是驚慌失措、四處亂竄的南韓士兵，還有一些被打散了建製、如同沒頭蒼蠅般的聯合國軍散兵。
    整個戰場，已經變成了一鍋煮沸了的粥。
    “排長，前麵有個南韓棒子的運輸隊，十幾輛卡車，好像拉的都是炮彈！幹不幹？”
    神槍手李二牛湊過來，壓低了聲音，眼神裏閃著興奮的光。
    史石頭用望遠鏡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不能打。動靜太大，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們的目標，不是這些小魚小蝦。
    記住營長的話，咱們是尖刀，不是斧頭。我們的任務，是捅穿敵人的心髒，不是去砍他的手腳。”
    “是！”李二牛有些遺憾，但還是幹脆地執行了命令。
    全排繼續悄無聲息地前進。他們像一群經驗豐富的獵人，在叢林中耐心地穿行，
    避開一切不必要的麻煩，朝著預定的目標“白馬山”高地後方的一處三岔路口，快速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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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裏，是連接前線和後方的一處關鍵交通樞紐。根據情報，敵人的一個團級指揮部，就設在路口附近的一片樹林裏。
    隻要拿下那裏，就等於掐斷了整個白馬山守軍的退路和補給。
    淩晨四點，在連續急行軍了四個小時後，史石頭和他的三排，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片樹林裏，燈火通明。無數的吉普車、卡車進進出出，
    穿著美軍軍官製服的人員行色匆匆，大聲地叫喊著什麽。
    幾個巨大的天線架設在林中，步話機的通話聲此起彼伏。
    他們，竟然真的摸到了一個美軍團級指揮部的鼻子底下！
    而且，看這混亂的架勢，這個指揮部，顯然正在準備撤退。
    “媽的，來著了！”史石頭的心髒，砰砰直跳。
    他知道，這是一塊硬骨頭，但也是一塊肥得流油的五花肉。
    他迅速將全排分成三個戰鬥小組。
    “一班，李二牛帶隊，去左邊那個小山包，把機槍和火箭筒架起來，給老子封死他們的退路！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火！”
    “二班，跟我來，從正麵摸過去，準備打他個中心開花！”
    “三班，當預備隊！看準時機，從右翼包抄！”
    “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戰士們的聲音，壓抑而興奮。
    史石頭深吸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那半個冰冷的饅頭，塞進嘴裏，用力地嚼了嚼。
    然後，他把手一揮。
    “行動！”
    二班的十幾個戰士，在他的帶領下，如同狸貓一般，借助著夜色和地形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樹林的外圍。
    美軍的防禦，出乎意料的鬆懈。
    他們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正麵戰場傳來的、越來越近的炮聲上。
    沒有人會想到，在他們的屁股後麵，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一支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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