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前行，繞過三個彎口後，二人止步於一座孤墳前。
    不錯，這裏正是古三通的墓地。
    果不其然，有人曾到訪，供品簡陋，僅三碟普通菜肴，另有一堆被雪壓覆的灰燼。
    秦夢瑤注視墓碑，低聲問：“古三通？”
    陳淩取出酒壺，將壺中酒傾灑於碑前，隨後揮手掃去周遭積雪，現出幹燥地麵。
    他盤腿坐下，又取一壺酒，說道：“是的，古三通，我的師父。”
    這一聲“師父”，陳淩喊得流暢自如，唯有親身經曆方知古三通對他恩重如山。
    即便沒有古三通，他或許早已亡故天牢；即便脫困，一生也將碌碌無為。
    他天賦異稟，若無人教導，即便僥幸離開京城，也可能莫名斃命，暴屍荒野。
    可以說，古三通賦予了他在世間立足的根本，也奠定了他今日成就的基礎。
    畢竟，若無金剛不壞神功……
    秦夢瑤驚訝地呆立當場，師父？陳淩竟有這樣一位師父？
    她對古三通毫無印象，畢竟那時她不過三四歲，懵懂無知。
    等到加入慈航靜齋時，古三通早已被關押於天牢，而慈航靜齋正忙於應對石之軒與碧秀心的事務，沒人提及其他王朝的事。
    待她成長，江湖中已鮮有人提起古三通，他幾乎消失無蹤。
    陳淩倚著墓碑，輕聲笑道：“沒錯，他是我的師父，給了我立足之基，可惜從拜師到他離世，不過短短三天……”
    他並不在意秦夢瑤的反應，舉壺輕碰墓碑：“老家夥，我又來看你了。
    哈哈，你猜不到吧？我現在已是大宗師圓滿，沒給你丟臉吧？朱無視也被我親手……取走了所有功力與武學，連他的精氣神也沒放過，你的怨氣該消了吧？”
    “對了，我找到你的兒子了，金剛不壞神功也傳給他了。
    想必這些貢品是他送來的。
    雖不知是誰告知他的身世，但有他常來看你也不錯，至少我不太方便經常來了……”
    陳淩毫無顧忌地說著肺腑之言，從離開大明到稱霸大隋，他滔滔不絕。
    風雪漸起，他卻渾然不覺，或許因古三通是他在異界遇見的第一人，他下意識視其為傾訴對象。
    人在陌生之地，總會對初見者產生莫名親近感，何況古三通給予他所能提供的全部。
    秦夢瑤靜靜地守在陳淩身旁，默默傾聽。
    她從未想過，他的生活竟這般波瀾壯闊，短短一年內，他幾乎時刻與死神競速，好在最終勝出，如今更站上了天下之巔。
    腦海中閃過某些念頭，秦夢瑤情不自禁地環抱住他，將臉貼上他的後背，仿佛借此撫慰他內心的孤寂。
    是啊，孤寂！秦夢瑤聽得出他話語裏的落寞。
    她不解，畢竟他身邊佳人如雲，甚至包括自己。
    她們全心全意圍繞著他，可他卻似水中月影般遙不可及……
    陳淩略顯恍惚，旋即心境豁然開朗。
    他似感知到秦夢瑤心意，精神為之一振，體內真氣洶湧流轉，先天罡氣破體而出，橫掃四周，欲將此處化為自己的領域。
    正如秦夢瑤所料，他始終未能完全融入此世，縱使竭力嚐試。
    此前他曾有過融入的錯覺，但此刻腦中浮現出團聚與往昔畫麵，那股孤獨感愈發濃烈，直至秦夢瑤靠近，才讓他從虛幻中清醒。
    至此，他終於身心俱屬此界，過往種種仿若夢幻，不過是這世界另一維度的存在。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我已無恙，話也說得夠多，咱們回去吧。”
    秦夢瑤微怔，意識到自己舉動，忙欲掙脫，卻被陳淩重新握住。
    下一瞬，她隻覺身體騰空，平穩落入他的懷抱，望著近在眼前的麵容，呼吸一時凝滯：“那個……能不能先讓我下來？”
    陳淩帶著笑意注視著秦夢瑤，直到她幾乎把臉埋進他懷裏時，他才朗聲大笑：“剛剛還那麽大膽，現在卻想躲開？這可能嗎？”
    秦夢瑤羞得耳根發燙：“誰要躲了？快放開我……”
    吧唧——
    一陣異樣的聲音傳來，秦夢瑤愣住了，下意識伸手觸碰自己的唇，剛要開口，陳淩已將她輕輕放下：“今晚能有你在身邊，真好。”
    他隨手將酒壺裏的酒灑在墓前，又將空壺遠遠拋開：“老前輩，我去啦，若來年有閑，再來探望您。
    這段日子怕是沒機會了。”
    待秦夢瑤回過神來，陳淩已走出數十丈遠，她跺腳嗔道：“你為何突然親我？我都懵了。”
    “那你會不會讓我親？”
    “……”秦夢瑤遲疑片刻，“也不是不行，隻是……”
    她終究說不出口，作為女子，這般直白的話題讓她有些難以啟齒。
    陳淩笑吟吟地快步前行：“該向敏敏學習，有什麽就說什麽，太拘謹隻會錯失許多樂趣。”
    “？？？”秦夢瑤腦海裏湧出無數疑問。
    然而想起趙敏的話，她不由怒從中來，追上去敲打陳淩：“你分明是在戲弄我。”
    陳淩點頭承認：“是有點兒戲弄的意思，不過這隻是小玩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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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夢瑤眼神中再度浮現出困惑，她確信，短短一夜，自己產生的迷茫已超過過去二十多年的總和。
    但很快，這些疑惑煙消雲散……
    次日。
    今日大年初一，本應走街串巷訪親拜友，忙碌一年的人們借此時機相聚拜年。
    陳淩雖為穿越者，卻無親人，因朱無視已屠盡前身家人。
    唯朱厚照算得上朋友。
    黃蓉等人中，除上官海棠來自大明京城外，其餘皆屬他朝之人。
    上官海棠雖認朱無視為親人，但如今也化作枯骨。
    故大年初一拜年之事無從談起，就連走親訪友亦成奢望。
    好在趙敏與周芷若深知其中緣由，眾人默契避開此話題。
    今日有更緊迫之事——平日最早起身的秦夢瑤竟破天荒賴床。
    趙敏與周芷若早知緣由，遂一大早就闖入她房中“慶祝”。
    自秦夢瑤加入後，無論年齡還是實力，皆成為眾人心服口服的大姐。
    哪怕陳淩尚未婚配，也未分妻妾之別。
    涼亭中，陳淩聽聞屋內歡聲笑語，偶有秦夢瑤嬌羞嗔怪之聲，唇角微揚，笑意輕展。
    忽聞門外傳來陸小鳳輕佻笑聲：“陳兄，過年寂寞否？莫怕，我來陪你！”
    話畢，陸小鳳身影閃現，身旁還有花滿樓及一位好奇女子。
    陸小鳳話音未落，身邊女子已皺眉揮拳：“休說這般粗俗語，重來！”此言一出，陳淩不禁驚詫，笑道：“陸小雞，汝亦嚐為人所製乎？”
    花滿樓依舊溫潤微笑，尋凳落座對陳淩道：“陳兄，新春安康。”
    陳淩含笑點頭，對花滿樓的印象極好。
    無論是在前世的記憶裏，還是在這個世界相處的點滴中，隻要與他同處，總能讓人感到莫名的輕鬆。
    陸小鳳好不容易甩開那位女子的糾纏，大咧咧地走近，搭上陳淩的肩：“陳兄，賞個臉吧。
    在別人麵前，能不能……”
    “陸小鳳！”女子立刻雙臂叉腰，凶巴巴地瞪著他，“你說誰是外人？！”
    陳淩與花滿樓聞言笑得前仰後合。
    待笑聲稍歇，陳淩拍掉陸小鳳的手，卻依舊沒有改口：“陸小鳳……這位是？”
    陸小鳳苦著臉介紹：“這是薛冰，我的……娘子。”
    最後一字說得格外艱難。
    他本就風流慣了，花天酒地才是他的日常。
    誰知與薛冰不過是偶然相遇幾次，竟被她盯上了，還一路追到京城。
    然而，陸小鳳對薛冰的感情確實與眾不同。
    否則，憑她一個先天後期的小姑娘，怎能掌控住他？
    原著中，薛冰因意外去世，這成為陸小鳳心中永遠的痛。
    而在這一世，陸小鳳與陳淩的關係眾人皆知，薛冰的命運也悄然改變。
    至於他們能否走到一起，全看緣分。
    聽到陸小鳳的介紹，薛冰終於露出滿意的微笑，柔聲向陳淩行禮：“陳公子，久聞大名。
    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陳淩笑著擺手：“哪裏的話，你們來了，這院子才熱鬧。”
    不等他說完，陸小鳳已急不可耐地催促：“別囉嗦了！我聽說你這裏有好酒，快拿出來，我都快饞死了。”
    此言一出，薛冰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畢竟，這樣的言行實在有失體統。
    哪怕她深知陸小鳳與陳淩交情匪淺，但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溫文爾雅呢？
    剛要發作時，上官海棠自房內走出，掃視陸小鳳與花滿樓後，目光定在薛冰身上。
    片刻愣神，隨即笑著走向陳淩："有客來訪怎不留個信？我去叫人？"
    陳淩搖頭："不必。
    對了，這是薛冰，陸小鳳的妻子，帶她去找蓉兒她們聊聊，順便讓人送些酒來。
    "
    上官海棠答應一聲，便引著薛冰離去。
    直到快入房門，薛冰仍沒緩過神，畢竟她和上官海棠，某種程度上也算相識……罷了。
    十四章 傅采林攔路，戰神圖錄的消息？
    "想不到你竟與陸小鳳結伴，已成婚了？"
    歸途中，上官海棠麵露歲月變遷之感。
    薛冰稍怔，搖首："那浪子何時成婚尚不可知，眼下這樣也好。
    再說，我也沒料到你會是陳公子的人……妻妾？還是…"
    "無妻亦無妾，皆同。
    "上官海棠淡然回應，未等薛冰開口，續道："既是陸小鳳妻，便是自己人，進屋見幾位妹妹…"
    薛冰欲言又止，終被上官海棠引入房中。
    即便新春初一，陳淩仍陪陸小鳳與花滿樓飲至午後才送走。
    期間朱厚照遣曹正淳送來不少物事。
    諸葛小花與郭巨俠雖登門敬酒，卻匆匆告辭，因他們愈近佳節愈忙碌。
    正月初四，陳淩得傅君婥消息，楊公寶庫位置初現端倪。
    所謂楊公寶庫開啟之時，即為發現之時，之前說三四個月，因傅君婥推測出大致方位，然長安城何其廣闊？
    為尋找精確位置，數月努力不可或缺。
    傅君婥已大致鎖定楊公寶庫所在，憑借手中線索，她能迅速開啟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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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陳淩不得不暫別溫柔鄉，重返“七四零”大明。
    三日後，大隋揚州城外。
    陳淩、秦夢瑤與段天涯策馬疾馳，忽見一伶俐小丫頭自天墜下，滿臉驚恐。
    秦夢瑤本能躍起，穩穩接住她。
    落地後，小丫頭仍顯後怕。
    此突發狀況迫使三人停下，注視懷中的小身影。
    小丫頭約莫十一二歲，容貌絕美，與秦夢瑤並立毫不遜色。
    尤其那雙眼，水潤靈動，分明是被嬌慣長大。
    陳淩家中，僅黃蓉和趙敏有此神韻，即便婠婠和王語嫣亦不及。
    然則，相較秦夢瑤和王語嫣的仙氣逼人，此女更添幾分調皮可愛，雖充滿人間煙火卻拒人千裏之外。
    最奇者，她年僅十一二卻已達先天初期修為，幾與黃蓉齊肩。
    秦夢瑤將她放下，溫言問：“小妹妹，何事從高處落下？”
    小丫頭俏皮一笑：“練輕功呢，沒控製好力道，忘了如何下來，嘿嘿……”
    說罷，自己先羞紅了臉。
    聽畢，陳淩三人啞口無言，段天涯更露出怪異神情，仿佛……也曾如此莽撞過。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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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在江湖中並不罕見，初習輕功者大多會有類似情況，即便陳淩初次施展輕功時，也曾險些收不住腳。
    秦夢瑤無奈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的家人呢？這麽小就獨自出門，他們難道不擔心嗎？”
    “有老夫在此，定保平安。”話音未落，一位身形飄逸、劍氣凜然的老人緩步而來。
    他步伐雖緩，卻似踏空而行，僅幾步便抵達眾人麵前。
    大宗師！
    秦夢瑤與段天涯立刻判斷出對方修為，而陳淩則若有所思。
    正當他心中揣測對方身份時，老人仿佛知曉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點頭自報家門：“老夫傅采林。”
    竟是他！
    見禮後，陳淩迅速下馬拱手：“晚輩陳淩，見過前輩。”
    秦夢瑤與段天涯隨即退到一旁。
    此時，小丫頭蹦跳上前，仰頭好奇打量著陳淩，“你就是姐姐說的那個陳淩吧？”
    此言一出，傅采林臉色微沉，“嬙兒，不可失禮。”
    陳淩恍然，這活潑的小師妹正是傅君嬙，天真可愛。
    確實，與傅采林相關且如此美麗的，除了傅君嬙再無他人。
    傅君嬙調皮地對陳淩做個鬼臉，隨即躲到傅采林身後，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被大姐傅君婥盛讚為人間少有的奇才。
    陳淩笑著回應傅君嬙，隨後將目光轉向傅采林，“無妨，孩童活潑好動，挺好。”
    傅君嬙眼眸微亮，輕哼一聲，對陳淩投去“你還算識相”的表情，正要擺出得意的姿態，卻被傅采林輕輕敲了下腦袋，疼得她驚呼一聲，忙用手捂住被打的地方，可因打她的是傅采林，她隻能委屈巴巴地看向師父。
    “讓陳公子見笑了，這孩子平日在山門被我慣壞了，若有失禮之處，請多多包涵。”傅采林哭笑不得地拱了拱手，又揉了揉剛才敲打的位置，將傅君嬙拉到身後。
    “前輩何必如此客氣，令徒天真無邪，目光澄澈，一看便是心地純良之人。
    在下雖非善類，但也絕非惡人，前輩不必太過拘謹。”說著，他揮手招呼傅君嬙，同時從袖中變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糖人，笑眯眯地說：“來，哥哥這兒有糖人，給你。”
    傅君嬙瞥了眼師父，趁他還未反應過來，已迅速跑到陳淩麵前，甜甜地道謝：“謝謝哥哥，我最愛吃糖人了。”話音未落，她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眼中滿是期待。
    陳淩笑著把糖人放到她手裏，站直身子後轉身離去。
    傅采林摸了摸愛徒的頭發，慈愛地說：“去那邊找那位姐姐玩吧，師父有事要和陳公子談。”傅君嬙不怯生，一眼看到秦夢瑤便興奮地奔過去，不停地喊“姐姐”，讓秦夢瑤哭笑不得，不過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孩童確實可愛，盡管傅君嬙看似十一二歲，性格卻像極了趙敏和周芷若，加上出眾的容貌，讓人很難對她板起臉。
    秦夢瑤雖是美女，卻沒有與之對立的感覺，反而覺得這小姑娘除了稍顯活潑外，很是討喜，尤其是她說話特別動聽。
    另一邊，段天涯見傅君嬙靠近，立刻翻身上馬，找了個安靜處坐下，抱劍靜觀其變。
    陳淩注視著逐漸融入傅君嬙節奏的秦夢瑤，唇角揚起一抹淡笑："傅前輩特意來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傅采林負手而立，目光始終停留在陳淩身上。
    聞言略作沉吟，隨後道："上次之事，多謝閣下相助。
    "
    陳淩明白，他所指的便是營救傅君婥之舉。
    這本就是一場交易，即便傅君婥本人以及羅士信等人對此一無所知。
    畢竟，他已經將長生訣與先天功融為一體，實力遠超從前，而這事他也樂得裝作毫不知情。
    盡管如此，麵對傅采林的感謝，陳淩仍坦然接受。
    畢竟對方是一代大宗師，若非為了家人實力的進步，他絕不願卷入這些紛爭。
    享受生活豈不更好？
    因此，陳淩如今的心態已趨於平和，能避免衝突便盡量避免。
    當然，若有人執意挑釁，他也不會手軟，比如那慈航靜齋……
    "舉手之勞而已，傅前輩大可不必親自前來。
    "
    話至此處，陳淩突然轉向傅采林，問道："莫非前輩也對楊公寶藏動了心思？"
    傅采林愣了一下，隨即輕笑著搖頭："老夫年邁，名利之心早已淡泊。
    楊公寶藏就不必提了。
    不過今日來訪，確實與此事相關。
    "
    陳淩閉目思索片刻，隨後點頭道："前輩的意思，可是要我保全君婥？"
    傅采林未置可否，陳淩已然心領神會。
    起初，他對傅君婥並無太多私心，兩人之間的往來更多基於利益交換。
    雖稱不上毫無情誼，但也算不上深厚。
    楊公寶庫若被開啟，必將引發一場浩劫，此戰涉及天下七成以上的勢力，預計大宗師級強者不會少於十位。
    至於更低階的宗師與先天高手，更是難以計數。
    在這種局勢下，陳淩單憑邪帝舍利都難以穩操勝券，更別說還要護住傅君婥。
    坦白講，他對這個任務並不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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