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人不如千人,釣魚終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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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許青山停下腳步。
    他把劉老木匠、秦若雪、林晚照,還有幾個手最巧的紡織婦人,都喊到了議事堂。
    他沒多話,隻是讓人把那匹新織的棉布,和一大捧清理幹淨的棉絮,都擺在了桌上。
    他指著那棉絮,又指了指那匹布。
    “問題,你們都曉得。咱們的手,跟不上機括的嘴。”
    “我今日,就把話撂在這兒。”
    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五十兩白銀。”
    屋裏頭所有的人,那呼吸都跟著一滯。
    “從今天起,不管是咱們山寨的師傅,還是婦人,誰,能想出個法子,或是做出個新家夥,能讓咱們紡線的速度,比現在快上一倍。這五十兩銀子,就全是他的。”
    他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不光有錢拿,往後咱們這整個紡織工坊,都由他說了算。”
    這話一出,底下的人,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便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嗡嗡的議論聲。
    劉老木匠那雙老眼裏,全是光。他瞅著桌上那堆雪白的棉絮,又瞅了瞅自個兒那雙滿是老繭的手,嘴裏頭不住地念叨著什麽“齒輪”、“連杆”。
    那幾個平日裏手最巧的婦人,也都聚在一塊,交頭接耳,比劃著什麽。
    許青山看著這一幕,沒再多言。
    他知道,一個人的腦子,終究是有限的。可幾十個,上百個為了一個目標去琢磨的腦子,那能迸發出來的東西,才是真正無窮無盡的。
    他要的,不是一個天才,而是一個能讓天才,不斷冒出來的,活的土壤。
    錢家源豐糧行的管事劉全,坐在議事堂的客座上,不住地拿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
    他身前那張桌上,一個敞開的錢袋子,白花花的銀子,堆成一小堆,在油燈底下晃著光。
    “秦大管家,您是沒瞅見鎮上那光景!”
    劉全那聲音,又激動又帶著點後怕,“那十匹布,我才剛在鋪子裏掛出去,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婆娘、小姐們,就跟瘋了似的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那價錢就從二兩,抬到了五兩!”
    秦若雪沒搭理他,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就隻盯著手底下那副小算盤,手指頭在算珠上,撥得劈裏啪啦山響。
    劉全又喝了口水,接著說。
    “最後,為了搶那最後一塊布,王員外家的三姨太跟孫主簿家的小妾,差點沒當場就抓破臉!我那鋪子的大門,現在還被人堵著呢!都是些拿著銀子,打聽咱們這布,什麽時候還有新貨的。”
    秦若雪手底下的算盤,停了。
    她抬起頭,瞅著那堆銀子,那雙平日裏總是帶著點威嚴的鳳眼,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一直沒說話的許青山,把手裏的茶碗放下,那聲響,不重,卻讓屋裏頭那股子火熱勁兒,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他拿起桌上的一塊碎銀子,在手指間,不緊不慢地轉著。
    “劉管事,這布在鎮上是哪幾戶人家,搶得最凶?”
    劉全一愣,想了想。
    “回許鄉賢的話,除了幾家老主顧,就是...就是新近從州府那邊調過來的,黃都司府上的采買,出手最是闊綽。”
    許青山沒再問,他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李黑風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沒看旁人,徑直就走到許青山跟前,把一個用破布包著的東西,放到了桌上,正好就放在那堆銀子旁邊。
    布包打開,裏頭,是一枚用獸骨打磨成的,樣式古怪的衣扣。
    “南坡棉田,外頭發現的。”李黑風的聲音,壓得很低。
    屋裏頭,瞬間就沒了聲。
    秦若雪打算盤的手,也停了。
    那劉管事瞅著這情形,心裏頭咯噔一下,連忙就站起身。
    “許鄉賢,秦大管家,時辰不早,鋪子裏頭還有事,小的...小的就先告辭。”
    他哈著腰,退了出去。
    許青山拿起那枚衣扣,又瞅了瞅桌上那堆晃眼的銀子,沒說話。
    他把衣扣攥在手心裏,對著李黑風。
    “去把張三喊來。”
    西跨院,張三那間小屋裏,也點著燈。
    他那條腿還上著夾板,人就靠在床頭。桌上,攤著幾十根長短不一的竹條,每一根上,都用木炭,寫著個人名和幾串數字。
    一個斥候隊的漢子,正湊在他耳邊,壓著嗓子,小聲地說著什麽。
    張三聽著,手裏頭,就在那些個竹條裏頭,來來回回地翻檢著。
    他拿起一根寫著“王二麻子”的竹條,又從底下,抽出另外兩根,並在一塊。
    他瞅著那三根竹條上,那幾個對不上的時辰,沉默了許久。
    許青山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正把那根寫著王二麻子的竹條,單獨扔在一旁。
    “公子。”
    許青山走到桌前,瞅了一眼那些個竹條,又把那枚獸骨衣扣,放到了桌上。
    “就是他?”
    張三點了點頭。
    “八九不離十。他前日,在後街的賭坊,一口氣還了二兩的債。給他當值的幾個弟兄說,他那酒,也是從鎮上最好的酒樓裏捎回來的,他平日裏,喝不起。”
    許青山拿起那根寫著王二麻子的竹條,在手裏頭,輕輕地敲著。
    “他今晚,當什麽差?”
    “後半夜,巡查東邊的柵欄。”
    “知道了。”
    許青山把那竹條放下,轉身出了門。
    當晚,議事堂。
    屋裏頭,就許青山和秦若雪兩個人。
    一張桌子,翻倒在地,上頭一隻粗陶茶碗,摔得粉碎。
    秦若雪的嗓門,提得老高,那聲音,尖利得很。
    “我不管!西山那條道還沒修完,到處都是坑,夜裏頭走,太險!那批布,金貴得很,萬一出了岔子怎麽辦?你想拿咱們的家底去賭,我老婆子不答應!”
    許青山也站著,他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聲音也冷。
    “這事,我說了算。三日後子時,準時走貨。你隻管把東西備好。”
    他說完,一甩袖子,就出了門,還把那門,給帶得“砰”的一聲山響。
    秦若雪一個人,站在那兒,胸口不住地起伏。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蹲下身子,一片一片地,去撿地上那些碎掉的瓷片。
    當晚,深夜。
    山寨最高的那座哨塔上,許青山一個人,就那麽站著,瞅著底下那片黑漆漆的山林。
    夜風,吹得他衣擺,獵獵作響。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一道瘦小的黑影,便從東邊那片營房的陰影裏,悄沒聲地,鑽了出來。
    他左右瞅了瞅,見沒什麽動靜,便貓著腰,貼著牆根,摸到了一處最是偏僻的柵欄底下。
    他從那柵欄的破口處,鑽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那無邊的夜色之中。
    許青山看著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沒有半分溫度。
    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