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血戰終末擒敵將,密信一封動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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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穀裏,那股子血腥味,混著燒焦的草木氣,嗆得人嗓子眼發幹。
    喊殺聲,停了。
    隻剩下傷員壓著嗓子的呻吟,和那還沒完全熄滅的草料車,發出的劈啪聲。
    石老山的漢子們,正默默地打掃著戰場。
    他們把自家弟兄的屍首,一具具地抬到一塊幹淨的空地上,拿破舊的衣衫蓋著。
    又把那些個匪徒的屍首,跟那拖死狗似的,都拖到一塊,準備挖個坑,一把火燒個幹淨。
    王虎那壯碩的身板,在火光下,跟一尊鐵塔似的。
    他用刀背,把還在負隅頑抗的最後一個黑山營私兵,給砸暈在地,這才拄著刀,大口喘著粗氣。
    他那條胳臂,又添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正順著刀柄往下淌。
    許青山從山坡上,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
    他沒先去看那些個被捆起來的俘虜,也沒去瞅那個被王虎砸暈在地的陳泰。
    他先走到了錢家那支誘餌商隊的跟前。
    老護衛陳頭領,正撕下自個兒的衣擺,給一個胳膊上挨了一刀的年輕護衛包紮。
    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上,全是後怕,也全是敬佩。
    他瞅見許青山過來,站起身,那聲音,有些沙啞。
    “許鄉賢,您這手筆...我老陳,走南闖北幾十年,是頭一回見。這仗,打的...真他娘的解氣!”
    許青山瞅了瞅他手底下那些個同樣是渾身帶血,卻一個個都挺著胸膛的護衛,他點了點頭。
    “陳頭,辛苦。弟兄們傷亡如何?”
    “回鄉賢的話,傷了七八個,都是皮外傷,沒大礙。就是...就是有三個,傷得重些,怕是得在床上,躺上一陣子。”
    陳頭領那聲音,有些低沉,“不過,沒人丟了命。能從那西山十三鷹的刀底下活下來,已經是老天爺開眼。”
    許青山嗯了一聲。
    “回去告訴錢老太爺,傷了的弟兄,所有湯藥費,都算在我石老山頭上。每人,再多支三個月的餉銀,算是我許青山的一點心意。”
    陳頭領聽完,那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對著許青山,重重的,一抱拳。
    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一股子藥味混著血腥氣。
    陳泰被一盆涼水,給硬生生的潑醒。
    他那條胳臂,被王虎給砸斷,這會兒用木板胡亂地夾著,疼得他渾身都是冷汗。
    他抬起頭,瞅著坐在他對麵,那個正慢悠悠喝著茶的年輕人,那眼神裏,全是怨毒。
    許青山把茶碗放下。
    他從懷裏,摸出那個怪醫給他的,黑漆漆的小瓷瓶,放到桌上,又把那瓶塞,給拔開。
    一股子說不出的,陰冷的草木氣,就在這帳篷裏散開。
    “陳都尉,認得這玩意兒嗎?”
    陳泰瞅了一眼,沒說話。
    許青山也不在意,他自顧自地說。
    “這東西,叫腐骨散。是我山寨裏一個脾氣古怪的郎中,弄出來的。他說,這玩意兒,見血封喉,三息之內,就是一頭牛也得倒下。骨頭不出一個時辰,就地化成一灘黑水。”
    他把那瓷瓶,往前頭,推了推。
    “我這個人,不喜歡動刑。太麻煩,也太髒。”
    他瞅著陳泰那張瞬間就變了色的臉,接著說。
    “你替黃都司賣命,他把你當成什麽?一條會咬人的狗?”
    “你這次帶人出來,折損了這麽多黑山營的精銳,又丟了西山十三鷹這顆棋子。你覺著,你回去之後,黃都司會如何處置你?”
    “他會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一個人頭上。說你辦事不力,折損兵馬,甚至會說你...私通我石老山,故意吃了這場敗仗。”
    陳泰的呼吸,粗重起來。
    他曉得,許青山說的,句句都戳在他的心窩子上。
    “你信不信,你今天死在這兒。不出三日,你的家人,就會被黃都司,尋個由頭,給滿門抄斬。你這些年,替他幹的那些個髒活,搜刮來的那些個家產,就都成了他黃天雄的。”
    許青山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把那個裝著劇毒的小瓷瓶,放到了他那條沒受傷的胳臂上。
    那冰冷的瓶身,讓陳泰的身子,猛地一下就抖了起來。
    “現在,我給你個機會。”
    許青山的聲音,跟那冰碴子似的。
    “把你曉得的,都說出來。說得好了,你和你手底下那些個還活著的弟兄,都能有條活路。”
    陳泰那心裏頭最後一道防線,也跟著徹底垮了。
    他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一下子就沒了半點血色,那眼神裏,也全是絕望和不甘。
    “我說...我都說...”
    當晚,許青山回到石老山。
    議事堂裏,油燈點得雪亮。
    他把斥候張三記錄下來的,那份陳泰畫了押的口供,放在桌上,又親自鋪開一張嶄新的宣紙。
    他提筆,蘸了墨。
    他先是給雲州按察使張大人,寫了一封密信。
    信裏頭,他沒多廢話,隻是把那份陳泰的口供,給抄了上去,又在信的末尾,不鹹不淡地加了一句。
    “聞都司大人,欲借清剿匪患之名,行將軍之事。其麾下兵士所用之兵甲,與此次西山悍匪所用之物,多有相似。晚輩不才,僥幸繳獲一批,不知該如何處置,還望張大人示下。”
    寫完這封信,他又換了張紙,給遠在京城的安親王府,寫了一封“捷報”。
    這封信,他寫的,更是滴水不漏。
    信裏頭,他隻字不提黃都司,也不提什麽黑山營。
    他隻說,為保錢家上路,也是為保日後給王府輸送“貢品”的道路安穩,他不得已,才領著手底下的鄉勇,剿滅了盤踞在雲州西山,為禍一方的悍匪西山十三鷹。
    又說,此戰繳獲了不少官造的兵甲器械,他一介草民,不敢私藏,也不知該如何處置,懇請王爺示下。
    兩封信,用火漆仔仔細細地封好。
    許青山把它們,分別交給了錢家的信使,和另一名虎賁營的親信。
    “一封,送雲州。”
    “一封,八百裏加急,送京城。”
    他看著那兩個信使,消失在夜色之中,那雙深邃的眼睛裏,一片平靜。
    他曉得,他這兩封信送出去,那遠在雲州府的官場,怕是要掀起一場,真正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