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這老娘們兒徹底瘋了。
    她把我弟出事的事情全都怪罪在我身上，情緒激動言辭激烈的攻擊著我，好像我是她的仇人，而不是從她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一樣。
    我以為麵對我能對我媽那些尖銳的語言，我能無動於衷，但是那些話全都變成一根根地刺，刺進了我的心裏麵，讓我千瘡百孔。
    有幾秒我的眼睛很酸，有點想要掉眼淚，但是被我給攥著拳頭把那股酸澀的勁兒給壓下去了。
    因為我是人，人都是都是肉做的。
    雖然我跟我弟也沒待過幾天，感情並說不上多麽的深厚，甚至很多時候在我這裏有他沒他都一樣，但是我也沒有想過他能這麽突然的就死了。
    想到我爺爺之前說他是泥巴命，他又是我媽費盡心思求來的孩子，我的心裏五味雜陳，萬般情緒都繞不出來。
    “我的兒咋就這麽命苦啊！”我媽轉身死死的抱住早就渾身僵硬的賴天佑，伸手一點點擦掉他滿臉的泥沙。
    也不知道她在跟誰說話呢，隻聽她自言自語說，“快去煮點熱湯過來，給他喝點兒就好了。”
    “紅秀，紅秀你……”我爸抹了把眼淚，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喝多少湯都醒不過來了，兒子，兒子他沒了。”
    “放你媽的屁！那麽個小河溝，水還沒我膝蓋窩深，能把誰給淹死？我看就是有人不想讓我好過，就是故意害人的！”
    她再次把目光看向我，那眼神就跟尖刀一樣，“就是你！我說你咋一聲不吭地回來了，你一回來就沒好事！你把你弟給害死了！你咋就這麽晦氣！生你的時候就晦氣，早知道你這樣，我真該趁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掐死你！”
    我一忍再忍，還是沒有忍住，“他自己去河溝玩兒，你們當爸媽的明知道危險還不阻止，現在發生悲劇就全都賴我身上？關我什麽事！”
    “就賴你！就賴你！”我媽眼睛通紅，歇斯底裏的衝我尖叫，“你一回來把你弟的運氣奪走了！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學了這麽長時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你咋算不出來你弟今天會出事？你學的東西學到狗肚子裏了？不賴你賴誰？”
    “說不定你早就知道我兒子今天出事，但你對我兒子心懷嫉妒，你嫉妒我們都稀罕他，就故意看他出事，要害死他！”
    天啊，聽著這些話我隻感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甚至不知道我是站在陽間還是站在陰間。
    人能說出這種話嗎？這就不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你瘋了什麽話都往外說！”我奶奶顫抖著聲音嗬斥道，“誰也不想看著孩子出事，你看你還有當媽的樣兒嗎？”
    “我兒子都沒了，我還給誰當媽？”她怨恨的看向我奶奶，“你也可恨！天佑不是你孫子嗎？你什麽時候待見過他？你個老不死的心都偏到胳肢窩了！你們都欺負我跟我兒子！我們要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紅秀你說什麽呢！”我爸趕緊說，“你咋啥話都往外說？你先鬆開兒子，別這麽抱著他了，你這麽鬧孩子走的也不會安心。”
    我媽就跟護仔的母雞一樣，那架勢好像誰要碰一下她兒子，她就要跟誰拚命似的。
    她就在客廳裏一動不動抱了一個下午，賴天佑的臉色早就變得沒有人樣兒了，這麽熱的天甚至都有些招蟲子，但她就跟無知無覺似的。
    好像心死了一樣。
    沒成年還還橫死的孩子是不能進祖墳的，也不能停靈，隻能找個地方埋起來也不能落墓，我爸勉強打起精神去鎮上的殯葬店買了口棺材回來。
    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媽的情緒似乎轉好了一些，但是開始變得更加不正常了。
    她先是把冰箱的橫隔板全都清空，然後賴天佑放到冰箱裏麵立著，還拿了些東西開始做飯，做完飯之後她又拿著手機上樓了。
    過了十多分鍾，等她下來的時候明顯已經洗過臉了，她把菜全都端上餐桌，就跟沒事人一樣開始招呼著我們吃飯。
    我爸攥著筷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說，“紅秀，棺材我已經買回來了，就放院子裏了。”
    “先放著吧，反正也用不上。”我媽若無其事的給我夾了塊雞肉，“小滿，多吃點。”
    我瞅了她一眼，下午的時候還歇斯底裏的罵我，把我當成仇人看，這會兒突然表情平和的給我夾菜。
    我盯著碗裏那塊肉看了幾秒，本來就沒心情吃飯，現在更是難以下咽。
    不是我心眼子多，是我不能不留點心眼，她給我夾得東西，我百分百不敢吃。
    而且還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太詭異了。
    她不會往飯裏放了耗子藥，想要毒死我，好給她兒子償命吧？
    她又開口跟我說話，“這大熱天的你老穿這個褂子幹啥？不覺得熱嗎？”
    要不是胳膊上那些東西露出來就跟花臂似的，知道的是地府把我給拉黑名單了，不知道還以為我是啥社會青年呢。
    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跟她正常交流，生怕下一秒哪句話不對，我就又成害死她兒子的殺人凶手了。
    而且我也不想搭理她，於是就一直耷拉著腦袋沒有吭聲。
    “你媽跟你說話呢！”餐桌上有些詭異的寂靜，我爸生怕下一秒我媽的怒火就牽連到他身上，趕緊說，“你耳朵聾了？”
    我不冷不熱的開口說，“我不熱。”
    我媽見我說話了，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又狀似不經意地說，“人沒的那一瞬間，是不是就被地府的黑白無常給勾魂了？”
    我沒有再接她的話茬，心裏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好像是知道我媽說這話是啥意思了。
    我媽的語氣突然變得焦灼起來，“你說話啊！啞巴了？！”
    她說完這話之後，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然後飛快地強迫她自己鎮定下來，又跟沒事人一樣的開口說，“我知道你弟弟現在肯定有個魂魄還在家裏麵轉悠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覺屋裏好似有陣陰冷的穿堂風掃過。
    但是我並沒有看見我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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