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馬道長說的這些話，給我聽的慷慨激昂，差點兒就揭竿起義直奔地府了。
    畢竟我那時候為了救我爺爺那也是實在沒轍了，隻能甩開膀子就是幹，畢竟咱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去了。
    可是馬道長絕對不一樣，他是拜了師傳了度，在天上地下都有名有姓的，一旦觸犯陰律，那真是稍有不慎就得被記一筆，整不好就直接銷戶重開了。
    真不愧是我師父啊，我現在大概能明白當初上山拜馬道長為師的時候，他說的那句‘小滿，你挺有種的’是從何而來了。
    有種的何止是小滿呀，真正有種的還真得是我師父小馬呀。
    我真是為馬道長自豪，我竟然有這麽頭鐵的師父，真是那個啊。
    連帶著我都感覺有點子嘚瑟。
    既然這樣，那我真是立刻收起了剛才沉悶難過的情緒，畢竟沒有最慘，隻有更慘。
    現在能撫慰我的隻有聽人嘮嗑順帶吃瓜，這可是我師父的瓜啊，不吃白不吃。
    吃到就是賺到！
    要是旁邊有盤瓜子兒，都得被我鋪桌子開磕。
    我說，“師父，你要怎麽跟他們狗日的討個說法？”
    “師父去世的當天夜裏我就立刻下了地府，我想盡快找到師父的魂魄。我想就算是過十三關還要走七天。師父他是修行之士，這些年幫了地府不少忙，我私心裏希望地府可以對師父網開一麵。”
    就地府那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揍性，我還不知道嗎？
    我費勁巴力的給他們幫忙，就算是給我十萬塊錢也不說清楚，害我以為是給冥幣，當場就不要了。
    誰知道等我不要了才說是真金白銀，我要反悔，尼瑪他們竟然當場就不給了！
    我甚至都懷疑他們是故意的，明明當初說好我幫他們把那個菠蘿鬼緝拿歸案，結果呢！
    什麽好兒都沒撈著，就算那什麽地府一日遊也跟開玩笑似的，我下去找我爺爺的時候，他們還猛削我！
    這事兒我都能記一輩子的仇，實在是太憋屈人兒了！
    都不用仔細尋思，我十分斬釘截鐵地說，“他們不把咱們給一網打盡就是好的了，你還尋思他們網開一麵呢。”
    “沒錯。”馬道長的語氣逐漸失落下來，“我沒有想到師父這一百年來都在懲惡揚善，扶危濟困。哪怕身為陽差也是盡職盡責，從來不曾為自己謀取私利。他們卻隻以四個冷冰冰的字來給我答案。”
    我繼續說，“那四個字兒是不是‘陰律無情’？”
    “嗯。”
    我去！這敷衍人的話術都一樣，幾十年來都不帶改一下的！真是可惡！
    馬道長冷笑一聲，“我當時在想，‘嗬，真是好一個陰律無情’，如果天條陰律都無情，那什麽是有情呢？我知道那地方不是講情分的地方，剛好我下去也不是跟他們講情分的。”
    “地府陰差無數，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要是他們全都上，那我就把他們全都殺了。我被‘陰律無情’給氣惱了，也因他們如此對待我師父而憎恨，我想大不了我也不活了，反正我也已經活夠本了。”
    “畢竟如果當年師父不將我撿回家，我也早就已經死在荒郊野外。活到現在，總歸是我賺了。於是我一路殺到了閻王殿，我問閻王師父的魂魄在哪裏，我要見我師父。”
    “我以為他們會不讓我見師父，可是卻將我師父的魂魄放了出來跟我見麵。見到我師父的那一刻，我什麽話都說不來了，隻覺得自己不孝。”
    誰說你不孝的！你簡直太孝順了！
    跟劉望那個老登一比，簡直是孝子中的孝子，仁義中的仁義！
    我問，“師父，既然他們讓你見了，你是不是挨你師父呲噠了？”
    “師父問我為什麽這麽做，他根本不相信我會擅闖地府，打傷那麽多陰差。我說我不想讓他死，他死了我就沒有師父，也沒有爹了。他說我糊塗，讓我趕快還陽去。”
    “我不肯，我來地府大鬧這一遭，就是想把他帶回去。可是師父卻告訴我生死有命，或許他命裏並無成仙這個機緣，或許這是他在人世間經曆的最後一道劫難。”
    “世間修行之人無數，若是個個都能順理成章羽化飛仙，豈不是太容易？師父讓我不要一錯再錯，還陽之後好好修行，摒棄雜念。可是我打傷了那麽多陰差，還放下狠話，地府又豈會輕而易舉的饒過我呢？”
    我們師徒倆真是同病相憐，於是我說，“師父，所以地府也給你下了製魂符。你跟我一樣，以後再也不能魂魄出竅，私下地府了。”
    “這又如何？人間枷鎖無數，多這一道枷鎖又何妨？不過就是其他枷鎖看不見，這道枷鎖看得見罷了。因我擅長地府之事，又折損了二十年道行和十五年陽壽，但我不曾後悔。”
    啊？我沒有想到馬道長不光被下了製魂符，竟然還折損了道行和陽壽，真是血虧啊。
    “小滿，但是你和燕至第一次來山上的時候，那時我剛被折損了道行，所以拚盡全力也隻能為你們續命十五年。之後我又閉關了好長時間，才勉強恢複了一些精力。”
    怪不得當時馬道長總說他道行不足，修為不夠呢。
    我還以為他是太謙虛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把實話給說出來了。
    “師父，那，那你還能活多久啊？”一聽到他說折壽十五年，我這心裏就嘎嘣一下。
    畢竟他歲數已經很大了，就算是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吧。
    這一下折壽這十幾年，馬道長還有幾年活頭？我剛拜師沒多久，他老人家可得長命百歲啊。
    “我也不知，或許師父說得對，生死有命。”
    馬道長歎了口氣，抬眼看向我，“小滿，我說這麽多，其實隻是想告訴你。人生若無波瀾，豈不是平淡至極？你說好人沒好報，或許是這樣。但是生死有命，我們卻不能聽天由命。”
    “天，沒有生育我們。地，沒有養育我們。我們生下來的時候就是孑然一身，不虧欠任何人。說真有虧欠，那也是對自己多有虧欠。”
    “天那麽高，又有什麽了不起？地那麽廣，又與我們有何幹係？”
    馬道長自顧自地說著，他每說一個字，眼睛就更亮一分。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落入我耳中，振聾發聵。
    他繼續說，“我們隻需要做自己。如果你覺得天道不公，那就去打破天道。你覺得陰律無情，就去繼往開來。隻要留一口氣，哪怕是沙礫，也能變成珍珠。”
    “人活一世，自強不息沒有錯，桀驁不馴也沒有錯。就算是褪幾層皮又如何？你就當自己是脫胎換骨。破而後立，才能頂天立地。”
    這些話爺爺也曾對我說過，他說擁有為自己命運作鬥爭的勇氣，又有什麽可笑。
    馬道長說隻要留有一口氣，沙礫也能變珍珠。
    “小滿，我說這麽多，你明白了嗎？”
    當時我年紀小，爺爺說的那些話，我或許有些不明白。但是現在我想我已經明白了。
    我點點頭，通俗易懂的說，“師父，我好像明白了。做人就是要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兒。誰惹我，我就朝他豎中指吐唾沫，去他媽的，滾他媽的。”
    馬道長聽完我說的話，眼睛裏那點亮光好像逐漸消失了。
    他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是克製住自己先開口說話的衝動。
    過了兩秒，他平複好心情，移開視線這才說，“在這之前，為師還有一句話要告知你。”
    馬道長今天的話可真是多啊，我問，“啥話？”
    “你是女孩子，可以有個性，但是不能沒有素質。”馬道長說，“像你他媽的，去他媽的，滾他媽的這種話還是盡量不要說。如果說了也無妨，不過要在我聽不到的地方說。”
    合著還是嫌我沒素質唄。
    我倒是想像他似的說出點什麽文雅的話來，但是誰讓咱們狗肚子裏裝不了二兩香油，沒啥文化呢！
    “小滿，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去看看書吧。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多看看書，你的思想就會不斷升華。”
    他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可就不幹了！
    我懷疑他是在攻擊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我嚷嚷說，“那有句話還說兒不嫌母醜呢！師父也不能嫌棄徒弟沒素質沒文化，畢竟是你選的嗎偶像！你不能嫌棄我。除了我，天南海北的你去哪兒找個跟我一樣同病相憐，這麽像你的徒弟呢！你找不到了！”
    這也就是我不好意思說，損失我，簡直是損失人間一大至寶。
    “你別激動，我不是嫌棄你。”馬道長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說，“以後就算是你出去給別人算命，還要學會十套話。書中知識多，多看書總是沒有錯。”
    我說，“我柴火還沒劈完呢。”
    “我覺得你現在身體素質可以暫緩體術。”馬道長轉身，腳下生風，溜得飛快，“畢竟你可是兩拳就把師父臉打腫的人。”
    得，這茬兒過不去了是不！
    那我不是被雷白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