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說的這些話，我簡直腦瓜子都快要炸開了！
    我被氣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怒氣衝衝的擋在我奶麵前，對著我媽唾沫星子亂飛，“你說什麽？！你剛才說的那還是人話嗎！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再說一遍怎麽了？人老了就得服輸，少插手小輩兒的事，仗著歲數大就胡言亂語！這個家能待就待，不能待就滾蛋！”
    “紅秀，你怎麽跟咱媽說話呢！”我爸上前拽著她往屋裏走，“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是太擔心天佑了。這孩子好不容易沒事了，你也不說些我們愛聽的話。”
    整不好判官給我托夢，讓我回一趟家，就是讓我把我奶給帶走呢。
    這回不管我奶說什麽，我也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讓她受這個窩囊氣！
    自從我爺去世之後，我奶奶的精神就垮了，天佑死了之後，我奶更是連叉腰罵街的心氣兒都沒了。
    以前這個家有我爺鎮著，我媽多少還能收斂點兒，現在別說收斂了，收聲都他媽那叫一個費勁。
    現在就算是這個房子修的再高再好又有啥用？那還能被叫做‘家’嗎？
    我都打算好了，等明天早上燕至過來之後，我就收拾鋪蓋卷把我奶帶走。
    中午我沒再讓我奶奶做飯，省得費力不討好，我更是不想給他們一家三口做飯吃，全都是肉包子打狗！
    我直接騎著電車帶她去村裏的小餐館點了幾個我奶愛吃的菜，我們倆就這麽在飯館裏吃了頓飯。
    安靜的小包間裏我奶奶吃完飯直抹眼淚，“小滿，你爸真是越活越糊塗。天佑都成那樣了，他真的就看不出來嗎？”
    他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也知道夾生飯不是給活人吃的，但就是樂意裝傻。
    這誰也沒招兒。
    我奶奶歎了一口氣說，“我時常在想生兒子就那麽重要嗎？為什麽你爸媽那麽執著要個兒子。你大伯那麽小點就夭折了，你爸雖然長大了根是爛泥扶不上牆。”
    “好不容易如他們所願生了個兒子出來，但是也沒留住。他們什時候才能看清，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個道理？你看看這個家被他們折騰成什麽樣了？”
    “要是你爺爺還活著就好了，我有時候真想他呀。”
    我也想我爺爺了。
    但我現在更要保護好我奶奶！
    晚上的時候我讓我奶跟我睡一個屋，也不知道我爸媽咋尋思的，他們沒有動我房間的東西，但我也不會認為他們就是突然良心發現。
    因為這兩口子要說良心，那都得‘辱沒’良心倆字兒。
    我下樓上廁所的時候，看見我爸正鬼鬼祟祟的在樓梯口往上張望，他看見我出來了，立馬就跟沒事人一樣的走開。
    等我上完廁所出來，他還擱一樓客廳等著，他看見我就滿臉堆笑的說，“小滿，閨女你過來一下。”
    看見他的表情，我腦子裏隻有幾個字，那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我離著他八丈遠，警惕地問，“幹啥？”
    “你瞅你這個臭德行，好幾年沒見我跟你媽，也不說想我們。不是跟我們吵架就是急赤白臉，有時候我真覺得你這孩子沒救了。”
    我瞅他真是沒屁咯叻嗓子，大半夜的不睡覺擱我房門口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沒憋啥好屁！
    他們不聯合辛雅那老娘們兒害我，我那都得就謝天謝地，就算沒白叫他們倆一聲爹媽。
    看我轉身要上樓，沒接他的話茬，我爸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閨女，你過來，我有事兒跟你說。你看看能不能借……點兒東西。”
    他後麵那句話說的含糊其辭，閃閃爍爍的，我壓根兒都沒聽清楚。
    不過用腳丫子想也知道不是啥好事兒，好事兒那還能輪得到我嗎？
    甭管他借啥，我都直截了當的拒絕，“不借！”
    “我還沒說管你借啥呢！”
    “不管你朝著我借啥，我都不借。錢，我沒有。命，我更不借！”
    我爸看我這個沒商量的態度，頓時有些急眼了，“你這孩子從小到大就自私，一點都不講血脈親情。指望你八輩子都指不上！我還沒說借啥你都不借，你的心就是石頭做的，又狠又硬！”
    要是小時候我可能還得難受幾秒，但是他現在說這話不就是沒占到我便宜嗎？完全不值得我投入多餘的感情給他們倆。
    我點點頭附和說，“那是，畢竟我是你跟我媽生的，都隨你們倆了。”
    “寶慶，你別跟她打商量了！你就是太好說話了！生她養她的還用跟她商量？從她身上拿點兒啥那都是理所應當的。”
    我媽估計一直躲角落裏扒牆根兒呢，聽到我拒絕了之後，她也不知道啥時候站在樓梯上，冷冷地從下看了我一眼，“寶慶，我不是跟你說了不管有什麽事兒都別求她嗎？就當沒她這個閨女！”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可太好了！
    他們倆就跟拖油瓶似的，簡直不講理的沾包賴，真跟我斷絕關係那可太好了，我也不願意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紅秀，你可別這麽說話了。不管跟誰借東西，那不都得好好商量才行嗎？”
    我爸跟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這個房子好像是他倆的人生大舞台，隨時隨地的擱我麵前大小演。
    我根本就不吃他們倆這一套，轉身就要往樓上走，大半夜的跟誰稀罕他們倆演戲似的，演的又不好。
    路過我媽身邊的時候，我聽她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她跟我撂下一句狠話，“賴小滿，你可別後悔。”
    嗬嗬，我有啥可後悔的。
    遇上他們倆算我倒黴，我跑都來不及呢。
    我那是恨不得一覺睡到大天亮，等到明天我趕緊收拾鋪蓋卷帶著我奶奶走人！
    不知道睡到幾點的時候，我聽見身邊有動靜，我睜開眼模糊的看了一眼是我奶奶坐起來了。
    我迷迷糊糊的問了句，“奶，你幹啥去啊？”
    “去上廁所。”我奶奶回了我一句，就穿上拖鞋開門出去了。
    我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屋子裏的涼氣給凍醒了，我被凍的一個激靈趕緊把被子往身上攏，卻看見身邊床是空的，我奶奶上廁所還沒回來呢。
    怎麽上廁所這麽長時間？就算是便秘也不行啊，那不把腿都給蹲麻了。
    我一骨碌爬起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點，淩晨三點二十分，外麵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丁點兒光亮。
    “奶奶。”我趕緊開門往樓下走，心裏罵罵咧咧的尋思也不知道蓋房的時候咋設計的，竟然把廁所給設計在一樓了，那大晚上的想上廁所，爬上爬下多不方便啊。
    我就這樣一連叫了好幾聲都沒聽見我奶奶的回答我，我一把推開廁所門就看見我奶奶正站在鏡子前一下一下的梳頭發。
    她一邊梳頭發，一邊哼著童謠小調，“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的爬上來~請你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
    聽見動靜之後，她捏著梳子朝著我慢悠悠的轉過臉來，露出一張瘮人的綠臉。
    她止住歌聲，朝著我微微一笑，滿臉的老褶子縱橫，說出來的話卻是個脆生生的女童聲音，“哎，乖孫女。”
    這他媽是賴天佑身上的女鬼下來，附身在我奶奶身上了吧！
    我奶奶歲數這麽大了，可受不了這個。
    “從我奶奶身上滾下來！”我厲聲嗬斥道，“滾下來！”
    “嘻嘻嘻，大姐姐你好凶啊！”‘奶奶’現在一舉一動跟幾歲的小孩子無異，她手裏捏著梳子梳理著自己的白頭發，“這頭發真短，還不夠我紮羊角辮呢！”
    我不跟她廢話，上前一把掐住她的中指，使勁兒往下掰，“出來！”
    “啊啊啊！”它的灰色鬼影在我奶奶身上不斷的晃動，像是拿捏住它的七寸似的，它一邊痛苦尖叫，一邊又嬉皮笑臉，“嘻嘻嘻！就不出來！啊啊啊！疼！就不出來！嘻嘻嘻！疼！”
    我奶奶的臉色幾經變化，已經變得異常痛苦。
    趁著這個節骨眼，我眼疾手快一把將這個小孩鬼給從我奶奶身上薅了下來，我奶奶的身體頓時就沒了支撐，顫抖著從後麵倒下去。
    “奶奶！奶奶！”我趕緊接住我奶奶，小孩鬼也在這時候呲溜一下跑沒了影。
    我奶奶半邊身子都涼冰冰的，雙眼死死閉著沒有一點動靜，唯有呼吸還在斷斷續續的。
    我驚覺現在情況不對，趕緊抱著我奶奶在樓下大聲喊，“爸！我奶奶出事了！快下來送她去醫院！我奶奶出事了！”
    “怎麽了？怎麽了？出啥事兒了？你奶奶睡覺前不還好好兒的嗎？”我爸穿著拖鞋噔噔噔的下樓，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趕緊送我奶奶去醫院！她剛才被鬼給衝撞了！”
    “家裏麵哪兒來的鬼！要是真有鬼外麵的狗早該叫喚了。”我爸走過來看了看昏過去的我奶奶說，“這不還有呼吸嗎？你直接給她招魂就完了，還去什麽醫院？你趕緊的做法，把魂兒給招回來得了，這大晚上的也好招。”
    瞅他這個德行，我現在隻恨自己不會開車，要是我會開車，現在還能求到他身上嗎？
    我真恨不得給他一巴掌，這還是人嗎？
    “送我奶奶去醫院！我奶奶的三魂七魄丟沒丟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歲數太大了受不了陰氣，趕緊送醫院否則虛病變成實病就晚了！”
    “嗯嗯嗯，走走，現在就去。”我爸有些不耐煩的點點頭，那語氣就跟糊弄狗似的，他去拿了趟車鑰匙就往外走。
    等到縣裏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了，我奶奶直接被值班的醫生拉去了手術室。
    我站在手術室外麵死死地攥住拳頭，看著上麵亮著的燈，我心裏的挫敗感和無力感再次湧上心頭。
    一次是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爺在我懷裏沒了氣息，一次是我奶奶倒在我懷裏。
    就算是修行道法又如何，事到臨頭，我卻什麽都不能做不了。
    我站在手術室外坐立難安，心裏跟有一百隻螞蟻在撓一樣。
    甚至有一秒我在心裏默默發誓，隻要我奶奶能夠平安，就算是把我最後兩年壽命折完都沒事。
    這時候手術室門開了一下，我趕緊過去，看見護士出來說，“家屬來簽一下字，先把費用繳一下吧。”
    我爸看了一眼手機說，“那個，你擱這兒看著得了。我回去一趟，跟你媽說一聲。有啥事兒你在給我打電話，我在開車過來。”
    不管他說什麽我都沒聽進去，心裏隻想著我奶奶千萬不會有事，否則我把附身在賴天佑身上的那隻小鬼兒給大卸八塊，讓它這輩子魂飛魄散，難以超生！
    “我簽，我去繳費！你們一定要救我奶奶！”我樓上樓下的跑去自助機繳費，繳費的時候按了好幾次都沒成功，手一直在抖。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是燕至打來的電話，他說他已經到村口了，我方不方便接他。
    “我……”我咬著牙才讓自己沒哭出來，“我在縣醫院，燕至，我奶奶出事了。”
    燕至的語氣聽起來還算是冷靜，“你告訴我你在醫院的幾棟幾層？”
    我告訴他具體位置，然後就聽到他說，“小滿，你別害怕。你等著我，我現在過去。我大概八點的時候到。”
    掛了電話之後，我感覺到自己嘴裏有點發鹹，擦了擦臉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哭出來了。
    我趕緊擦擦臉上的眼淚，把費用繳了
    我心裏就跟一團亂麻似的，我奶奶怎麽還沒出來？怎麽都半個小時了還沒出來？
    一秒都好像隔了好幾年，我第一次感覺時間過的這麽慢。
    不知道過了‘幾年’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突然滅了，緊接著我奶奶就被推了出來，我趕緊跑過去問，“我奶奶咋樣了？”
    “病人突發腦血栓，還好送來的及時。先送去病房觀察觀察吧。”
    我連連點頭，想著我奶奶一會兒醒過來得吃點東西，於是跟護士台的護士幫忙看一下我奶奶，我趕緊馬不停蹄的去醫院對麵買了碗素粥。
    想到燕至一會兒就過來了，於是我又多買了一份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