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季的預兆
字數:3587 加入書籤
第九章雨季的預兆
秋雨是在午夜時分開始下的。
陳雪被窗玻璃上的劈啪聲驚醒,摸出手機看時間,淩晨兩點十七分。屏幕亮起的瞬間,她瞥見自己手腕內側——那裏不知何時浮出淡淡的紋路,像極了縮小版的臍帶藤,在慘白的光線下泛著青紫色。
心猛地一沉。
她起身走到窗邊,雨絲被風擰成麻花,斜斜地抽打著玻璃,在上麵劃出蜿蜒的水痕,像有人用指甲在外麵寫著什麽。樓下的梧桐樹影在路燈下扭曲,枝條晃動的姿態讓她想起森林裏那些會呼吸的樹幹。
手機突然震動,是條陌生短信,發信人顯示為“守樹人”。
陳雪的指尖冰涼。守樹人明明已經死了,連同他的矮房一起化為灰燼,怎麽可能發信息?她猶豫著點開,屏幕上隻有一張照片林家鎮的石榴樹在暴雨中搖晃,樹根處滲出暗紅色的水,順著石板路往祠堂的方向流。
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它在喝血。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有什麽東西在外麵跺腳。陳雪後退半步,撞在書架上,幾本舊書嘩啦落地,其中一本翻開的相冊裏,掉出張泛黃的合影——是她和陳浩小時候在林家鎮拍的,背景裏的石榴樹還沒長歪,枝椏間掛著個小小的紅布包。
她突然想起奶奶說過的話“石榴樹要喂的,每年雨季都得有人守著,不然根會餓。”
當時隻當是老人的迷信,現在才明白那“喂”是什麽意思。守樹人不是守著樹,是守著被埋在樹根下的秘密,用自己的血安撫那些蠢蠢欲動的根。
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那個號碼,這次是短視頻。鏡頭對著祠堂的供桌,原本空蕩的桌案上,不知何時多了個木盒,正是陳浩失蹤時抱著的那個。木盒在震動,盒蓋縫隙裏滲出的不是臍帶藤,而是烏黑的血水,在桌麵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水窪裏倒映出無數雙眼睛。
視頻最後三秒,鏡頭突然轉向祠堂門口,雨幕裏站著個穿藍布衫的人影,手裏拄著拐杖,拐杖頭的六指桃木在閃電中泛著紅光——是鎮口那個老太太。她的臉對著鏡頭,嘴角咧開的弧度大得嚇人,嘴裏沒有牙齒,隻有密密麻麻的藤蔓在蠕動。
陳雪猛地刪掉短信,將手機扔到沙發上。可那些畫麵像刻在視網膜上,石榴樹根的血水、木盒裏的眼睛、老太太嘴裏的藤蔓,在腦海裏反複閃現。
她走到玄關翻出登山包,將銅剪刀從抽屜深處拿出來——上次從林家鎮回來後,她終究還是把剪刀挖了出來,藏在衣櫃最底層的鞋盒裏。此刻銅柄燙得驚人,上麵的名字“陳雪”兩個字紅得像在滴血。
必須回去。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住。她比誰都清楚,臍帶藤的根沒斷幹淨,林家鎮的平靜隻是表象,就像暴風雨前的悶熱,醞釀著更可怕的反撲。
開車駛出市區時,雨刮器已經來不及清理擋風玻璃上的雨水。雨幕裏的路燈變成模糊的光球,公路兩旁的樹影像無數個站著的人,隨著車的移動緩緩轉身。
開到林家鎮外的山坡時,陳雪踩了刹車。
鎮子在雨裏像座沉在水底的墳。沒有燈光,沒有聲音,隻有祠堂的方向亮著一點昏黃的光,像鬼火般在雨裏閃爍。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鎮口的老槐樹下,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影,都是些穿藍布衫的老人,手裏都拄著六隻桃木拐杖,整齊地朝著祠堂的方向鞠躬,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
她將車停在隱蔽的樹叢後,握著剪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鎮子走。青石板路上的積水泛著暗紅色,踩上去能感覺到底下有柔軟的東西在蠕動,像踩在無數根糾纏的血管上。
祠堂的門虛掩著,門縫裏透出的光不是燈光,而是某種生物內髒般的暗紅色,還夾雜著熟悉的腥氣。陳雪推開門的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供桌上的木盒已經打開,裏麵爬滿了半透明的藤蔓,正順著桌腿往下蔓延。十幾個老人跪在地上,包括那個給她指路的老太太,他們的手腕都被藤蔓刺穿,鮮血順著藤蔓流進木盒,而他們的臉上沒有痛苦,隻有詭異的虔誠,嘴裏反複念著“還了……終於要還了……”
木盒中央,躺著個嬰兒形狀的東西,渾身覆蓋著黏液,脖子上的臍帶與盒底的藤蔓連在一起,每呼吸一次,周圍的藤蔓就興奮地扭動一下。
“你來了。”
身後傳來沙啞的聲音。陳雪轉身,看見守樹人站在門口,雨水從他的藍布衫上往下滴,滴在地上的積水裏,暈開一圈圈暗紅色。他的眼睛裏沒有眼球,隻有兩根藤蔓從空洞裏垂下來,輕輕拍打著手背上的六指胎記。
“它不是林晚卿的孩子。”守樹人的聲音裏帶著笑意,“是所有林家後人的怨念攢出來的新東西,需要血親的血才能活——你奶奶躲了一輩子,你弟弟喂了半條命,現在該你了。”
嬰兒突然睜開眼,眼眶裏沒有眼珠,隻有兩個黑洞,黑洞深處映出陳雪的臉。周圍的藤蔓猛地收緊,將老人們的身體勒得變形,骨頭碎裂的聲音混著雨聲,像在演奏一場詭異的樂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陳雪舉起剪刀,銅柄燙得幾乎握不住。她終於明白,所謂的“守樹人”從來不是守護者,而是幫凶,他們用一代代的血親喂養這個怪物,以為能換來安寧,卻隻是讓它長得越來越強壯。
“你逃不掉的。”守樹人的身體開始融化,藤蔓從皮膚裏鑽出來,與祠堂裏的藤蔓連成一片,“你的血早就和它連在一起了,看看你的手腕。”
陳雪低頭,手腕內側的紋路已經變得清晰,像條活的小蛇,正往心髒的方向爬。嬰兒發出咯咯的笑聲,聲音像陳浩,像李響,像所有被藤蔓吞噬的人,在空曠的祠堂裏回蕩。
雨還在下。
祠堂外的石榴樹劇烈搖晃,樹根處的血水越積越多,順著石板路流到門口,在陳雪的靴底匯成小小的水窪。她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在呼吸,無數根細藤正從泥土裏鑽出來,順著靴底往上爬。
這一次,她沒有後退。
陳雪握緊發燙的銅剪刀,朝著供桌上的嬰兒走去。雨水從屋頂的破洞漏下來,打在她臉上,混著不知是淚水還是血水的溫熱液體。她知道這場逃亡或許永遠沒有終點,但至少這一刻,她要親手剪斷這纏繞了八十年的血脈羅網。
剪刀落下的瞬間,嬰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啼哭,祠堂裏的藤蔓瘋狂扭動,將整個屋頂掀了起來。暴雨傾盆而下,照亮了陳雪手腕上那道正在流血的傷口——那裏的紋路終於被剪斷,滲出的血滴在剪刀上,與銅柄上的名字融為一體。
遠處的山坡上,被遺忘的越野車還亮著燈,雨刮器不知疲倦地擺動,像在徒勞地擦去玻璃上那些不斷浮現的、血色的指紋。
喜歡怕怕勿入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怕怕勿入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