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管帶著刺耳的摩擦聲向下傾斜，蘇晴的手心被磨得血肉模糊，鐵鏽混著血痂結成硬塊，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根針在紮。她不敢鬆手，身後那黏膩的笑聲像附骨之疽，隔著風聲都能清晰地鑽進來——那東西沒被門板攔住，它正跟著她，在黑暗裏無聲地移動。
    “嘩啦——”
    鐵管突然劇烈晃動，尾端不知何時接了一截鏽穿的鐵皮管道。蘇晴的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進管道裏，膝蓋磕在凸起的金屬棱上，疼得她眼前發黑。管道裏彌漫著濃烈的黴味，像是常年泡在汙水裏，牆壁黏糊糊的，蹭在皮膚上讓人頭皮發麻。
    她掙紮著想爬起來，指尖卻摸到一團冰涼滑膩的東西。借著從某個縫隙透進來的、比血還暗的微光，她看清那是一綹濕漉漉的頭發，纏在管道的鏽洞裏，末端還掛著塊腐爛的頭皮。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蘇晴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吐出來。她手腳並用地往前爬，管道狹窄得隻能容一人匍匐，每前進一寸，都能聽到身後傳來“滴答”聲——像是水滴，又像是某種液體正順著管壁往下淌。
    那笑聲不見了。
    但這比笑聲更可怕。蘇晴知道，它在等。等她耗盡力氣，等她因為恐懼而停滯，然後像捕捉獵物一樣，從黑暗裏探出手。
    管道突然變得開闊，她一頭栽進一個冰冷的空間。
    “咚！”
    後背撞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空洞的回響。蘇晴撐起身體，發現自己似乎在一個廢棄的通風管道井裏，四周全是縱橫交錯的金屬支架，鏽得一碰就掉渣。頭頂很高，黑沉沉的，像有什麽東西正趴在上麵往下看。
    她扶著支架站起來，膝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一瘸一拐地往深處走。通風井的牆壁上有很多方形的通風口，大多被鐵網封死，隻有一個網子鏽斷了，露出黑漆漆的通道，裏麵隱約傳來嗚咽聲。
    不是那東西的聲音。像是……人的哭聲？
    蘇晴猶豫了。理智告訴她不能管閑事，在這裏任何停留都可能致命。但那嗚咽聲太絕望了，像個被困住的孩子，細細的，帶著顫抖。
    “有人嗎？”她壓低聲音問，回音在井裏蕩開，驚起一陣細碎的響動——像是老鼠，又像是更小的東西在爬。
    通風口的嗚咽聲停了。幾秒後，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出來“救……救我……”
    是個女人的聲音，很年輕，帶著哭腔。
    蘇晴咬咬牙，彎腰鑽進了通風口。裏麵比外麵更黑，空氣裏飄著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味。她摸索著往前走，手指觸到一片溫熱的液體，黏得像糖漿。
    “這邊……”女人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蘇晴加快腳步，終於在通風口的轉角處看到一個蜷縮的身影。那是個穿護士服的女孩，看起來不到二十歲，臉上全是淚痕，右手捂著左臂，指縫裏不斷有血滲出來，滴在地上發出“嗒嗒”聲。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蘇晴蹲下來問，借著從自己口袋裏摸出的、不知為何還能亮的打火機（火苗微弱得像隨時會滅），她看清女孩的傷口——不是刀傷，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撕下了一塊肉，邊緣參差不齊。
    “我叫小雅……”女孩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在醫院值班，突然停電了，然後……然後就聽到有人在走廊裏唱歌……”
    唱歌？蘇晴皺起眉。
    “是個女人的聲音，唱的調子很奇怪，像搖籃曲，但又跑調……”小雅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我躲進換藥室，結果門被撞開了……那個東西，它沒有臉，脖子上纏著好多紗布，血從紗布裏滲出來，滴滴答答的……它抓我的時候，我看到它的手是骨頭，上麵還掛著碎肉……”
    小雅說到這裏，突然尖叫一聲，指著蘇晴身後“它來了！它跟過來了！”
    蘇晴猛地回頭，打火機的火苗劇烈晃動，照亮了通風口深處——那裏站著個高大的身影，全身裹在泛黃的紗布裏，隻有兩隻眼睛的位置露出黑洞洞的窟窿，正往下滴著暗紅色的液體。它的手裏拖著一根生鏽的鐵鉤，鉤尖掛著塊帶血的布料，正是蘇晴剛才摔進管道時被勾破的衣角。
    沒有腳步聲，它就那樣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紗布下傳來“嗬嗬”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腐爛的喉嚨裏滾動。
    “跑！”蘇晴抓住小雅的手腕，拽著她往通風口的另一端爬。小雅的傷口被扯到，疼得慘叫，卻不敢停下。
    鐵鉤刮擦金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尖銳得能刺穿耳膜。那東西的速度快得驚人，通風口狹窄的空間似乎根本困不住它，紗布摩擦管壁的“沙沙”聲越來越近。
    “前麵……前麵沒路了！”小雅突然哭喊起來。
    蘇晴抬頭，火苗照亮了前方的盡頭——一塊焊死的鐵板，擋住了所有去路。
    絕望像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她。
    身後的“沙沙”聲停了。
    蘇晴和小雅背靠著鐵板，看著那個紗布人緩緩逼近。它停在離她們幾步遠的地方，緩緩抬起鐵鉤，鉤尖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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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小雅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顫抖著指向紗布人“別過來！我警告你……”
    紗布人似乎頓了一下，然後，紗布下傳來一個扭曲的女聲，像是用指甲刮過玻璃“寶寶……我的寶寶……”
    它猛地舉起鐵鉤，朝著小雅刺了過來！
    蘇晴想都沒想，拽著小雅往旁邊一撲——鐵鉤“鐺”地一聲紮進鐵板，火星四濺。
    趁著這一瞬間的空檔，蘇晴看到鐵板邊緣有一道裂縫，像是被人硬生生踹開的，足夠一個人擠過去。她推了小雅一把“從這裏走！快！”
    小雅已經嚇傻了，被推得一個踉蹌，跌進裂縫裏。蘇晴回頭，正好對上紗布人轉過來的黑洞洞的眼睛。
    鐵鉤再次揮來，蘇晴側身躲開，鉤尖擦著她的肩膀過去，帶起一陣刺痛——衣服被劃破了，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她轉身撲進裂縫，身體被粗糙的邊緣刮得生疼。身後傳來鐵鉤砸在鐵板上的巨響，還有那女人瘋狂的嘶吼“把寶寶還給我！”
    裂縫後麵是一條狹窄的走廊，牆壁是斑駁的白色瓷磚，上麵布滿了暗紅色的手印，像無數隻手曾在這裏掙紮。小雅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左臂的血還在流。
    蘇晴靠在牆上喘氣，肩膀的傷口火辣辣的。她看向走廊深處，黑暗像濃稠的墨汁，看不到盡頭。
    “它……它為什麽說寶寶？”小雅帶著哭腔問。
    蘇晴沒說話。她想起了剛才在通風口摸到的那縷頭發，想起了這走廊的瓷磚——這裏像是醫院的太平間走廊。
    而那個紗布人，它脖子上的紗布，它的鐵鉤，它嘴裏的“寶寶”……
    突然，走廊盡頭的黑暗裏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很微弱，卻異常清晰，像貓爪一樣撓著人的神經。
    小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是……是嬰兒的聲音……”
    蘇晴的心沉了下去。她有一種可怕的預感——那個紗布人要找的“寶寶”，或許不是真正的嬰兒。
    而那哭聲，是陷阱。
    她們沒有選擇，隻能朝著哭聲的反方向跑。但剛跑出沒幾步，走廊兩側的牆壁突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血一樣順著瓷磚往下流，很快就在地麵匯成一灘灘血泊。
    更可怕的是，那些血泊裏開始浮現出模糊的人影，一個個都裹著紗布，手裏拖著各式各樣的利器——鐵鉤、手術刀、斷骨……
    它們從牆壁裏走出來，堵住了前後的路。
    嬰兒的哭聲越來越響，仿佛就在耳邊。
    蘇晴看著那些圍過來的紗布人，突然明白，這座永夜迷宮裏，從來都不止一個“它”。
    她和小雅，隻是掉進了更深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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