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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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潮水般退去時,陳默正趴在一片冰冷的瓷磚上。
鼻腔裏灌滿了消毒水的氣味,混雜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和他記憶裏市一院急診室的味道一模一樣。他撐起上半身,手腕傳來一陣刺痛——低頭看去,一道猙獰的傷口從掌心劃到小臂,皮肉外翻,正滲出暗紅色的血珠,像是剛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開。
“醒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陳默猛地轉頭,看到靠牆的長椅上坐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頭發亂糟糟的,眼鏡片裂了道縫,正用一塊沾著碘伏的棉球往自己胳膊上擦,那裏有個深可見骨的咬痕。
“這是……哪裏?”陳默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男人抬了抬眼皮,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還能是哪裏?醫院。”他指了指對麵牆上的電子鍾,“不過這鍾停了快三天了,從‘那東西’來的那天起。”
陳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電子鍾的數字死死卡在03:17,屏幕下方的日期顯示著三天前——正是他開車時為了躲避一隻突然竄出來的黑貓,連人帶車撞進護欄的日子。
他記得方向盤的灼熱,安全氣囊炸開時的窒息感,還有……從破碎的車窗裏伸進來的、布滿黑毛的爪子。
“那東西……是什麽?”陳默的指尖開始發冷。
男人往嘴裏灌了口礦泉水,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急診室裏格外清晰“不知道。像狗,又像人,跑得比車快,牙能咬穿鋼板。”他頓了頓,指了指走廊深處,“三天前晚上,急診室來了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說被‘怪物’追。我們還以為是精神病人,結果她剛躺上病床,窗戶就被撞碎了——”
男人的聲音突然頓住,眼睛死死盯著陳默身後的走廊。
陳默的後頸瞬間竄起一股寒意,他僵硬地回頭——
走廊盡頭的陰影裏,站著個佝僂的身影,很高,卻像被什麽東西壓得彎了腰,渾身覆蓋著油亮的黑毛,爪子在瓷磚上拖出“哢啦”的輕響。它的臉隱藏在陰影裏,隻能看到兩團幽幽的綠光,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跑!”男人突然嘶吼一聲,抄起旁邊的金屬輸液架砸過去。
輸液架撞在牆上發出巨響,黑影卻沒動,隻是綠光微微晃動,像是在嘲笑。陳默這才發現,急診室的玻璃門不知何時被鎖死了,而唯一的安全通道,就在黑影身後的走廊盡頭。
“這邊!”男人拽著他衝向護士站,翻找出一串鑰匙,“消防通道在二樓,從藥房的窗戶爬過去!”
陳默被他拽著衝進藥房,濃重的藥味嗆得他咳嗽。男人手腳麻利地推開窗戶,外麵是狹窄的空調外機平台,能看到二樓消防通道的鐵梯就在三米外。
“跳過去!”男人率先翻身爬出窗戶,踩在空調外機上,“快!”
陳默剛爬到窗沿,就聽到身後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伴隨著男人的慘叫——黑影不知何時追了進來,一隻爪子正死死釘在男人的後背上,黑毛上沾著的血珠滴落在藥架上,融在白色的藥片裏。
男人的身體劇烈抽搐,眼鏡摔在地上,鏡片徹底碎了。他看著陳默,嘴唇翕動著,像是想說什麽,最終卻隻吐出一口血沫。
黑影低下頭,咬在了男人的脖頸上,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陳默的心髒像被一隻手攥住,他幾乎是滾著翻過窗沿,落在空調外機上,金屬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不敢回頭,手腳並用地爬向鐵梯,掌心的傷口在粗糙的金屬上蹭過,疼得他眼前發黑。
抓住鐵梯的瞬間,他聽到身後傳來“呼”的風聲——黑影竟直接從藥房的窗戶跳了出來,落在空調外機上,平台頓時發出刺耳的扭曲聲,螺絲崩飛的聲音像子彈一樣擦過他的耳朵。
他順著鐵梯瘋狂往下爬,黑毛擦著他的腳踝過去,帶著一股腐臭的腥氣。他看到鐵梯的螺絲正在鬆動,這老舊的鐵梯根本撐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
“哐當!”
鐵梯突然下墜半尺,陳默的手腕被鐵鏈勒得生疼。他低頭看去,黑影的爪子正死死抓住鐵梯的欄杆,指甲深深嵌進鏽跡裏,兩團綠光在他下方閃爍。
陳默猛地抬腳,用盡全力踹向黑影的臉。
一聲淒厲的尖嘯響起,黑影被踹得鬆開了爪子,墜向一樓的水泥地,發出沉悶的巨響。
陳默顧不上看它死了沒有,手腳並用地爬下鐵梯,衝進二樓的消防通道。通道裏彌漫著灰塵和黴味,樓梯轉角堆著廢棄的病床,上麵蒙著發黃的白布,像一個個站立的屍體。
他往樓下跑,卻發現樓梯似乎沒有盡頭,每一層的標識都寫著“2f”,像是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循環。
更可怕的是,身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像是在丈量著樓梯的長度。
陳默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推開一扇標著“安全出口”的門,衝了出去——
眼前不是醫院的大廳,而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牆壁上貼著泛黃的牆紙,上麵印著詭異的娃娃圖案,每個娃娃的眼睛都被挖掉了,隻留下兩個黑洞。走廊兩側的房間門都敞開著,裏麵漆黑一片,隱約能看到晃動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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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個七八歲的孩子。
陳默猛地轉頭,看到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後,梳著兩條麻花辮,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她的手裏抱著一個布娃娃,娃娃的眼睛同樣是兩個黑洞,嘴角卻用紅墨水畫著向上的弧線。
“你是誰?”陳默的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掌心的傷口在流血,染紅了牆紙。
小女孩沒有回答,隻是舉起布娃娃,娃娃的手臂突然掉了下來,露出裏麵填充的不是棉花,而是一縷縷黑色的頭發,和他在急診室看到的黑影身上的毛一模一樣。
“它在找你哦。”小女孩指了指走廊深處,“就像找媽媽的小狗。”
走廊盡頭的黑暗裏,傳來了爪子抓撓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陳默這才發現,這條走廊的地板是木質的,和他小時候住過的老房子一模一樣。而牆上的娃娃圖案,正是他母親當年最喜歡的款式。
“你……你是……”陳默的聲音開始顫抖。
小女孩笑了,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爸爸,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雅啊。”
陳默的大腦“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小雅。
他死去的女兒,七歲那年在老房子的走廊裏失蹤,警察找了三個月,隻找到一隻染血的紅皮鞋。
“你不是……你已經死了……”陳默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我沒死呀。”小女孩歪著頭,笑容越來越詭異,“我在等爸爸帶我回家。就像媽媽說的,等你回來,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走廊深處的抓撓聲突然停了。
小女孩的笑容僵住了,她猛地轉頭看向黑暗,像是聽到了什麽。
“它來了。”她把布娃娃塞到陳默懷裏,“爸爸,快跑。別讓它抓到你,不然……你就會變成和它一樣的東西了。”
說完,她轉身跑進了旁邊的房間,門“吱呀”一聲關上了,門縫裏滲出暗紅色的光。
陳默握著那個冰冷的布娃娃,掌心的血染紅了娃娃的臉。走廊深處,那道佝僂的黑影緩緩走了出來,綠光在黑暗中閃爍,這一次,它的爪子上沾著的不是血,而是一縷紅色的布料——像是從某個小女孩的裙子上撕下來的。
黑影的目光鎖定了他,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
陳默轉身就跑,懷裏的布娃娃突然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麽東西從裏麵活了過來。他不敢扔掉,隻能死死攥著,順著走廊往前衝,撞開一扇又一扇房門。
每個房間裏都是他記憶中的場景女兒失蹤那天打翻的牛奶杯,妻子在床邊流淚的背影,還有……他藏在衣櫃深處的、沾著泥土的鐵鍬。
“吼——”
黑影的速度越來越快,陳默能感覺到背後的熱風,還有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他衝進最後一個房間,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
這是一個兒童房,牆上貼著星星貼紙,書桌上放著沒拚完的拚圖,角落裏的搖籃裏,躺著一個嬰兒。
是小雅,剛出生時的樣子,閉著眼睛,睡得很安穩。
陳默的心髒像是被刀割一樣疼。他慢慢走過去,想摸摸女兒的臉,搖籃裏的嬰兒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嬰兒的眼睛,而是兩團蠕動的黑毛,和黑影身上的毛一模一樣。
“爸爸。”嬰兒開口了,聲音卻和那個紅裙小女孩一樣稚嫩。
陳默猛地後退,撞翻了書桌,拚圖散落一地,拚出的圖案赫然是他當年埋屍的後山。
房門被撞得劇烈搖晃,木屑簌簌往下掉。黑影的爪子已經伸了進來,在門板上抓出三道深深的血痕。
“爸爸,你看。”嬰兒從搖籃裏爬了出來,身體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長大,很快就變成了那個紅裙小女孩的樣子,隻是她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下麵覆蓋的黑毛,“我變成和它一樣的東西了。”
她的臉裂開,露出裏麵尖利的牙齒“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啊。”
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黑影撲了進來,綠光死死盯著陳默。
小女孩(或者說,變成怪物的小雅)擋在了黑影麵前,回頭對陳默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爸爸,快跑呀。就像當年丟下我一樣。”
陳默看著她身上脫落的皮膚,看著黑影那貪婪的綠光,看著散落一地的拚圖,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沒有跑。
他走過去,輕輕抱住了正在變異的女兒,任由她尖利的指甲刺進自己的後背。
“對不起,小雅。”他低聲說,“爸爸不跑了。”
黑影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撲了上來。
陳默閉上眼睛,聞到了後山泥土的味道,聞到了女兒失蹤那天的牛奶香,聞到了……妻子在廚房做飯時哼的歌謠。
黑暗徹底籠罩下來時,他仿佛看到女兒變回了七歲的樣子,穿著紅裙子,舉著布娃娃對他笑“爸爸,我們回家了。”
走廊裏的娃娃牆紙,每個黑洞洞的眼眶裏,似乎都滲出了淚水。
而在急診室那停擺的電子鍾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一家三口的合影,男人抱著穿紅裙的小女孩,女人站在旁邊,笑得溫柔。隻是照片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挖掉了,隻留下兩個空洞。
永夜迷宮裏的逃亡,從來都不止一條路。
有人逃向過去,有人困在現在,還有人……選擇成為迷宮的一部分。
而新的獵物,已經在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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