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活屍的秘密
    女鬼們的哭嚎像淬了毒的針，紮得林殊耳膜發疼。她看見張醫生的鬼魂在桃木劍下扭曲，腐爛的手指徒勞地抓向陸沉舟的後背，胸口的黑洞裏滲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間凝成細小的血藤，瘋長著纏向供桌。
    “快走！”陸沉舟猛地回身，拽著林殊往祠堂後堂衝。他的手掌滾燙，和他平時的冰涼截然不同，林殊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皮膚在發燙，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
    後堂的門是道暗門，藏在一幅《百鬼夜行圖》的卷軸後。陸沉舟扯開卷軸時，林殊瞥見畫中最角落裏的那個女鬼——梳著雙丫髻，穿著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粉緞子襖，那張臉，分明是十歲時夭折的妹妹。
    她的呼吸驟然停住。
    “別看！”陸沉舟將她推進暗門，自己反手關上。門板合攏的瞬間，林殊聽見外麵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響，還有陸沉舟壓抑的悶哼。
    暗門後是間石室，四壁擺著十幾個玻璃罐，罐子裏泡著各式各樣的器官，有的還在微微搏動。最中間的石台上，躺著一具被剖開胸膛的男屍，心口插著的木牌上，刻著“陸沉舟”三個字。
    林殊的胃裏一陣翻湧。她飄到石台邊，看見那具屍體的臉——和陸沉舟一模一樣，連左眉骨下那顆細小的痣都分毫不差。隻是屍體的皮膚泛著青灰色，胸口的傷口邊緣，爬滿了和她手腕上同款的朱砂符咒。
    “他不是人？”一個念頭猛地竄進腦海，林殊突然想起陸沉舟從不喝熱水，想起他總在陰雨天關節發疼，想起他剖屍時眼裏那近乎貪婪的專注。
    暗門突然被撞開，陸沉舟踉蹌著退進來，左肩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血順著手臂往下淌，滴在地上時，竟冒起了白煙。
    “你……”林殊想扶他，手卻徑直穿過了他的胳膊。她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鬼。
    陸沉舟卻像是能感覺到她的動作，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他能碰到她。這個認知讓林殊心頭一顫，眼睜睜看著他從懷裏掏出個小瓷瓶，倒出幾粒黑色的藥丸吞下去。
    藥丸下肚，他肩頭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隻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眼窩處泛起淡淡的青黑。“別怕，”他喘著氣笑了笑，指尖撫過她半透明的臉頰，“她們傷不了你。”
    林殊猛地拍開他的手，指著石台上的屍體“那是什麽？你到底是誰？”
    陸沉舟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石室裏隻剩下玻璃罐裏液體晃動的聲音，才緩緩開口“七年前山洪，死的人不是你妹妹。”
    林殊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我。”陸沉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此刻正在微微顫抖，“被你從水裏拖出來的，早就不是活人了。”
    他說，當年山洪衝垮了祠堂，他被埋在供桌下，等被挖出來時已經斷了氣。是他爺爺，用陸家祖傳的禁術，把他的魂魄鎖在身體裏，又用七七四十九個活人的心頭血續魂，才讓他成了現在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
    “那禁術叫‘借命’，”陸沉舟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代價是每過一年，就要找一個和自己生辰八字相近的人，剜心取血，不然魂魄就會被反噬，變成沒有意識的活屍。”
    林殊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的屍體上。
    “這是我今年的‘替身’，”陸沉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我爺爺說，隻要找到心甘情願獻祭的新娘，和她結下屍契，就能解了這禁術。”
    所以他才剖屍，才在那些屍體胸口插刻著她名字的木牌——他在練手，在找最合適的獻祭方式。所以他說她命裏有劫，說要用活人換她性命——他根本不是在救她，是在給自己找祭品。
    恨意像冰錐一樣紮進心髒，林殊猛地後退，撞在玻璃罐上。罐子應聲而碎，泡在裏麵的心髒滾了出來，落在地上還在跳動，上麵的符咒和她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你騙我！”她嘶吼著，指尖突然變得尖利，狠狠抓向陸沉舟的臉。
    這一次，她的手沒有穿過去。指甲劃破他皮膚的瞬間，黑色的血湧了出來，陸沉舟卻不躲不閃，隻是睜著眼看著她，眼裏翻湧著痛苦和……哀求？
    “殊殊，”他抓住她的手腕，符咒相觸的地方傳來灼熱的疼，“我沒騙你，你確實活不過二十歲。你八字太輕，早就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三年前你半夜夢遊差點跳河，半年前你食物中毒差點死掉……都是它們幹的。”
    他說的是真的。林殊僵在原地，那些被她當作意外的事，此刻想來全是破綻。
    “結屍契，對你也是救命。”陸沉舟的聲音帶著血腥味，“我的魂魄能鎮住那些東西，你的命續我的命，我的魂護你的魂，這樣我們才能……都活下去。”
    石室外突然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暗門在搖晃，符咒的光芒忽明忽暗。林殊看見陸沉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將她往石室深處推“她們找到這裏了，快走！從密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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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在哪？”林殊下意識地問。
    陸沉舟卻沒有回答。他轉身衝向暗門，桃木劍在他手中發出嗡鳴，黑色的血順著劍刃往下淌，在地上畫出一道詭異的符咒。“記住，無論聽到什麽，都別回頭。”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林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暗門後，聽著外麵傳來他的痛呼和女鬼的尖嘯，突然發現自己手腕上的符咒正在發燙，燙得像是要燒穿骨頭。
    她順著石室的牆壁摸索，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一道暗格。打開暗格的瞬間，一股熟悉的香味飄了出來——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桂花糕味。
    暗格裏沒有密道，隻有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盒。林殊打開木盒，裏麵放著半塊玉佩，和七年前陸沉舟攥在手裏的那半塊正好能拚在一起。玉佩下麵，壓著一張泛黃的紙，上麵是陸沉舟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寫於很久之前
    “今日見鄰家小妹，粉襖雙丫，笑起來像顆糖。若我能活過今年，便求爺爺去她家提親。”
    紙的角落，畫著個小小的符咒，和他後來刻在木牌上的一模一樣。
    石室外的打鬥聲突然停了。
    林殊的心髒猛地一縮，手腕上的符咒燙得她幾乎要尖叫出來。她聽見腳步聲，很慢，很輕，一步一步靠近石室，帶著濃鬱的血腥味。
    門被推開了。
    陸沉舟站在門口，渾身是血，左眼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純黑色。他看著她，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笑，手裏攥著的，是半顆還在跳動的心髒。
    “殊殊，”他的聲音變得又尖又細，像極了那些女鬼，“你看，我找到最合適的祭品了。”
    他舉起那顆心髒，林殊看見上麵的符咒——刻著的，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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