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醫學院的解剖實驗室裏，福爾馬林的氣味像一層無形的紗，籠罩著每一個角落。葉臨淵站在不鏽鋼解剖台前，指尖輕輕劃過銅人表麵那些細密的經絡穴位。這尊針灸銅人是祖父失蹤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銅綠斑駁的表麵在冷白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葉同學，你的標本觀察報告還沒交。"解剖學教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打斷了葉臨淵的思緒。
    "馬上就好。"他頭也不抬地應道，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銅人足底的湧泉穴。銅人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震顫，像是沉睡千年的機關被喚醒。葉臨淵瞳孔驟縮——他分明看見一縷黑氣從銅人百會穴滲出，如活物般纏繞上他的手腕。
    實驗室的燈光忽明忽暗。銅人眼窩處的孔洞深處，似乎有暗紅色的光一閃而過。
    "你臉色很差。"教授皺眉湊近，"要不要去校醫院？"
    葉臨淵猛地合上銅人底座暗格，喉結滾動著咽下突如其來的血腥味。"沒事，可能昨晚整理祖父醫案太晚。"他勉強扯出個笑容，卻感覺銅人在背包裏發燙，燙得他脊背滲出冷汗。
    暮色四合時，葉臨淵抱著銅人匆匆穿過醫學院後門。梧桐樹影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樹梢間跟著自己。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子時三刻，老藥鋪街33號，帶銅人來。"
    銅人在他懷裏劇烈震顫起來。
    老藥鋪街的霓虹燈牌在雨霧中暈開血色光暈。葉臨淵數到第33塊青磚時，發現麵前是堵爬滿藤蔓的牆。他正疑惑，懷裏的銅人突然自動轉向，左手指向牆角一塊刻著藥碾圖案的磚石。
    "葉家的小子來得真準時。"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葉臨淵抬頭，看見屋簷上蹲著個穿蓑衣的佝僂身影——是鬼市引路人林九。老人枯枝般的手指輕彈，那塊磚石竟像活門般翻轉，露出後麵幽深的巷道。
    "我祖父..."
    "進去再說。"林九的蓑衣在風中簌簌作響，"你身上跟著不幹淨的東西。"
    巷道盡頭是間掛著"懸壺濟世"匾額的破舊醫館。葉臨淵剛踏入門檻，銅人就從他懷中飛出，穩穩落在正堂的八仙桌上。林九點燃三盞油燈，火光映照下，銅人表麵的經絡突然浮現出金色流光。
    "望氣術要覺醒了。"林九往燈油裏撒了把朱砂，火焰頓時變成詭異的青綠色，"你祖父用銅人封住了你的天眼，現在封印鬆動了。"
    話音未落，銅人突然自行解體，數百個穴位銅塊懸浮空中，組成一幅立體經絡圖。葉臨淵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裏的一切都覆上了淡青色薄霧——他看見林九胸口盤踞著團黑氣，形狀像條缺了角的蜈蚣。
    "這是...？"
    "陳年舊傷。"林九咳嗽著按住心口，"你看到的是病氣。《黃帝內經》有雲："視其外應，以知其內髒"，這就是望氣術。"
    銅人零件突然全部墜回桌麵，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林九臉色驟變，猛地推開窗戶——醫學院方向的天際線上，翻滾著隻有葉臨淵能看見的猩紅霧靄。
    "來不及細說了，帶上銅人跟我走！"林九抓起蓑衣，"你實習的附屬醫院出事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刺破雨夜。葉臨淵衝進急診大廳時，看見擔架上躺著個七竅流血的孕婦。更可怕的是，在他新覺醒的望氣術視野裏，孕婦腹部纏繞著無數黑色絲線，這些絲線正順著輸血管爬向其他病人。
    "別碰她！"葉臨淵攔住要插管的住院醫。他手指發顫地摸向銅人，那些懸浮在記憶中的經絡圖突然清晰起來。鬼使神差地，他並指如劍，在孕婦鎖骨處的氣戶穴重重一點。
    黑絲線發出無聲的尖嘯。
    "你幹什麽？！"值班護士尖叫著推開他。葉臨淵踉蹌後退，撞進某個帶著草藥香的懷抱。轉頭對上一雙清冷的眼睛——是太素閣的蘇清荷，她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全息脈診儀的金屬光澤。
    "讓開。"蘇清荷利落地給孕婦接上監護儀，"這不是你們江湖郎中裝神弄鬼的地方。"她突然頓住，因為監護儀上的胎兒心率正在詭異地加速。
    葉臨淵看見更多黑絲從孕婦肚臍湧出。銅人在背包裏瘋狂震動，他顧不得解釋，抽出三枚藏在銅人內部的銀針，以祖父教過的"鬼門十三針"手法，閃電般刺入孕婦的人中、少商和隱白三穴。
    銀針瞬間變黑。
    "你！"蘇清荷剛要發作，整個急診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葉臨淵的望氣術清晰看到黑絲匯聚成巨大鬼臉，朝自己撲來。他本能地舉起銅人，銅人眼窩中射出兩道金光，將鬼臉擊散成煙霧。
    當備用電源亮起時，孕婦的出血已經止住。蘇清荷不可置信地看著恢複正常的數據，再看向葉臨淵手中發燙的銅人："這不是普通的針灸模型..."
    "快走！"林九突然從消防通道衝進來，蓑衣上沾滿可疑的黏液，"黃泉會的藥人追來了！"
    葉臨淵最後看了眼監護儀上平穩的波形，孕婦腹部的黑氣已經消散，但他在她子宮位置看到了個小小的金色光點——那是個健康的胎兒。這個認知讓他握緊了銅人，轉身跟著林九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黑暗中。
    蘇清荷站在原地，全息脈診儀自動記錄下了剛才所有的異常能量波動。她慢慢摘下手套，露出腕間與葉臨淵銅人如出一轍的經絡紋身。
    急診室外的雨幕中，有個穿長衫的身影撐著黑傘，傘麵上用銀線繡著"黃泉"二字。那人望著葉臨淵離去的方向，從袖中取出個青瓷小瓶，瓶裏泡著半截發黑的手指——指節上戴著與葉老爺子相同的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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