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荷的瞳孔裏映出驚人一幕——葉臨淵的虹膜正在分解重組，像被無形之手揉碎的水銀鏡麵。她下意識按住頸間的玉墜，納米機器人組成的全息脈診儀在掌心震顫，投影屏上跳動著無法解析的波形。
    "你的生物磁場在扭曲時空。"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解剖台上的無影燈突然頻閃，將兩人交錯的影子釘在斑駁的牆麵上。
    葉臨淵的指尖還停留在靜脈發黑的針眼處，朱雀湯的餘味在齒間泛著鐵鏽腥氣。針灸銅人突然從他腰間掙脫，十二經絡穴位迸發血光，在空氣中勾勒出子時與午時重疊的星圖。
    鬼市的梆子聲穿透牆壁。
    林九的身影從星圖裂隙中浮現，湘西趕屍鈴纏在他腕間叮當作響："子午鍾現身了，就在老中藥廠的七星燈陣遺址。"他拋來半枚生鏽的銅鑰匙，"黃泉會主用屍解仙術凍結了那一片時空。"
    解剖室的溫度驟降，玻璃器皿表麵凝結出霜花。葉臨淵抓住鑰匙的瞬間，望氣術自動觸發——鑰匙齒痕與銅人足底的凹槽完全吻合，祖父臨終前用朱砂畫出的符咒在記憶裏灼燒。
    "這不是普通的鑰匙。"他翻轉銅人，足三裏穴的位置露出微型榫卯，"是啟動子午鍾的機括。"
    蘇清荷的脈診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投影屏上映出江城三維地圖，七個紅點正在老城區連成北鬥形狀。她猛地拽住葉臨淵的手腕："太素閣的監測衛星顯示，這些位置的時間流速慢了0.73秒。"
    林九的鈴鐺無風自動。解剖台下的暗格彈開，露出半卷泛黃的《靈樞》殘卷，被屍油浸透的絹布上浮現血色小楷："子午流注，鬼門為鑰。"
    銅人突然劇烈旋轉，十二金針自行飛射而出，在三人周圍布成直徑兩米的渾天儀。葉臨淵感到後頸一涼，祖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醫道如弈，落子無悔。"
    強光吞沒了視野。
    腐壞的藥香湧入鼻腔，葉臨淵發現自己跪在七星燈陣中央。七盞青銅油燈以天樞至搖光的方位排列，但火焰凝固在將熄未熄的刹那。銅人懸浮在陣眼處，十二金針正與燈芯形成光絲糾纏。
    "這是五年前的場景。"林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卻帶著墓穴般的回響，"你父親失蹤那晚的時空切片。"
    葉臨淵的指尖穿過靜止的火焰，望氣術捕捉到燈油裏混著人血。銅人突然轉向東北角，那裏有個被月光拉長的影子——年輕十歲的父親正將針灸銅人按進自己胸口，金針從背後透出時已染成墨色。
    "他在用鬼門十三針封印什麽......"
    地麵突然震動。凝固的火焰集體傾斜，照亮燈陣外圍七個深坑，每個坑底都埋著刻滿《內經》的砭石板。葉臨淵撲到最近的那個坑邊，望氣術穿透土層，看見石板下壓著一團蠕動黑霧，霧中浮現無數張痛苦人臉。
    "癘氣之源。"蘇清荷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她的現代裝束在古舊場景中顯得格格不入，"《瘟疫論》裏記載的萬病之根。"
    銅人發出清越鳴響，十二金針同時指向子時方位。葉臨淵突然明白祖父的暗示——子午鍾的機括需要以鬼門針法為引，而真正的鑰匙是施術者的心尖血。
    他毫不猶豫地將銅人按向自己左胸。金針刺入檀中穴的劇痛中，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七星燈陣的火焰轟然暴漲，映出父親驚愕的臉。兩代人的銅人在空中交疊，金針與光絲編織成巨大的經絡網，將七個坑中的黑霧強行壓回砭石板下。葉臨淵在劇痛中聽見父親最後的囑托："記住，燈陣不是封印......是誘餌。"
    強光再次降臨。
    腐臭味變成了消毒水氣息。葉臨淵踉蹌著跌坐在現代醫院的走廊裏，銅人滾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蘇清荷正用止血鉗夾著染血的紗布，她的白大褂下露出太素閣製服的暗紋。
    "時空跳躍消耗了你43的血容量。"她將納米機器人組成的輸液管刺入葉臨淵肘靜脈，"但更嚴重的是——"全息投影展開，顯示江城地圖上七個紅點已擴散成瘟疫般的紅潮。
    走廊廣播突然響起："請蘇清荷醫師立即到院長辦公室報到。"機械女聲頓了頓，"重複，這是太素閣第七號通緝令。"
    林九的湘西鈴鐺從通風管跌落。葉臨淵撿起鈴鐺時，發現內側刻著與銅人相同的星圖，鈴舌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是蘇清荷的血型。
    "你用了禁術。"他抓住蘇清荷的手腕，望氣術看穿她袖口的納米機器人正在重組為鎖魂針，"用我的血清強行開啟望氣能力？"
    蘇清荷抽回手的動作扯斷了輸液管，血珠懸浮在空中形成奇異的螺旋："衛星數據顯示，癘氣之源正在通過自來水係統擴散。普通朱雀湯需要七十二小時培養，而感染者..."她的全息儀投影出急診室畫麵，病人皮膚下浮現出與砭石板相同的咒文。
    銅人突然立起，指向醫院西側的舊樓。葉臨淵想起父親最後的話，突然明白了七星燈陣的真正作用——那不是封印，而是將癘氣之源分散成七份的分離器。
    "帶我去通緝令上標注的第一個爆發點。"他將銅人按在蘇清荷的玉墜上，金針與納米機器人碰撞出藍色火花，"既然燈陣是誘餌，我們需要重現當年的施術條件。"
    走廊盡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太素閣的黑製服在玻璃門後若隱若現。蘇清荷突然將玉墜塞進葉臨淵手中，納米機器人順著他的經絡遊走，在皮膚下形成與銅人呼應的光路。
    "記住，子午流注的關鍵不是時辰。"她的嘴唇擦過葉臨淵耳垂，留下帶著藥香的耳語，"是施術者與受術者的氣血共振。"
    全息儀炸成漫天光點時，葉臨淵看見她衝向反方向的消防通道，白大褂下擺翻飛如展翅的鶴。銅人足底的榫卯突然自動旋轉，將玉墜吞入內部——那裏麵藏著半張被燒焦的《黃帝內經》殘頁，正是七星燈陣缺失的陣眼圖。
    林九的鈴鐺在地上滾出詭異軌跡，最終停在"子"與"午"的夾角。葉臨淵拾起鈴鐺時，江城上空響起了百年未聞的瘟疫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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