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在葉臨淵耳邊凝固成透明的琥珀。他懸浮在無數青銅醫簡構成的星海中，每片竹簡都浮動著《黃帝內經》的殘句。靈樞玉在膻中穴發出規律的搏動，像第二顆心髒將青銅光澤泵入全身經絡。
    "葉氏第三十七代傳人。"
    蒼老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十二尊針灸銅人從醫簡間浮現，擺出《靈樞》十二經脈的守護陣型。最中央的銅人突然裂開胸腔，露出裏麵端坐的白衣老者——與葉臨淵相同的眉眼，隻是右頰多了一道蜈蚣狀的灸痕。
    "建炎三年太醫局案，你可知葉家先祖為何要創屍解仙術？"
    老者的聲音讓漂浮的醫簡突然暴動，組成一幅汴京瘟疫圖景。葉臨淵看見穿紫袍的祖先正在用金針將垂死患者製成"藥俑"，針尾係著的紅繩連向祭壇上的青銅鼎。
    "為救人。"銅人陣中站起葛洪的虛影，手中《肘後備急方》翻到"以毒攻毒"篇。
    "為長生。"李時珍的殘魂從《本草綱目》裏走出，袖中滑落半株肉靈芝。
    葉臨淵的指尖觸到最近一片醫簡，上麵突然浮現祖父筆跡："醫者當如燭火，焚身照暗"。靈樞玉驟然發燙，將他拉入更深的記憶漩渦——
    紹興十年的臨安藥坊。少年先祖跪在染血的青石板上，麵前是七個渾身長滿黴斑的孩童。戴青銅麵具的官員冷笑著遞來金針："要麽用這些孩子試新藥，要麽全村人都給瘟神陪葬。"
    "看清楚！"當代太醫的虛影突然逼近，袖中飛出無數藥人實驗記錄，"你們葉家所謂濟世良方，哪一頁不是用活人寫就？"
    銅人陣開始旋轉，將曆代醫家爭論化作金針紮向葉臨淵百會穴。劇痛中他看見黃泉會主的臉——那張布滿屍斑的麵孔下，分明是當年試藥失敗的孩童模樣。
    "選擇吧。"太醫的指甲延長成青黑色針具，"繼承屍解仙術救天下人，還是抱著虛偽道義等瘟疫蔓延？"
    靈樞玉突然傳來裂帛般的琴音。九霄環佩的虛影在醫簡間震顫，蘇清荷的聲音穿透時空："落子無悔！"某個雨夜的記憶隨之浮現——十四歲的他握著重病的麻雀問祖父，老人用艾灸熏著患兒額頭的畫麵與眼前景象重疊。
    "錯了。"葉臨淵突然抓住太醫的手腕，鬼門十三針的起手式將對方金針反壓回去，"當年先祖最後選擇的是這個——"
    膻中穴爆發的青光中，銅人陣演化成人體經絡圖。他看見建炎三年的真相：先祖在最後一刻將金針刺入自己心脈，用帶著瘟疫的血畫成《禁方》封印。那些所謂藥俑，實則是自願赴死的醫者用身體構築的活體藥庫。
    太醫的虛影開始崩塌："你竟敢......"
    "葉家真正的傳承從來不是醫術。"葉臨淵踏著旋轉的醫簡向前，每步都讓銅人陣亮起一穴，"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
    "癡心。"
    整個空間突然收縮成針灸銅人內部的齒輪結構。葉臨淵發現自己站在青銅鼎前，鼎中沸騰的正是江城屍毒。銅人老者的聲音從齒輪間傳來："靈樞問心局終試：用三針解決這場千年因果。"
    第一針刺入鼎耳，鼎身浮現出蘇清荷正在現實世界為他施針的畫麵；
    第二針點向鼎腹，黃泉會主在電視塔頂獰笑的影像與少年先祖重疊；
    當第三針懸在鼎心時，太醫的殘魂突然撲來："你救不了所有人！"
    針尖在距鼎心三寸處停住。葉臨淵看見無數可能性分支：若選濟世道，將有半數市民死於屍毒；若用長生術，蘇清荷會作為祭品被銅人吞噬。齒輪運轉聲越來越急，某個隱藏的第三選項在靈樞玉深處閃爍——
    "九針之宜，各有所為。"
    他忽然變招為《靈樞》禁術"燔針劫刺"，燃燒靈樞玉的能量將金針折成直角，同時刺入鼎心與自己的勞宮穴。劇痛中青銅鼎炸裂成漫天杏花，太醫的慘叫與蘇清荷的驚呼同時響起。
    "你竟敢......修改醫道因果......"
    漂浮的醫簡突然全部化作齏粉。葉臨淵在墜落中看見真相：所謂屍解仙術，不過是當年太醫局為掩蓋防疫失職製造的騙局。而靈樞玉真正的力量，是讓醫者以自身為媒介重構病理規則。
    最後觸底時，他摔進的不是江水，而是蘇清荷懷裏。九霄環佩的琴弦正纏在她滲血的手指上，全息脈診儀投射出的經絡圖顯示——靈樞玉已與他心髒完全融合。
    "歡迎回來，癡人。"她抹去他臉上的青銅鏽跡，身後是捧著完整銅人的林九，"現在該去收拾你祖宗留下的爛攤子了。"
    銅人腹腔的齒輪間，半張"神農祭"陣圖正與葉臨淵記憶中的殘卷嚴絲合縫。更深處，某塊刻著"大觀三年敕造"的銅牌微微發燙，像在提醒著另一場尚未揭曉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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