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的江城老街像一幅洇了墨的宣紙，青石板路上還殘留著昨夜鬼市消散前的硫磺味。葉臨淵將最後一塊"黎明醫館"的匾額掛上門楣時，銅鈴突然無風自動，驚飛了簷角蹲著的三隻烏鴉。
    "子時治鬼，卯時醫人。"他摩挲著腰間針灸銅人新補全的裂痕，那些暗金色紋路在朝陽下如同流動的熔岩。銅人百會穴裏嵌著的《黃帝內經》殘頁微微發燙，提醒著他七天前那場決戰裏，十八枚金針如何在鬼市上空織成封魔大網。
    玻璃藥櫃突然映出個人影。
    "你這望氣術還是改不了職業病。"蘇清荷的白大褂下擺沾著露水，懷裏抱著的金屬箱體泛著冷光，"太素閣最新研發的靈能檢測儀，能捕捉患者經絡裏的陰氣殘留。"
    葉臨淵的銀針在指間轉了個圈。女醫師頸側那道尚未愈合的傷口讓他想起寒髓散凍結時空時，她逆推五瘟配方的決絕。"科學中醫也信陰陽二氣了？"
    "隻是能量場的特殊表現形式。"她打開箱體，全息投影立刻在問診台上鋪開江城三維地圖，十幾個紅點正在老城區閃爍，"昨晚又有七例離魂症患者，症狀與黃泉會消散前..."
    銅鈴突然劇烈搖晃。
    穿黑色唐裝的男人跌進醫館，右肩傷口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墨綠色液體。葉臨淵的望氣術自動觸發，看見患者肝膽經絡裏蠕動的蠱蟲——正是黃泉會主最擅長的"青蚨引"。
    "林九？"蘇清荷的檢測儀發出尖銳警報。
    "陰沉木本體被毀後..."男人咳出半片腐朽的槐樹葉，指甲縫裏還嵌著青銅棺槨的碎屑，"那些藥人開始無差別襲擊..."話未說完突然暴起，五指成爪抓向葉臨淵咽喉。
    十三枚銀針從袖中激射而出。
    針尖觸及林九皮膚的刹那，葉臨淵突然變招。本該封喉的殺招轉為足三裏穴的輕刺，蠱蟲順著銀針爬出，在空氣中爆開腥臭的綠霧。針灸銅人同步震顫，藏在督脈穴裏的《靈樞·屍解篇》文字浮現在霧氣中。
    "果然還活著。"蘇清荷快速調節檢測儀頻率，投影切換成明代女醫師施展雷火神針的影像，"黃泉會主消散前，把操控藥人的法門刻在了蠱蟲dna裏。"
    晨光穿過雕花窗欞，將兩人影子投在藥櫃上。葉臨淵望著交疊的影子裏遊動的金針虛影，忽然想起祖父筆記裏那句話：醫者如燈，能照幽冥亦能焚自身。
    "需要太素閣的支援嗎？"她遞來裝著藍色液體的密封管，"寒髓散改良版，能暫時凍結被蠱蟲控製的神經。"
    葉臨淵卻轉身拉開紅木抽屜。曬幹的曼陀羅花與電子針灸儀並排放置，紫檀藥碾旁是貼著生物危害標誌的試管架。"醫道如弈。"他拈起一朵屍香魔芋浸製的艾絨，"這次換我落子。"
    正午時分，醫館來了位特殊患者。
    穿校服的少女手腕上纏著浸血繃帶，瞳孔裏浮動著《黃帝內經》的篆文。當葉臨淵的銀針探向她後頸時，整條老街的玻璃同時炸裂——那些碎片沒有落地，而是懸浮在空中組成殘缺的青銅棺槨圖案。
    "葉大夫小心！"蘇清荷剛要啟動檢測儀的防禦模式，少女突然軟倒。她衣領裏滑出半塊明代太醫院令牌，與林九當初展示的那塊恰好能拚成完整太極。
    針灸銅人突然自行轉動，將十二經絡穴位對準令牌。葉臨淵的望氣術視野裏，江城地底浮現出由金針虛影構成的龐大脈絡——正是決戰時他與明代女醫師共同完成的九星連珠陣。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守棺人。"他擦掉鼻血，看向蘇清荷檢測儀上瘋狂跳動的數據，"當年黃泉會殺害的隻是替身，真正守護《黃帝內經》的..."
    暮色染紅窗紙時，醫館來了第七位患者。穿白大褂的老者背著褪色藥箱，咳嗽聲裏帶著熟悉的雷火針焦味。葉臨淵握針的手第一次發抖，因為老人左腕的胎記與祖父失蹤那晚留下的血書完全吻合。
    銅人穴位中的殘頁突然全部飛出，在夕陽裏拚成完整的《黃帝內經》。最後一行小楷墨跡未幹：大醫精誠，可通鬼神亦可渡蒼生。
    "爺爺？"葉臨淵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銅鈴吞沒。老者隻是將藥箱放在問診台上，箱蓋開合間，可見裏麵躺著個沉睡的明代女醫師泥塑，眉心插著半枚金針。
    蘇清荷的檢測儀啪嗒落地。投影光幕上，江城地圖正在扭曲變形，所有建築逐漸化作三百年前的布局。而在醫館後院那口新挖的井裏，月光照出了青銅棺槨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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