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臨淵！"蘇清荷的尖叫刺破解剖樓頂層的黑暗，她撲向陣法中央那個全身血管玉化透明的人影。指尖觸及葉臨淵肩膀的刹那，銀白色的經絡紋路突然在她掌心綻放，如同冰裂紋瓷器裏滲出的月光。
    解剖樓外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黃泉會主的狂笑混著屍毒腐氣從窗縫湧入。葉臨淵跪在銅人碎片前，玉化的手指仍保持著"燒山火"針法的起手式。他轉頭時，眼白已完全被墨色浸染，唯有瞳孔裏跳動著兩簇青火。
    "銅人...銀針...神農鼎..."他機械地重複著祖父臨終時的囈語，聲音裏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蘇清荷的全息脈診儀突然炸裂，無數發光的數據流如受驚的螢火蟲般四散逃逸。
    林九的油紙傘突兀地插進兩人之間的地板。傘麵旋轉著展開，露出內側用朱砂繪製的《黃帝內經》靈樞篇。傘骨間垂落的銅鈴無風自動，將瘟神嘶吼聲擋在三尺之外。
    "沒時間了。"林九扯下從不離身的翡翠扳指，塞進葉臨淵掌心。那枚扳指內側刻著"大醫精誠"四字，此刻正滲出暗紅色的血珠。"黃泉會主要屍解成仙，整個江城都會變成他的藥鼎。"
    解剖樓突然劇烈搖晃，天花板簌簌落下藥塵。葉臨淵玉化的手臂突然恢複血色，三百六十五處穴位同時亮起銀星般的光點。他猛地攥緊扳指，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銅人碎片上，那些青銅殘片竟如活物般蠕動起來。
    "醫道如弈。"葉臨淵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沙啞，像是無數代醫者的和聲，"落子無悔。"
    蘇清荷鎖骨處的青蓮胎記突然灼燒起來，她咬牙扯開衣領，將全息脈診儀的殘骸按在胎記上。藍光掃描過處，皮膚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針灸圖譜，正是《大醫精誠》全文的穴位密碼。
    "太素閣聽令！"她對著通訊器嘶喊，聲音裏是從未有過的決絕，"啟動"杏林涅盤"預案！"
    城市另一端，七十二家中醫診所的門匾同時亮起青光。坐堂大夫們不約而同地放下脈枕，取出珍藏的《黃帝內經》開始齊聲誦讀。聲浪匯聚成無形的屏障，暫時遏製了街道上蔓延的屍毒霧氣。
    黃泉會主的身影在解剖樓外漸漸凝實。這個活了八百年的屍解仙終於褪去人皮偽裝，露出由無數蠱蟲組成的本體。他每走一步，地麵就腐蝕出冒著毒煙的腳印，窗台上的綠蘿瞬間枯死成灰。
    "葉家小兒。"他的聲音像千萬隻甲蟲振翅，"你祖父用三十年陽壽封印瘟神，今日該輪到你了。"
    林九突然大笑，油紙傘上的朱砂文字如活蛇般遊動。他反手拍向自己天靈蓋，七竅中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泛著藥香的青煙。"老東西，你忘了玄醫最擅長的，是以身為引！"
    青煙在空中凝結成金匱形狀，將撲來的蠱蟲盡數吸入。葉臨淵趁機將翡翠扳指按在蘇清荷胎記上，兩人接觸處爆發出刺目的白光。銅人碎片、銀針和神農鼎殘片被這光芒吸引，在空中熔鑄成一尊全新的針灸模型——通體透明如水晶，內部流轉著七彩藥霧。
    "五運六氣陣還沒完。"葉臨淵拉著蘇清荷後退三步，正好踩在之前陣法的"三陰交"位。水晶銅人自動懸浮到他麵前，三百六十五個穴位投射出光線，在虛空中勾勒出完整的人體經絡圖。
    黃泉會主的蠱蟲本體突然僵住。那些組成他身體的毒蟲開始互相撕咬，每吞噬一隻同伴，活下來的蠱蟲就多長出一對複眼——那是八百年來被他害死的冤魂在反噬。
    "不可能！"蠱蟲堆裏傳出扭曲的尖叫，"屍解仙術明明..."
    "你錯了。"蘇清荷突然開口，全息投影從她胎記中展開，顯示出江城地下縱橫交錯的暗河，"所謂瘟神，從來都是醫者心魔。《內經》記載的"移精變氣"，真正要轉移的是這份執念。"
    林九的身體已經半透明化，他最後看了眼葉臨淵，突然將油紙傘擲向水晶銅人。傘骨分解成無數金針，暴雨般刺入銅人穴位。三百年積累的醫道功德通過金針灌注，銅人內部頓時響起晨鍾暮鼓般的共鳴。
    "接著！"林九的聲音開始消散，"用"鳳凰點頭"針法！"
    葉臨淵雙指並攏點向自己眉心，玉化的經絡再次亮起。但這次光芒不再冰冷，而是帶著春日杏林般的暖意。水晶銅人應手而動，十三根金針從"百會穴"依次刺入，針尾顫動如鳳鳥長鳴。
    整座江城突然寂靜。
    屍毒霧氣凝固在空中，蠱蟲組成的黃泉會主保持著撲擊的姿勢。唯有太素閣成員們的誦經聲越來越響，聲波在建築物間折射出淡青色的漣漪。蘇清荷發現自己的胎記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掌心浮現的銀色蓮紋。
    "就是現在！"葉臨淵突然將水晶銅人推向蘇清荷。銅人在飛行中解體，化作無數光點融入她新生的蓮紋。她下意識抬手，銀光從指尖流瀉而出，在空中寫就《大醫精誠》的全文。
    每個字落下，就有一處屍毒霧氣消散。當最後一筆完成時，黃泉會主的蠱蟲本體突然爆散，露出核心處一具幹癟的宋代古屍——那才是他真正的本體。
    古屍的胸口插著半截折斷的銀針，針尾刻著葉氏家徽。
    "原來如此..."葉臨淵踉蹌著跪倒，玉化現象開始從指尖消退，"祖父當年沒能完成的"燒山火"..."
    林九最後的身影如煙消散，唯有聲音回蕩在解剖樓："不是封印，是超度。"
    水晶銅人的光芒漸漸暗淡，但那些流轉的藥霧卻在蘇清荷掌心凝結成實體——一枚刻著"大醫精誠"的翡翠扳指，與林九那枚正好成對。
    解剖樓外，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幸存的太素閣成員們從四麵八方趕來，每個人手裏都捧著被屍毒腐蝕過的《黃帝內經》。書頁間殘留的銀針微微顫動，仿佛在回應蘇清荷掌心的新扳指。
    葉臨淵試圖站起來時，發現自己的影子比往常淡了許多。他望向窗外漸漸蘇醒的江城，在晨光與夜色的交界處，似乎有個撐油紙傘的背影正走向霧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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