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的油紙傘在葉臨淵眼前碎裂成三百六十五片竹骨，每一片都刻著《黃帝內經》的殘章。傘麵飄落的瞬間，他看見這位引路人化作青煙匯入金匱，銅人表麵的經絡突然亮起刺目血光。
    "醫道如弈..."葉臨淵咳出玉化的髒腑碎片，透明血管裏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被煉化的瘟神毒素，"落子無悔。"
    解剖樓的地板正在融化。黃泉會主腐爛的指爪穿透蘇清荷肩膀時，葉臨淵聽見了江城地脈斷裂的聲響。全息脈診儀投射的經絡圖上，代表三陰交的陣眼正噴湧黑霧。
    "接著！"蘇清荷將染血的銀針包甩過來，針尾係著的紅繩突然繃直——那是她束發的絲帶。
    葉臨淵接住的刹那，整座五運六氣陣突然倒轉。銅人自動拆解成七十二根銀針，暴雨中墜落的無人機殘骸恰好構成懸鍾穴的定位。他忽然明白祖父臨終時反複念叨的"銅人銀針神農鼎"是什麽意思——那根本不是什麽器物，而是對應著"形、氣、神"三重醫道境界。
    劇痛從指尖蔓延到百會穴時，葉臨淵看見了醫道長河。張仲景在瘟疫裏翻動竹簡，華佗的青囊在火中不焚，李時珍的草鞋踏過千山...所有光影最終匯聚成祖父佝僂的背影，老人正在鬼市給一具活屍把脈。
    "原來這就是...懸壺濟世。"
    葉臨淵折斷全部銀針。針尖刺入地脈的瞬間，他望見江城地下縱橫交錯的經絡——那些被黃泉會蛀空的排汙管道是潰爛的陽明經，塌陷的地鐵隧道是斷裂的任脈。玉化的手臂插入陣眼時，三百年來被玄醫們鎮壓的業障全部湧入奇經八脈。
    "你瘋了？"黃泉會主突然鬆開蘇清荷，"把瘟神本源引入自身會..."
    "會形成新的共生平衡。"葉臨淵的瞳孔開始結晶化，"《傷寒論》第七十二條——"陰陽自和者必自愈"。"
    解剖樓突然陷入絕對寂靜。飄落的雨滴凝固成水晶珠簾，葉臨淵在時停的間隙裏完成了最後一步——將畢生修為通過銀針導入地脈。失去意識的刹那，他聽見蘇清荷撕心裂肺的呼喊變成某種古老祝由歌謠。
    杏花香氣喚醒了葉臨淵。
    他躺在太素閣的沉香木診床上，窗外是重建中的江城天際線。陽光穿透他半透明的手掌，在地麵投下經絡分明的影子。
    "血管玉化現象消退了。"蘇清荷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雜音，"但你的望氣術..."
    葉臨淵望向她脖頸的繃帶。不需要望氣術也能感知到，那裏有黃泉會主留下的屍毒在侵蝕傷口。更奇妙的是，他竟能"聽"到診室外三米處盆栽的枯萎病因——那是園丁澆了含氯的自來水。
    "《青囊書》的記載是真的。"白發老者從屏風後轉出，太素閣主手中的羅盤正指向葉臨淵胸口，"醫道共鳴，華佗當年..."
    話音戛然而止。葉臨淵突然按住自己心口，那裏傳來江城地脈修複的震顫。某種超越視覺的感知正沿著重建中的地鐵線路蔓延，他"看"到工人們搬運的鋼梁恰好壓在某個穴位上。
    "東南方三十度。"葉臨淵抓起銀針，"那根梁要向左移三寸。"
    蘇清荷的全息投影突然閃爍。她摘下耳麥的瞬間，葉臨淵聽見了電磁波裏的"病症"——那是太素閣主偷偷植入的監控程序在幹擾設備。
    "看來我們得重新定義"科學中醫"了。"蘇清荷當著他的麵格式化脈診儀，"順便說，你昏迷時說的夢話...解開了《靈樞》第九篇的千年謬誤。"
    窗外的起重機正在調整鋼梁位置。葉臨淵摩挲著不再發光的銅人，突然觸到一道新出現的刻痕——那是林九油紙傘的縮小版圖案，旁邊刻著"鬼市酉時"四個小篆。
    他望向西沉的落日，水晶化的指尖無意識在桌麵敲出《引氣歌》的節奏。銅人內部的空腔裏，某種液態物質正隨著節拍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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