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白依舊低著頭，並未抬眼，隻是微微抬頭開口，聲音淡淡地問：“怎麽幫？”
    太妃皺著眉思索了很久，腦海中翻來覆去想著辦法，卻始終沒理出一個清晰的思路。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把目光投向薑菀菀，語氣複雜地說：“要不這事就先擱一擱吧，也不必費力搬出宮去了。留在宮裏豈不是更安穩些，有我在，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
    薑菀菀輕輕地低頭謝禮，言辭恭敬卻堅定地推辭道：“感謝娘娘的厚愛與庇護。可是比起宮中，外頭倒是更加舒適一些。而且，小女手下還有一批年長的侍從仆役，他們都一直跟隨我多年，如今也得給他們尋個安穩的落腳之處。若是一同安置在宮中，恐怕他們的生活反倒多有不便。”
    說著說著，她再次悄悄將眼神轉向蕭硯白，帶著一絲求助和期待，希望他能有所表態。
    蕭硯白卻沒有立刻回應，隻沉默著，仿佛置身事外般平靜。
    此刻，忽然聽見蕭硯白緩緩開口道：“今天的天氣還不錯，確實適合出門走動。”
    這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讓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太妃一看他的態度，明顯是沒有打算接手這樁麻煩事的意思，心中不禁一陣無力。
    良久之後，隻能長歎一聲，語氣苦澀地說道：“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都堅持如此，那就隨你自行安排好了。”
    說完便別過臉去，不願再聽下去。
    而與此同時，蕭硯白慢慢站起身來，邁步向前走去，腳步平穩有力。
    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了什麽，又突然停下，回身望向薑菀菀，問道：“薑菀菀那座莊子，在哪一方向？”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隔著一段不小的距離緩緩前行。
    繞過一座雕梁畫棟的拱門後，薑菀菀再抬頭時，已經看不到蕭硯白的身影了。
    她心裏一陣鬆快，像是緊繃的神經得到了一絲緩釋，步伐也隨之慢了下來。
    一步一停地走著，仿佛怕自己走得快了會碰上不該見的人。
    終於來到了另一道雕花繁複的拱門邊時，正欲繼續往前，她的動作猛然間頓住了。
    因為就在門前靠一側的地方，赫然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凝視著眼前的一株海棠樹，專注地看著花瓣一片片落下。
    三月溫柔的陽光灑下，照在他微微揚起的臉龐旁，明暗交錯間透出幾分柔和的光影。
    他略微仰著頭，表情平靜且專注，仿佛此刻天地之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觀賞這一朵海棠花。
    滿枝紅豔燦爛綻放，蝴蝶翩躚在其間飛舞，還有鳥兒立於高枝上發出輕快悅耳的啼叫，而他就那麽靜靜地坐著，不動如山。
    那一刻，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定格下來，隻剩下風、花、他和空氣裏的寂靜。
    薑菀菀佇立在原地，久久沒有移步，直到過了好一會，才從那份驚愕與怔忡中清醒過來。
    她低著頭，細碎的發絲擋住了半邊臉頰，像是要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腳步輕輕踩在石板路上，幾乎聽不見聲響。
    走到他麵前，才緩緩地開口喊了一聲：“六爺……”
    這時，蕭硯白原本望向遠處的目光收了回來，目光淡然地落在她臉上，語氣裏帶著幾分試探意味：“你是不是很怕我？”
    薑菀菀微微怔住，眉眼之間浮現出一抹錯愕，接著搖頭否認：“不怕。”
    蕭硯白眉頭輕輕皺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繼續問道：“那你怎麽走得這麽慢？像蝸牛一樣，都不敢快一些靠近我嗎？”
    薑菀菀：“……”
    她站在那裏頓了一下，好像腦子在拚命尋找合適的說辭，最終還是支吾著道出了理由：“臣女天生腿腳就不利索，走路一向緩慢，並非刻意如此。”
    蕭硯白冷哼一聲，語氣忽然變得諷刺：“哦，原來是天生走不快啊，我還以為……你也跟他們一樣，是嫌棄我這個瘸腿的人呢。”
    薑菀菀整個人一怔，瞳孔微縮。
    他的眼神有些沉，像夜色壓得很低很低，話語一字一句透著壓抑與不滿：“你不嫌我是瘸子，為何不肯靠得更近些，連和我一起走都不敢？”
    薑菀菀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她沉默的模樣讓他麵色又暗了幾分，語氣更加冰冷：“算了，既然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那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
    薑菀菀猛然抬起頭，神色中透出不解和困惑，心中暗暗思忖。
    這情緒變化也太快了些！
    她幽幽歎了口氣，略帶自嘲地說：“六爺，臣女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啊。”
    蕭硯白低頭看她，聲音輕卻冷：“當真？”
    話落的同時，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臉色，眼神鋒利，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窺探什麽真實的意圖。
    薑菀菀點頭如搗蒜，一臉認真地回答：“臣女從未覺得六爺殘疾是什麽事。真的不曾這麽想過！”
    她說完這話沒多久，耳邊果然傳來身後幾個宮女低聲驚詫的吸氣聲。
    像是被她的膽大直言嚇到了。
    這一刻，薑菀菀才意識到剛才的那句話太莽撞，在親王麵前直言對方是“瘸子”，無異於揭人傷疤。
    她不由得後背一陣發涼，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咳咳……六爺，咱們……要不要再往前走上一段路？”
    蕭硯白悶哼一聲，嗓音低啞卻滿是倦意：“我沒力氣走了。”
    他說完，把頭猛地一扭，偏到一邊去，連個眼神都不肯給，臉頰繃得緊緊的，看樣子是真的惱了。
    薑菀菀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愣住了一般，不知所措了好一會兒。
    手微微攥起又鬆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低垂著眉眼，輕聲道：“六爺，您不是說要幫我找合適的宅子嗎？”
    蕭硯白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提起這事，怔了一下，眉頭擰起，過了片刻才冷冷開口：“嗯……你是覺得我的主意很棒，是吧？”
    薑菀菀心中苦笑了一下，麵上卻還是強作柔和，語氣溫聲道：“可是這樣做的話，豈不是委屈柳大人了嗎？把他原來的宅子強行買下……總歸不太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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