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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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白日裏喧囂鼎沸的皇宮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巡夜侍衛的腳步聲在遙遠的宮牆下規律地回蕩,更襯得這棲凰殿偏閣寂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沈昭躺在冰涼的錦被裏,白日裏被楚明凰匕首劃過的鎖骨隱隱作痛,更深重的卻是胃裏一陣陣揪心的空虛感。自打被強行“請”進這活死人墓般的偏閣,一日三餐倒是沒缺過,隻是那寡淡無味、分量精確得如同喂鳥的藥膳,實在難以填飽一個驟然穿越、神經還時刻繃在斷弦邊緣的靈魂。
    白日裏楚明凰那淬了冰的眼神,袖中金鏈碰撞的脆響,還有那句“美人盂”的威脅,如同鬼魅般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她需要一點實在的東西,一點帶著煙火氣的慰藉,來壓住心底那不斷滋生的恐慌。
    窗外月色清冷,透過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偏閣外一片死寂,守夜的宮女太監似乎也都陷入了沉睡。沈昭屏住呼吸,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滑下床榻,冰涼的青磚地麵激得她腳心一縮。她像一抹幽魂,貼著冰冷的牆壁,憑著白日裏偷偷觀察到的模糊路徑,朝著記憶中飄散過食物香氣的大致方向——禦膳房潛行。
    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卷過空曠的回廊,吹得她單薄的中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而緊繃的線條。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耳朵豎得老高,捕捉著任何一絲風吹草動。繞過幾重沉寂的宮殿,空氣裏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油脂、穀物和香料的味道終於漸漸清晰起來。
    禦膳房那兩扇厚重的木門虛掩著,裏麵一片漆黑。沈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側身擠了進去,反手極輕地帶上門。巨大的黑暗瞬間將她吞沒,隻有幾縷微弱的月光從高處的氣窗斜射進來,勉強勾勒出巨大的灶台、層疊的蒸籠和碼放整齊的碗櫃輪廓。空氣中沉澱著白日裏各種菜肴混雜的餘味,此刻在寂靜中發酵,反而勾起更洶湧的食欲。
    她摸索著,憑著直覺和嗅覺,像隻覓食的小獸。指尖終於觸到一個巨大的藤筐,裏麵堆滿了剛蒸好不久、還帶著溫熱餘氣的雪白餑餑。沈昭幾乎是撲了過去,抓起一個,顧不得燙,狠狠咬了一大口。鬆軟香甜的麵團混合著麥香瞬間盈滿口腔,那實實在在的飽腹感幾乎讓她感動得想哭。她貪婪地咀嚼著,又摸到旁邊一個蓋著濕布的陶盆,揭開一看,竟是半盆凝脂般滑膩的牛乳酪!指尖蘸了一點送入口中,濃鬱的奶香和微酸的清甜在舌尖炸開,是她穿來這個世界後嚐到的最接近現代滋味的東西。
    饑餓感暫時被壓製,一種更強烈的渴望卻升騰起來——甜。純粹的、能讓人分泌多巴胺的甜。
    她借著月光,在一排排架子上急切地搜尋。指尖掠過粗糙的陶罐、冰冷的鐵器、掛著水珠的竹簍……突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摸到一個沉甸甸的、觸手冰涼的小陶罐。拔開塞子,一股清甜的蔗香幽幽飄出。是糖!而且是未經提煉、色澤微黃、帶著原始甘蔗香氣的粗糖!
    沈昭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來。她迅速環顧四周,看到灶台旁的大鐵鍋裏似乎還有殘留的溫水。一個大膽的念頭竄進腦海。她小心翼翼地將牛乳酪舀出幾勺放入一個幹淨的小陶碗,又用小勺挖了幾大塊粗糖進去,最後將鐵鍋裏的溫水小心地兌入其中,用一根幹淨的筷子飛快地攪拌。
    奶香、糖香、溫熱的水汽在寂靜的禦膳房裏氤氳開來,一種奇異的、帶著某種現代記憶的甜香悄然彌漫。沈昭捧起小陶碗,湊到唇邊,試探著啜飲了一小口。溫熱的、帶著奶香的液體滑過喉嚨,甜度恰到好處地撫慰著緊繃的神經,那粗糖特有的微焦香氣更是點睛之筆。
    “咕咚……”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滿足地眯起眼,像隻偷腥成功的貓兒,渾然不覺黑暗裏,另一雙眼睛已悄然鎖定了她。
    “孤的禦膳房,何時成了愛妃的宵夜之所?”
    絲綢般滑膩、卻淬著冰棱的嗓音毫無預兆地在死寂中響起,近在咫尺,帶著一絲玩味的慵懶,卻字字如針紮進沈昭的耳膜!
    “啪嗒!”
    沈昭手一抖,捧著的陶碗脫手摔在堅硬的青磚地上,瞬間四分五裂。溫熱的、乳白色的液體濺了她一身,也在地麵暈開一小片狼藉的痕跡。她猛地轉身,心髒在那一刹那幾乎停止了跳動。
    月光吝嗇地勾勒出來人的輪廓。
    楚明凰。
    她隻穿著一件玄色的絲質寢衣,寬大的袖口隨意垂落,露出半截線條優美卻隱含力量感的小臂。長發未束,如墨色的瀑布傾瀉在肩頭,幾縷發絲甚至慵懶地貼著她線條冷硬的下頜。她就斜斜地倚靠在巨大的烏木案板旁,姿態閑適得仿佛在自家後花園賞月,而非在這深夜的禦膳房撞見一個膽大包天的偷食者。
    那雙在黑暗中依舊亮得驚人的鳳眸,正一瞬不瞬地落在沈昭身上,帶著洞悉一切的幽深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味?她的左手隨意搭在案板邊緣,指尖上,赫然沾著一點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的、細碎晶瑩的東西——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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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的血液瞬間凍結,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她甚至忘了呼吸,大腦一片空白,隻死死盯著女帝指尖那點刺目的甜膩。
    “看來,孤的晚膳不合愛妃胃口?”楚明凰的聲音依舊不高,甚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沙啞,每一個字卻像重錘砸在沈昭心上。她緩緩直起身,玄色寢衣的衣擺無聲地拂過地麵,朝沈昭逼近。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龍涎香和極淡藥苦味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下來,比深秋的夜風更刺骨。
    沈昭下意識地後退,脊背猛地撞上身後冰冷的灶台,退無可退。楚明凰的腳步停在咫尺之遙,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將那雙鳳眸襯得越發深不見底。
    “還是說……”她微微傾身,冰涼的手指毫無預兆地探出,精準而狠戾地扼住了沈昭纖細的脖頸,猛地將她整個人向後摜去!
    “砰!”
    一聲悶響,沈昭的後背重重砸在巨大的烏木案板上,震得案板上的碗碟都發出了輕微的嗡鳴。冰冷的木頭觸感透過單薄的衣衫直刺肌膚,而扼住她咽喉的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和女帝指尖殘留的糖霜微黏的觸感,正一點點收緊。
    窒息感瞬間攫取了她。沈昭徒勞地掙紮,雙手去掰楚明凰的手腕,卻如同蚍蜉撼樹。她被迫仰著頭,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如同寒潭深淵的鳳眸。月光下,楚明凰的瞳孔深處似乎跳躍著某種危險的、探究的火焰,那火焰幾乎要將她吞噬。女帝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一絲……清甜的蔗糖氣息?
    “擅離棲凰殿……偷入禦膳重地……”楚明凰的聲音貼著沈昭的耳廓滑過,低沉得如同情人間的囈語,內容卻冰冷刺骨,“愛妃,你脖子上這顆腦袋,是不是掛得太安穩了些?”她指下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沈昭眼前陣陣發黑,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嗬嗬聲。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沈昭在眩暈中猛地想起剛才打翻在地的、那碗自己臨時鼓搗出來的“甜湯”!
    “陛……下……”她艱難地從被扼緊的喉嚨裏擠出破碎的氣音,掙紮著抬起一隻手,顫巍巍地指向地上那片狼藉的乳白色液體,“臣妾……新研製的……甜……甜湯……想獻給陛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帶著瀕死的顫音。
    楚明凰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
    扼住沈昭咽喉的手指並未鬆開,力道卻詭異地凝滯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微微眯起,視線從沈昭因窒息而漲紅的臉,緩緩移向她顫抖手指所指的方向——地上那灘被打翻的、散發著奇異甜香的不明液體。
    “甜湯?”楚明凰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的質疑。她終於鬆開了扼住沈昭咽喉的手,但另一隻手卻更快地壓住了沈昭的肩膀,將她死死按在冰冷的案板上,動彈不得。
    新鮮的空氣猛地湧入肺腑,沈昭劇烈地嗆咳起來,眼淚生理性地湧出。她大口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中衣的領口在掙紮中散開得更厲害,露出白天那道尚未完全結痂的刀痕和一小片細膩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脆弱的光澤。
    楚明凰的目光在那刀痕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隨即又落回沈昭臉上,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她每一寸偽裝。
    “孤倒是頭一回見,”她慢條斯理地開口,指尖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沈昭沾滿奶漬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獻個甜湯,獻得這般狼狽不堪,還膽敢深夜闖入禁地。”她的拇指帶著薄繭,粗暴地揩過沈昭唇角殘留的乳白色痕跡,力道大得讓沈昭痛得蹙眉。
    那沾著奶漬的拇指,卻沒有收回。
    在沈昭驚恐未定的注視下,楚明凰緩緩抬起手,將沾著奶漬的拇指湊近自己形狀優美的、色澤偏淡的唇邊。她微微歪頭,那雙深潭般的鳳眸一瞬不瞬地鎖著沈昭,眼神裏充滿了審視、探究,以及一種近乎殘忍的好奇。
    然後,在沈昭幾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視中,女帝微啟紅唇,探出一點嫣紅的舌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優雅和褻玩意味,舔舐過自己拇指上那點白色的奶漬。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禦膳房裏隻剩下沈昭粗重的喘息聲。月光勾勒著楚明凰精致的側臉輪廓,她微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舌尖滑過指腹的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妖異的慵懶和專注。那畫麵,極致的優雅與極致的危險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張力。
    沈昭隻覺得一股滾燙的血流直衝頭頂,臉頰燒得厲害,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不是因為情動,而是因為恐懼!一種被頂級掠食者放在舌尖品味的、毛骨悚然的恐懼!
    楚明凰終於抬起了眼瞼,鳳眸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波瀾。她回味般地抿了抿唇,舌尖輕輕掃過自己的上唇瓣,留下一點曖昧的水光。隨即,那點波瀾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漠然和毫不留情的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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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淡。”她吐出兩個字,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冽,如同宣判。捏著沈昭下頜的手指卻並未鬆開,反而更緊了些,指甲幾乎要陷入那細嫩的皮肉裏,“寡淡如水,奶腥氣重,甜味浮於表麵,毫無回味。沈昭,你就拿這種東西糊弄孤?”
    冰冷的斥責劈頭蓋臉砸下。沈昭的心沉到了穀底,寒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完了。這喜怒無常的暴君,根本不會對這種粗製濫造的東西感興趣!她甚至能想象下一刻那冰冷的匕首再次抵上喉嚨的感覺。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之怒並未降臨。
    楚明凰隻是冷冷地睨著她,那目光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價值。過了幾息,她才慢悠悠地鬆開鉗製沈昭下頜的手,仿佛沾到了什麽髒東西般,隨意地在自己的玄色寢衣上擦了擦。
    “滾回去。”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明日卯時三刻之前,把你那‘甜湯’……給孤做出該有的滋味。否則……”她沒有說完,但那未盡的話語比任何威脅都更具分量。她不再看沈昭一眼,轉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無聲息地走向禦膳房深處,消失在堆積的食材陰影之後。
    沉重的壓迫感隨著她的離開驟然減輕。沈昭癱軟在冰冷的案板上,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肌膚上,帶來一陣陣戰栗。她大口喘息著,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她掙紮著爬下案板,雙腿還在微微發顫。目光掃過地上碎裂的陶碗和那灘乳白色的狼藉,又想起楚明凰舔舐奶漬時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和冰冷的“太淡”二字。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她。
    這暴君……到底想幹什麽?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如同驚弓之鳥,踉蹌著逃離了這片彌漫著甜香與死亡氣息的禦膳重地,跌跌撞撞地朝著棲凰殿偏閣的方向摸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深秋的冷風吹在身上,卻吹不散心頭那濃得化不開的寒意和疑惑。
    接下來的幾日,棲凰殿偏閣的空氣中,總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焦糖般的甜香。那香氣絲絲縷縷,帶著烘烤過的焦香和濃鬱的奶味,頑強地穿透藥草的苦澀氣息,在莊嚴的宮殿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昭成了禦膳房的常客。當然,是在女帝陛下“恩準”的、嚴密監視之下。她絞盡腦汁,回憶著現代奶茶店的各種配方,試圖複刻出能堵住那位暴君挑剔嘴巴的東西。
    禦廚們戰戰兢兢地看著這位身份微妙、頂著“謀害君上”嫌疑卻又被女帝親自點名“研製甜湯”的沈王妃,在灶台邊忙碌。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熬煮深褐色的糖漿,看著她在煮沸的牛乳裏加入奇異的黑色小圓子她稱之為“珍珠”),看著她將煮好的“珍珠”浸入冰涼的蜜水中……每一個步驟都透著古怪,卻偏偏散發出越來越誘人的甜香。
    沈昭的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度過。白天,她像個被監工的苦力,在禦膳房對著鍋碗瓢盆冥思苦想,反複調試著糖、奶、茶她嚐試著加入了一點貢品紅茶熬煮的濃汁)的比例,還要控製那些木薯粉搓出來的“珍珠”的軟硬口感。每一次試驗品出爐,都先由試毒太監嚐過,確認無毒後,才會被呈送到棲凰殿的正殿。
    她再未正麵見過楚明凰。女帝似乎將她徹底遺忘在了這偏閣一隅。然而,每日呈上去的“甜湯”試作品,卻從未被打回。有時是空碗送回,有時碗底會殘留一點深褐色的液體和幾顆晶瑩的“珍珠”。沈昭每每看著那空碗或殘渣,心頭都五味雜陳。這沉默的接受,比直接的拒絕更讓她感到不安。
    唯一能窺見一絲端倪的,是偶爾路過禦書房緊閉的雕花木門時。
    那濃鬱的、帶著焦糖香氣的甜味,會從門縫裏頑強地飄散出來,霸道地宣告著它的存在。有一次,沈昭奉命去太醫院取些藥材,路過禦書房門外,恰逢一個小太監端著托盤低頭匆匆出來。托盤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琉璃盞,裏麵還剩著小半盞深褐色的液體,幾顆圓潤的“珍珠”沉在盞底。
    沈昭的目光下意識地追隨著那盞子,卻在小太監轉身關門的刹那,驚鴻一瞥。
    禦書房內,巨大的紫檀木禦案後,楚明凰正端坐著批閱奏折。她穿著明黃的常服,神情冷肅,鳳眸低垂,朱筆在奏章上快速移動,依舊是那個生殺予奪、威儀赫赫的帝王。然而,就在她微微側首去拿另一本奏折的瞬間,沈昭清晰地看到,女帝那線條優美的、色澤偏淡的唇角邊,赫然沾著一小點深褐色的、凝固的焦糖糖漬!
    那一點小小的、深褐色的印記,在那張冷若冰霜、不染塵埃的臉上,顯得如此突兀,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反差。
    沈昭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迅速低下頭,不敢再看,快步離開,心頭卻翻湧起驚濤駭浪。那個舔舐指尖奶漬、冷酷挑剔地說“太淡”的暴君,那個袖藏鐐銬、威脅要將她做成“美人盂”的女帝……此刻,她的唇邊竟沾著她親手熬煮的焦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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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認知帶來的荒謬感和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悸動,瞬間壓倒了連日來的恐懼和疲憊。楚明凰……她到底在想什麽?這縱容,這沉默的接受,甚至這……不夠體麵的偷吃證據?僅僅是因為那“甜湯”合了她的口味?還是有更深層、更危險的原因?
    日子在甜香與不安中滑過。沈昭的“焦糖珍珠奶茶”經過無數次調整,終於達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口味。禦膳房的禦廚們甚至偷偷向她請教了“珍珠”的做法,宮裏私下開始流傳起這種新奇的點心,隻是誰也不敢說那名字古怪的“奶茶”來自何處。
    就在沈昭幾乎要麻痹自己,以為這種提心吊膽的“平靜”會持續下去時,一個尋常的深夜,變故陡生。
    棲凰殿偏閣裏,沈昭正對著一堆草藥和那卷記載著南疆蠱毒分子式的竹簡苦思冥想。燭火跳躍,映著她緊蹙的眉頭。女帝給的“三日”早已過去,雖未再提,但這把懸頂之劍從未消失。她必須盡快找到解毒的突破口,這或許是她唯一的保命符。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明顯不同於尋常宮人走動的腳步聲,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急促。沈昭心頭一凜,下意識地吹熄了手邊的蠟燭,將自己隱入黑暗之中,屏住呼吸。
    偏閣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一個纖細的身影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閃了進來,帶著一股夜風的涼意和……一股極其濃鬱、甜得發膩的焦糖香氣!
    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沈昭看清了來人的臉——是楚明凰身邊一個不起眼的灑掃小宮女,名叫阿箬,平日裏沉默寡言。此刻她臉色蒼白,額上全是細密的冷汗,懷裏緊緊抱著一個用錦帕包著的小包裹,那濃鬱的甜香正是從包裹裏散發出來的。
    “王……王妃……”阿箬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撲通一聲跪倒在沈昭麵前,“求您……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昭的心沉了下去。她點亮了手邊另一盞更小的燭燈,昏黃的光暈照亮了阿箬驚恐的臉和她懷中那個包裹。
    “怎麽回事?”沈昭壓低聲音,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個包裹。
    阿箬顫抖著解開錦帕,裏麵赫然是一個小巧的、本該放在禦書房案頭的、盛放“焦糖珍珠奶茶”的琉璃盞!盞壁光滑,但裏麵空空如也,隻在盞底殘留著幾顆深褐色的“珍珠”和一點濃稠的糖漿痕跡。
    “奴婢……奴婢夜裏當值打掃禦書房外間,”阿箬語無倫次,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聞著……聞著那味道實在……實在香得緊……陛下案頭這盞……好像還剩一點……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她羞愧地低下頭,身體抖如篩糠,“就……就偷偷舔了……舔了一口……真的就一口!奴婢知道錯了!求王妃開恩,別告訴陛下!奴婢會被打死的!”
    偷吃女帝的奶茶殘渣?
    沈昭隻覺得一陣荒謬絕倫。楚明凰的積威之深,竟讓一個小宮女連她剩下的殘羹都恐懼至此。然而,看著阿箬手中那盞壁殘留的深褐色糖漬,一個更驚悚的念頭瞬間攫住了沈昭——這盞子,是楚明凰用過的!上麵殘留的,很可能不止是糖漿,還有……
    沈昭胃裏一陣翻騰。她強壓下不適,盯著那盞子底部的痕跡,眉頭越皺越緊。不對。阿箬說隻舔了一口,可那盞底殘留的糖漿痕跡……似乎過於濃稠了?顏色也更深,帶著一種近乎幹涸的黏膩感。這不像僅僅舔食過一口的痕跡。
    “你確定隻舔了一口?”沈昭的聲音冷了下來。
    “奴婢發誓!真的隻舔了一口!”阿箬驚恐地抬起頭,淚眼婆娑,“那味道……太甜了……甜得發齁……奴婢隻嚐了一點點就受不了了……”
    甜得發齁?沈昭心頭猛地一跳。她給楚明凰調製的奶茶,糖度是經過反複試驗的,是楚明凰親口默許的“剛好”,絕不會“甜得發齁”到讓一個偷吃的小宮女都受不了的地步!
    除非……楚明凰自己後來又往裏加了東西?加了什麽?為什麽要加?
    一股寒意順著沈昭的脊椎爬升。她忽然想起楚明凰頸間那個對她血液有奇異反應的玉墜。難道這嗜甜……也和那蠱毒有關?她心中警鈴大作,一種不祥的預感驟然升起。
    就在這時——
    “吱呀……”
    偏閣那扇沉重的木門,被一隻骨節分明、戴著鎏金護甲的手,緩緩地、徹底地推開了。
    冰冷的夜風倒灌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曳,光影在牆壁上瘋狂跳動。
    門口,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索命的修羅,悄無聲息地佇立在那裏。楚明凰隻穿著單薄的寢衣,長發未束,散落在肩頭,在昏暗的光線下,那張臉美得驚心動魄,也冷得令人窒息。她的鳳眸深不見底,如同兩口幽寒的古井,清晰地映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阿箬,以及阿箬手中那個刺目的、殘留著糖漬的琉璃盞。
    她的目光,最終沉沉地落在了沈昭身上。唇角,似乎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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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孤的糖……”楚明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響起,絲綢般滑膩,卻淬著劇毒的冰棱,每一個字都像冰針紮進人的骨髓裏,“很招人惦記?”
    沈昭渾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看著門口那尊煞神,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
    楚明凰卻並未再看那嚇得幾乎昏死過去的阿箬,她的視線如同黏在了沈昭身上,一步一步,踩著無聲的死亡韻律,踏進了這間狹小的偏閣。
    隨著她的逼近,那股熟悉的、混合著龍涎香、藥苦味……以及一絲被刻意掩蓋卻依舊濃烈得驚人的焦糖甜香,如同實質般壓迫過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她停在沈昭麵前,近得沈昭能看清她玄色寢衣上繁複的暗紋,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比深秋寒夜更凜冽的氣息。那股濃烈的甜香幾乎讓沈昭窒息。
    “愛妃,”楚明凰微微低下頭,溫熱的、帶著甜膩氣息的呼吸拂過沈昭的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字字淬毒,“你說,偷吃孤的糖……該當何罪?”
    最後一個字落下,沈昭隻覺得胸口猛地一燙!那感覺如此突兀而強烈,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了心口!
    是玉墜!楚明凰頸間那塊貼身佩戴的、曾經對她流血傷口產生吸力的古怪玉墜,此刻隔著薄薄的寢衣,正散發出驚人的灼熱!那熱度穿透衣料,直直烙印在沈昭的肌膚上,燙得她幾乎要驚叫出聲!
    她下意識地抬眼,撞進楚明凰近在咫尺的鳳眸深處。那雙深潭般的眼睛裏,此刻翻湧的哪裏是純粹的殺意?那裏麵燃燒著一種更複雜、更激烈的東西——是濃得化不開的暴戾,是某種被侵犯了絕對領域後的狂怒,是失控邊緣的毀滅欲……然而,在那片洶湧的黑暗風暴最中心,沈昭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
    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近乎痛苦的……掙紮?
    就在沈昭因為這驚悚的發現而心神劇震的瞬間,楚明凰的手動了!
    帶著鎏金護甲的、冰冷的手指,如同鐵鉗,猛地攫住了沈昭纖細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唔!”沈昭痛得悶哼一聲,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一拽,踉蹌著向後倒去!
    “嘩啦——砰!”
    她的後背重重撞在靠牆擺放的巨大紅木香料櫃上!櫃門被撞得猛地彈開又合攏,發出刺耳的聲響。櫃子裏無數裝著各色幹花、香料的瓶瓶罐罐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馥鬱又混亂的香氣瞬間爆炸開來,濃烈地湧入鼻腔。
    沈昭被撞得眼冒金星,後背劇痛,整個人被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櫃門上。楚明凰的身體緊貼著她,一手牢牢扣著她的手腕按在頭頂的櫃門上,另一隻手則撐在她耳側的櫃門,徹底將她囚禁在這方寸之地,困在自己身體與堅硬的紅木之間,動彈不得。
    灼熱的玉墜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緊緊貼在沈昭胸口偏下的位置,那驚人的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燙得她心慌意亂。而更讓她魂飛魄散的,是透過兩人緊貼的身體,她清晰地感覺到——
    楚明凰的心跳!
    那心跳快得驚人,如同密集的戰鼓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咚咚!咚咚咚!強勁、迅疾、毫無規律!完全不是一個冷靜自持的帝王該有的心率!那狂亂的心跳透過緊貼的身體傳導過來,震得沈昭自己的心髒也跟著失控地狂跳起來。
    “陛……陛下……”沈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和那玉墜詭異的灼熱感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她被迫仰著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楚明凰。
    女帝微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湧的情緒,隻能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帶著濃重的甜香,盡數噴灑在沈昭的頸側和臉頰上,激起一片細小的戰栗。
    那緊貼著沈昭胸口的玉墜,溫度還在攀升,燙得她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皮膚是否已經被灼傷。
    楚明凰沒有回答。她隻是維持著這個將沈昭完全禁錮的姿勢,頭微微低下,高挺的鼻尖幾乎要蹭到沈昭的額頭。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彼此的眼睫。
    時間在濃烈混亂的香料氣息和那玉墜詭異的灼熱中,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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