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來得突然。
    沈昭提著裙擺匆匆穿過禦花園時，冰涼的雨滴已經順著她的後頸滑入衣領。她本該直接回棲凰殿偏閣，但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她拐向了西六宮最偏僻的角落——傳聞中鬧鬼的"靜思苑"。
    "王妃，不能再往前了..."身後的小宮女阿箬聲音發顫，"那邊是冷宮..."
    沈昭腳步未停。自從在奏折中發現那行"玉墜噬主，十五月圓"的密語後，她就一直在尋找線索。而今日太醫送來的藥包裏，竟夾著一張字跡模糊的紙條："靜思苑有你要的答案"。
    雨水打濕了青石小徑，沈昭的繡鞋已經浸透。轉過一道爬滿枯藤的矮牆，眼前赫然出現一座被歲月侵蝕的宮殿。朱漆剝落，簷角蹲獸殘缺，唯有門楣上"靜思苑"三個鎏金大字還依稀可見當年的氣派。
    "你在外麵守著。"沈昭將阿箬留在廊下，自己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雕花木門。
    黴味混合著某種藥草的苦澀撲麵而來。殿內出奇地幹淨，沒有想象中蛛網密布的景象。正廳擺著一張黃花梨木圓桌，上麵放著半盞早已涼透的茶，杯沿還殘留著一抹淡紅——像是女子用的口脂。
    沈昭的指尖剛觸到杯壁，突然聽見內室傳來鐵鏈碰撞的輕響。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循著聲音走去，穿過一道褪色的紗幔，眼前竟是一間被改造成牢房的寢殿！精鐵打造的柵欄將內室一分為二，柵欄後一個瘦削的身影正背對著門，蜷縮在幹草堆上。
    那人聽到腳步聲，緩緩轉過頭來。
    "啪嗒——"
    沈昭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柵欄後是一張與她有九分相似的臉！同樣的杏眼，同樣的黛眉，連右眼角那顆淚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那人的鎖骨處幹幹淨淨——沒有沈昭身上那粒朱砂痣。
    "終於來了..."沙啞的女聲像是許久未開口，帶著鐵鏽般的粗糲感，"我親愛的...妹妹？"
    沈昭的指尖死死掐進掌心。她忽然明白為何楚明凰初見時就掐著她脖子說"裝死的老套戲碼"，為何總用那種審視替代品的眼神看她...
    柵欄後的女子艱難地站起身，鐵鏈嘩啦作響。沈昭這才注意到她纖細的腳踝上扣著一對玄鐵鐐銬，內側還墊著柔軟的羊皮——既防止逃跑，又不會磨傷皮膚。
    "你是誰？"沈昭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女子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裏帶著癲狂的意味："我是誰？"她猛地撲到柵欄前，枯瘦的手指穿過鐵欄抓住沈昭的衣襟，"我才是沈昭！禮部尚書嫡女沈昭！三年前被送進宮的是我！"
    沈昭踉蹌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牆麵。女子的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剖開一個可怕的真相——
    "而你..."女子的目光如毒蛇般纏上沈昭的脖頸，"是我那出生就被送走的雙胞胎姐姐。父親怕孿生子不祥，將你寄養在莊子上，卻沒想到..."她的聲音突然壓低，"先帝駕崩那年，楚明凰血洗後宮，唯獨放過了我。"
    雨水順著沈昭的發梢滴落。她突然想起穿越初醒時，枕邊那封被血浸透的信："替她活下去..."原來那不是寫給"沈昭"的，而是寫給她的！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沈昭強自鎮定。
    女子——真正的沈昭——詭異地笑了。她鬆開沈昭的衣襟，轉身從幹草堆下摸出一個小木匣："因為月圓之夜要到了..."匣子裏靜靜躺著一枚與楚明凰頸間玉墜極為相似的玉佩，"這是噬心蠱的子蠱，楚明凰戴的是母蠱。"
    沈昭的呼吸凝滯了。所以"玉墜噬主"是指...
    "每月十五，母蠱會反噬宿主。"真沈昭的指甲劃過玉佩表麵，"除非..."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怨毒，"用至親之血喂養。楚明凰留著我，就是為了取血養蠱！"
    殿外突然傳來阿箬的驚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沈昭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裹著蜜糖與砒霜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愛妃..."
    鎏金護甲刮過鐵欄的聲音讓沈昭渾身戰栗。她緩緩轉身，看見楚明凰正倚在門框上，玄色龍袍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勾勒出淩厲的線條。女帝唇邊噙著笑，眼底卻結著冰。
    "這是孤給你準備的..."楚明凰的目光在真假沈昭之間遊移，最後落在沈昭頸間那粒朱砂痣上，"生日驚喜。"
    真沈昭突然發出淒厲的尖叫，瘋狂後退到牆角："魔鬼！你這個吸人血的魔鬼！"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排已經結痂的細小針孔，"三年！每月取血養你的蠱！"
    楚明凰連眼神都沒施舍給她，徑直走到沈昭麵前。帶著水汽的指尖撫上沈昭頸間的朱砂痣，觸感冰涼："知道為什麽選你嗎？"她的聲音輕得如同情人間呢喃，"因為這顆痣..."
    沈昭突然想起銅鏡裏楚明凰盯著她頸間的冷笑。還未想明白，就覺頸間一痛——楚明凰的鎏金護甲劃破了那顆朱砂痣，一滴血珠滲出。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楚明凰頸間的玉墜突然泛起紅光，而真沈昭手中的玉佩卻"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真沈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捂著心口倒地抽搐。
    "果然..."楚明凰低笑，舌尖舔去沈昭頸間的血珠，"你才是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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