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荒村破屋的每一個角落。那支撕裂茅草屋頂、帶著死亡尖嘯貫入屋內的弩箭，擦著楚明凰的鬢角，狠狠釘入她身後的土牆，箭尾兀自嗡嗡震顫！
    “陛下！”沈昭的尖叫被恐懼扼在喉嚨裏，隻剩破碎的抽氣。
    楚明凰的反應快如鬼魅！在弩箭破頂的刹那，那隻未受傷的手臂已如鐵箍般攬住沈昭的腰，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抱著她猛地向側麵翻滾！動作牽扯到肩胛的傷口，劇痛讓她眼前一黑，悶哼聲被死死壓在喉間。兩人狼狽地滾倒在冰冷堅硬的泥地上，帶起一片嗆人的灰塵。
    幾乎就在同時！
    “噗！噗！噗！”
    數支力道驚人的弩箭如同暴雨般落下，精準地釘在她們剛才所在的位置！其中一支，甚至穿透了沈昭方才墊在楚明凰身後的外袍！
    “有埋伏！保護陛下！”門外傳來青鸞驚怒交加的厲喝和影衛拔刀的錚鳴！緊接著便是兵刃碰撞的刺耳聲響和壓抑的悶哼！
    茅屋在箭雨下搖搖欲墜，灰塵簌簌落下。楚明凰將沈昭死死護在身下，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後的屏障。沈昭能清晰地感覺到楚明凰身體的緊繃和細微的顫抖，肩頭那片剛包紮好的地方，迅速洇開新的、溫熱的深紅！血腥味混合著塵土的氣息，嗆得她幾乎窒息。
    “陛下！您的傷……”沈昭的聲音帶著哭腔，掙紮著想查看。
    “別動！”楚明凰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壓抑的痛楚。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死死盯著破敗屋頂上那幾個透光的箭孔，裏麵翻湧著被徹底激怒的狂暴殺意！
    短暫的箭雨停歇，屋外的廝殺聲卻更加激烈，夾雜著青鸞憤怒的叱吒和某種沉悶、不似金鐵交擊的異響。顯然，敵人不止有冷箭！
    楚明凰緊繃的身體並未放鬆，她喘息著，額角冷汗涔涔，臉色因失血和劇痛白得嚇人。她低頭，看向被自己牢牢護在懷中的沈昭。沈昭的臉上沾滿了灰塵，一雙眸子盛滿了驚惶、後怕，還有深不見底的心疼。
    “他們……是衝我們來的……”沈昭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昨夜那灰袍鬥笠人立於水麵的冰冷身影和楚明凰關於“那個世界”的質問，如同噩夢般纏繞著她，“是……是他們嗎？那個世界的……”
    楚明凰沒有立刻回答。她撐著身體坐起，動作牽扯傷口帶來的劇痛讓她眉頭緊鎖，唇瓣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她靠在冰冷的土牆上，喘息片刻，才抬起眼，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沈昭，又投向門口方向，聲音帶著重傷後的虛弱，卻蘊含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力量：
    “青鸞！”
    門外的廝殺聲驟然一停。渾身浴血、手臂和肩頭又添新傷的青鸞如同煞神般撞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衝了進來，手中軟劍猶在滴血。“陛下！娘娘！刺客已擊退，但……”她看了一眼屋頂的箭孔和地上散落的弩箭，眼中殺意更盛，“對方極其狡猾，一擊不中，立刻遁走！屬下無能，未能擒獲活口！”
    楚明凰擺擺手，示意她不必自責。她的目光落在青鸞腳邊一支被斬落的弩箭上。那箭矢的形製極其古怪，非竹非木，通體漆黑，箭簇閃爍著一種冰冷的金屬光澤，尾部甚至嵌著一小塊微小的、結構精密的裝置。
    “東西呢？”楚明凰的聲音冷得像冰。
    青鸞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被血浸透的小布包，小心打開，裏麵正是幾塊從刺客屍體上發現的、邊緣鋒利的銀色金屬碎片，以及一小片從箭尾裝置上剝離下來的、極其微小的透明晶體碎片。晶體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隱隱流轉著一絲極其微弱、冰冷的幽藍光澤。
    楚明凰伸出那隻未受傷的手，指尖撚起那片晶體碎片。觸手冰涼堅硬，帶著一種非自然的精密感。她閉上眼睛，極其微弱的一絲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出，甫一接觸晶體表麵——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冰冷、機械、精準的能量波動瞬間傳來！與昨夜湖麵刺客身上的波動如出一轍！與她貼身收藏的天道法則碎片內部的某種本源氣息，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卻又更加……死板、冰冷，如同被馴化的工具！
    楚明凰猛地睜開眼！眼底的寒潭深處，翻湧起滔天的巨浪！是驚疑，是暴怒，更是徹底洞悉後的冰冷殺機！
    她將那片晶體碎片重重按在布滿灰塵的泥地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嘶啞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砸在沈昭和青鸞心上：
    “看到了嗎？這冰冷，這精準，這……非人的氣息！還有昨夜那些悍不畏死、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刺客！他們根本就不是此界之人！”
    沈昭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青鸞的瞳孔也驟然收縮，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楚明凰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鎖鏈，牢牢鎖住沈昭驚恐的眸子，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淩：“他們來自你的世界，沈昭！那個冰冷、如同鋼鐵囚籠般的地方！他們追蹤而來，為的就是這個——” 她另一隻手猛地探入衣襟，再次取出那枚天道法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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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幽暗神秘的光澤，如同一個無聲的旋渦。
    “碎片是鑰匙，能窺見門扉，卻也像一盞明燈，暴露了我們的方位！”楚明凰的聲音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極致憤怒和冰冷的嘲弄，“他們是來‘回收’的！回收你這個意外流落的‘樣本’？還是……連帶著孤這個接觸了‘禁忌’的‘汙染源’，也要一並‘清除’？！”
    “清除……”沈昭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字，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衝天靈蓋，讓她如墜冰窟！實驗室冰冷的白牆，閃爍的儀器指示燈，穿著白袍、眼神漠然的身影……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噩夢碎片瞬間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牙齒咯咯作響。
    “陛下，那我們……”青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麵對未知的、來自異界的強敵，即使是這位身經百戰的暗衛統領，也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與其坐以待斃，如喪家之犬般東躲西藏，等著他們布下天羅地網……”楚明凰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和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儀，“不如，孤親自設局，請君入甕！”
    她染血的手指猛地攥緊了掌心的天道碎片，指節因用力而發出細微的聲響，仿佛要將那冰冷的神秘之物捏碎！
    “設局？”沈昭猛地抬頭，眼中還帶著未散的驚懼。
    “對！”楚明凰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鋒利的弧度，如同出鞘的絕世凶刃，“既然這碎片是‘燈’，是‘餌’……那孤，就大大方方地把它亮出來！釣一釣這些藏頭露尾的‘天外來客’！”
    她的目光轉向青鸞，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青鸞，你立刻帶人，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則‘消息’悄無聲息地散出去，務必讓它傳入所有有心人的耳中——就說，大楚女帝重傷未愈，為祈求康泰，將攜昭妃前往百裏外，香火最為鼎盛的‘靈隱寺’齋戒祈福三日！記住，要做得自然，如同……香客閑談，茶樓碎語。”
    青鸞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明白了楚明凰的意圖：“陛下是想……引蛇出洞？在靈隱寺設伏？”
    “不錯！”楚明凰的指尖在冰冷的碎片表麵緩緩摩挲，眼神幽深如寒潭，“靈隱寺香火旺盛，信眾駁雜，能量場混亂，正是渾水摸魚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那裏，是孤選定的戰場！”
    她看向沈昭，語氣帶著一絲奇異的安撫和不容置疑的安排：“屆時，你需寸步不離跟在孤身邊。”
    “可是陛下！您的傷……”沈昭看著楚明凰肩頭那片刺目的深紅，心揪成一團。
    “死不了！”楚明凰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她撐著土牆，忍著劇痛想要站起。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讓她身體一晃。
    “陛下！”沈昭驚呼一聲，慌忙撲過去攙扶。她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支撐，緊緊環住楚明凰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明凰身體的滾燙和細微的顫抖，也能感受到那份不容折損的堅韌意誌。
    楚明凰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似乎不習慣這種依靠。但失血的虛弱讓她無法推開。她微微側過頭，下頜幾乎抵在沈昭的額角，冰冷的呼吸拂過沈昭的鬢發。那雙因虛弱而略顯黯淡的鳳眸，近在咫尺地凝視著沈昭寫滿擔憂和心疼的眼睛。
    “孤說了，”楚明凰的聲音低啞下去，帶著重傷後的疲憊，卻依舊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是烙印，燙在沈昭的心上，“有孤在。”
    她那隻未受傷的手抬起，帶著薄繭的、染著血汙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溫柔，拂去沈昭頰邊沾染的灰塵。冰涼的指尖劃過溫熱的肌膚，帶來一陣細微的顫栗。
    “這一次，”楚明凰的目光沉凝如鐵，裏麵翻湧著冰冷的殺意和一種更深沉的、近乎偏執的占有欲，“孤會親手……斬斷所有伸向你的爪子！”
    她的指尖停留在沈昭微涼的臉頰上，微微用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你是孤的。”
    荒村破屋外，天色漸亮，晨曦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青鸞已經領命，無聲地消失在彌漫的晨霧中，去編織那張致命的誘捕之網。楚明凰靠在沈昭並不寬闊卻異常堅定的肩頭，緩緩閉上眼，抓緊時間恢複著幾乎枯竭的體力。掌心的天道碎片，幽光流轉，如同沉睡的凶獸之眼，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三天後，靈隱寺。
    千年古刹，香火鼎盛。繚繞的香煙如同薄紗，籠罩著飛簷鬥拱、莊嚴肅穆的殿宇。巨大的青銅香爐中香灰堆積如山，虔誠的信眾手持線香，在巍峨的大雄寶殿前跪拜祈福，誦經聲、木魚聲、銅鈴聲交織成一片宏大而平和的梵音之海。
    然而，在這片祥和之下，暗流洶湧。
    寺院後方一處僻靜的、專供貴客休憩的精舍禪院內，氣氛卻截然不同。院門緊閉，數名氣息內斂、看似尋常香客或灑掃僧人的身影，卻以看似隨意的姿態守在院牆內外每一個關鍵節點，眼神銳利如鷹。
    禪房內，檀香嫋嫋。沈昭緊張地絞著手指，目光不時瞟向窗外香火繚繞的寺院。楚明凰盤膝坐在臨窗的蒲團上，身上隻披著一件寬鬆的玄色禪衣，臉色依舊帶著傷後的蒼白，但那雙鳳眸卻亮得驚人，裏麵沉澱著冰封般的冷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青鸞悄無聲息地閃身進來，抱拳低聲道：“陛下，娘娘。消息已散出去半日，寺外各條要道及寺內幾處關鍵節點，都已安排妥當。影衛化整為零，混在香客之中，隻等……”
    她的話音未落，楚明凰驟然抬手打斷！
    楚明凰的指尖，正輕輕按在心口位置——那裏，貼身收藏的天道碎片毫無征兆地開始發燙！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冰冷而精準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瞬間從碎片內部蕩開，清晰地傳遞到她的感知中！
    來了！
    楚明凰猛地睜開眼！眼底的寒冰瞬間被熾烈的殺意點燃！她看向沈昭，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昭！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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